正文 47.老地方

    毫不见外的招呼和笑意随着空气里面不知名的电波传到远方男人的耳中。

    沈怀青想了半晌，忽然就意识到了，他不可置信的再看了看来电显示，然而的的确确是苏南的手机号码，他十分镇定的应了一声。

    苏南本想继续客套来着，可是电话那边的男人完全没有一丝健谈的回应，反而除了一开始的礼貌的回答之后，就不开口了。

    唱久了独角戏的苏南，几乎是僵持的被半挂在台上，维持着尴尬的气氛。

    “恩，其实，是找你有事”苏南败下阵来，嘟囔的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

    “恩”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发出单调的语气词。

    “你在市医院有没有熟悉的精神科医生，我这边想找一个人来帮忙来”苏南自顾自的讲完自己的来意。

    电话那头，男人等了一会才说：“6点钟，我们老地方见吧”。

    苏南头疼的放下手机，想着人不是还在美国，不会就是忽悠自己吧，心里七零八落的想了会，最后还是自言自语的说：“就是不知道那个老地方是哪”。

    “图书馆，还是学校前面的西餐厅，头疼”苏南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尝试在记忆的海水中找到一丝可能性。

    顾叔叔回来的时候，苏南已经麻利的把东西打包好。

    顾婷婷的必需品早就整理好了，这些打包的东西全部是顾叔叔的。

    苏南帮忙把东西拿到街边，两人等的士的空档，顾叔叔终于开口了：“小苏，这些日子麻烦你了，婷婷她”。

    “我听曾医生说是，婷婷的精神不太好”苏南斩钉截铁的打断了男人的话。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一个人根本照顾不过来，就怕出了篓子，婷婷出事，就想着人在医院呆着，好歹不会出事”男人佝偻着身子，拉着脸唉声叹气的说着。

    “恩，我昨天找到婷婷的时候，她精神挺不错的，也许再休息时间，家里人陪在身边也许就好了”苏南劝解道。

    顾叔叔摇摇头说：“我也搞不懂这丫头想什么，就是希望人不要和昨天一样，医生说了要住院，那就住吧，而且这边也说好了，随时都可以出院，如果家里人想要看她的话，也可以去”男人自顾自的说了一长串，不知道是宽慰苏南，还是劝慰自己，压住自己内心的不安，罢了。

    苏南叹了口气，等到的士，将东西放进后备箱，才对着顾叔叔说：“叔叔，我今天约了人，恐怕可能不会回去了”。

    “那也行”男人茫然了一会，点点头说：“那行，你要能早点就早点回来，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好，你带了钥匙没有，晚上我还要回公司一趟”。

    “恩”苏南乖巧的目送男人离开。

    想着也许为了顾婷婷的身体，说一定，顾叔叔以后的工作重心会回到自己女儿身上，那自己一个女孩子和他们家里人住在一起，也实在不是很方便。

    难不成自己还要租房，苏南想了想，决定了还是走一步算一步，指不定自己哪一天就溜掉了。

    不过，现在的重点是老地方在哪啊。

    奔袭到大学城附近，那家西餐厅早早的关了门，门口贴着一张白纸，黑色毛笔的字体：店主回家过暑假。

    也是主要的顾客群体学生都跑回去休暑假，都没有什么生意，还不如给自己放个假。

    难不成是中心图书馆，苏南累死累活的绕了城市跑了大半圈，中午胡乱在一家店里吃了快餐，等赶到图书馆，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就在这时，手机发出嗡嗡的振动，是一条简讯：“记得提前去占位子”。

    毫无起伏的陈述句，苏南脑中电光火石一般明白了沈怀青说的老地方是哪里。

    她急急忙忙的赶过去，就像一只欢快的企鹅一晃一晃的在来回的马路上四处走。

    记得当初第一次见面，自己尾随男人的时候，唯一需要排队的地方恐怕就是这里，不过苏南心里疑惑的想，这算是一个老地方吗。

    老地方，她嘴里念念有词的小声说着，然而等赶到商场，她特意去二楼的饰品店买了一顶鸭舌帽，盖住自己大半张脸，她始终记得自己那会耍小性子，省得被服务员认出来。

    偷偷摸摸的进了门，还好店里人还不多，要了一杯温水，等注意到菜单上的名字，苏南才察觉到这店的名字就是“老地方”。

    苏南静默无言的沉默着，等了许久许久，苏南眼角看到已经第三次路过自己桌边的服务员，面色冷淡两人对视了一眼。

    最后，那人败走，苏南依旧一副冷冷清清的表情。

    等到8点了，他进来了，他依旧是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冷冰冰的一张脸，从从容容的走进来四处环顾了一眼，就找到了苏南的所在，他径直越过拥挤的人群，坐了下来。

    两人相顾无言，苏南撑着一口气，装作一副很熟稔的口气，笑嘻嘻的打了招呼说：“要吃什么吗”。

    男人诧异的盯着苏南看了一会，最后还是接过苏南手里的菜单，点了几份家常菜外加一份老伙炖鸭汤。

    “怎么样，你在美国呆的，很少会吃到这些菜吧”苏南一副热络的笑容，仿佛两人之间的种种宛如冬日的雪花，融化在热烈的阳光下。

    男人心里奇怪，到是依旧镇定的很，他到是终于明白了苏南是怎么活下来了。

    这样的假面，她想必早已习惯了。

    苏南说的唇干舌燥，不停的喝水，而沈怀青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就听着，除了点菜的时候，几乎都不开腔的。

    无奈的苏南咽了一口茶水，舒缓了自己的喉咙，没得法子，只得专心致志的开吃了，这倒也是符合了两人的所约：就是吃饭。

    中国人的吃饭往往就意味着，不是推杯换盏就是拉开嗓子，说话，哪有绕着这个城市跑个大半圈，就真的只是吃饭了。

    苏南颇为气闷，偏偏是晚上，肠胃也不好，心里又担心着顾婷婷，心不在焉的嚼了几口便偃旗息鼓的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一副食欲正旺的沈怀青。

    心里默默腹诽，这人怕是去了一趟国外，怕是都没有吃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饿死鬼投胎。

    两人吃完，苏南借着去洗手间的功夫，先去买了单。

    心里想着好歹是吃人的嘴软，等一下自己才好重提旧事。

    吃完饭，两人漫步走到附近的路上，渐渐的，远离喧嚣的人群和车如流水的马路，沈怀青领着苏南走到一处公园的小径。

    男人冷不丁的开口：“你怎么会想到来找我”。

    苏南本能的犹豫了一下，心里早就打好的草稿和万般主意在沈怀青清冷的嗓音下打了个来回，又硬生生的堵回了肚子。

    苏南紧紧喉咙，干涩的开口：“有一个认识的人，她的精神状况不是很好，她家里人把她送进了市医院的精神科，但是我又不认识什么这方面的人，所以才想着你会不会有什么熟人”。

    沈怀青借着微弱而昏黄的路灯，回头看了一眼女孩，她一双清澈的眼眸透着一丝脆弱又加上一点期望，整个人仿佛如同一只乖巧的麋鹿静静的注视着他。

    他嘴里不停的咀嚼着几个单词：“一个认识的人，认识的人，是朋友吗？”

    苏南咬着嘴唇，不摇头，也不点头。

    “我没想到你还会联系我，我以为你是为了很重要的人才会再来见我”，沈怀青怔怔的开口。

    “自从那次之后，我就在想我们不会再见了”沈怀青自我调侃道“”“如果只是认识的话，你怎么会过来找我，我看应该不是普通的朋友吧”。

    苏南只得皱着眉头，脑袋里却是想到最后一次两人相处的画面，想到那个布满水意的清潭和遥远的日出。

    苏南最终还是开口了：“我只是觉得我和她有一点相似”。

    这就是理由了。

    男人凝视着路灯下的苏南，她乖乖巧巧的模样，找不出一丝张牙舞爪和叛逆的痕迹，也看不出在民宿边她充满诱惑而亮晶晶的眼神。

    他当然明白，这只不过是苏南的表象，她并非她现在所显示的那么无害乖巧，但是对于这样一个需要自己帮助的女孩而言。

    以前的他，绝对是会仔细考虑的。

    他忽然开口说：“你说的市医院吗，我有一个学姐在那边，如果你真的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她”。

    男人轻描淡写的解决了苏南的问题。

    苏南呲着牙，鼓鼓的脸颊泛出笑意说：“谢谢”。

    男人有开口加了一句:“但是我希望你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希望能把上次没有完成的事情的做完”。

    苏南猛地抬头，眼神冰凉的如同冬日的清晨，斜了男人一眼。

    “我当初答应过他，要替你做心理治疗”男人不慌不忙的回望着女孩。

    苏南十分尴尬的抿着嘴，低头。

    沈怀青看着盯着地上的影子的苏南，看着她动也不动的神情仿佛游走在天外，又像在发呆。

    她不明白沈怀青的意思，她想到了最差的结果，不过是被拒绝，这完全可以在他承受的范围之内，但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提出为自己做心理咨询了，真是奇怪的人呢。但是要不要答应他犹豫着，想这想着，又想到早晨顾叔叔那佝偻的身躯。

    沈怀青郑重其事的开口说：“我希望你这次心里不会抗拒”。

    苏南看着盯着他幽深的眼神，不自觉的点点头：“好”。

    不论因为何种原因，沈怀清提出这个条件。

    苏南知道她必须去做出选择，而她的人生很大一部分的选择只不过是现实给予她幻想中才会拥有的权利。

    而这样的心理咨询对于自己而言，她应该可以轻易的应付的。

    她心里自我宽慰着，尽管有些不安，但是她依旧压下了那颗瑟瑟发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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