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061章：训练营

    亲爱的爸爸妈妈：

    近来好吗，距离你们上次来信说妹妹平安降生，已经过去了半年，不能立刻回信祝贺，非常抱歉。

    三天后就是毕业典礼，我和战友们将前往飞蝠星进行最后的试炼，试炼结束后，我就将正式成为一名军人，在正式入伍前，会有一个星期的假，可以回家看你们。

    一晃十一年不见，你们大概已经认不出我了吧，不过我见了星舟，应该也认不出来了哈哈。

    让本该被宠爱的弟弟代替自己承担长子的责任，我真是个坏哥哥啊。

    不过星舟是个好孩子，好好念书，将来一定能为一个可靠的男子汉，想到这一点，我才能稍微感到有一点欣慰。

    这些年里虽然也吃了不少苦，但我并不后悔，我一定会顺利毕业，成为能让你们感到骄傲的儿子。

    就此搁笔，见面再叙。

    响潮。

    写完最后的落款后，少年放下手中的笔，捧着信笺仔细检查了一遍，珍而重之地放入信封，举起手。

    “这么快就写完了啊。”过来收走信封的是一名穿着黑色讲师制服的中年男人。

    他并非军人，而是教育他们文化课的老师，名叫拉塞尔，和严厉的教官不同，拉塞尔为人和蔼可亲，对于在这里封闭训练了十一年的孩子们来说，他就像一位慈爱的父亲一样。

    少年响潮高兴地回答：“因为我已经准备好了钱，等毕业典礼已结束，我就回地球去探亲，到那时候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地说了。”

    老师也不禁露出了微笑：“说的也是啊，那么，先到操场上去吧，不要影响其他人。”

    大教室里一共有两百多人，全都是在层层淘汰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比起正规军人也不遑多让，又还没成年，可塑性极强，前途不可限量。

    大家都在奋笔疾书，抓住毕业前夕最后一次写信的机会向家人报平安送祝福，因为他们中绝大多数都和响潮一样，家境贫困，可以说当年是为了补贴家用把自己卖给了军队，即使毕业典礼结束后有假期，他们也不舍得买票回家，多数会在军营里对着天空发呆吧！

    响潮是最快写完家书的人，得了允许，离开教室到操场上去。

    平日热闹的操场已经变得空空荡荡，还记得刚来的时候，整个营中乌压压全是人头，一眼望不到尽头，后来才听教官说，这项计划联盟投资上千亿星币，招募了八十多万来自各个星球的儿童。

    响潮和他们被聚集到一起，进行各种培训，然后参加一轮又一轮的选拔，淘汰掉一批又一批的同龄人，相处得越久，感情越是深厚，到了不得已分别的时刻，也会泪花闪闪。

    在昨天刚结束的淘汰赛中，有一个是刚来的时候就和响潮分到一个班，却一直互相不对付的家伙。对方天赋异禀，从小就又高又壮，响潮却是营养不良，经常生病，好几轮淘汰赛都是擦着及格线过关的。

    两人同班同寝室，最初的几年响潮被欺负得不轻，各种霸凌行为层出不穷，教官不管，舍友更不会自找苦吃替他出头，不知道多少次响潮被欺负得只想放弃，想离开这里回家去，可一想到一贫如洗的家况和父母来信中那句“你是我们的骄傲”，最终仍然咬着牙坚持下来，和他斗智斗勇，在这个实力至上的军营中艰难求生。

    不过几年下来，少年人也渐渐成熟起来，幼稚的欺凌减少了，与日俱增的反而是一股互相较劲的势头，昔日的死对头成了劲敌，除了见面时的互相埋汰外，心里也暗暗有些惺惺相惜。

    他现在是否已经踏上了回家的路，又或者为了前程而去了别的什么地方？响潮坐在单杠上出神地想着。

    “喂！你一个人在这干嘛呢？”

    响潮马上从单杠上跳下来，立正敬礼：“教官！”

    正从操场对面走过来的是战矛计划的总教官考克斯。他接手这批孩子的时候已经年过五十，但依然身强体壮，在军队里有着“魔鬼”之称，来到这边以后也没有因为他们是孩子就手下留情，经常训得大家怀疑人生，然后又被暗无天日的惩罚搞到没有力气东想西想，每天有如行尸走肉一般。

    但另一方面，考克斯的训练确实让他们提升很大，许多人进来的时候还是豆芽菜，现在已经练就了铁打的身子骨。大家又怕他，又不得不服他。

    不过响潮例外，响潮是发自内心地尊敬着教官，可不知道为什么考克斯总喜欢找他的茬，别人都散操吃饭去了，他还得苦哈哈地加训。

    年过六旬的考克斯开始有点发福了，不过威严依旧，他仰头看着已经比他还高了不少的学员，板着脸问：“你在这里做什么，这个时间不是安排你们给家里写信吗？”

    “报告教官！因为我已经写好了，所以拉塞尔老师就让我出来，不要影响其他人。”响潮声音响亮地回答。

    考克斯有点意外：“以前每次写信都是你最磨蹭，今天怎么这么快。”

    响潮笑答：“反正毕业典礼结束就可以回家了，我想留着话回去再说，就随便写了几句。”

    “没出息的废物！”

    响潮被他骂得一愣。

    考克斯怒瞪着双眼：“我还以为你终于开窍了，知道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没想到你还是这么优柔寡断！身为军人，需要的是对军队的绝对忠诚，对命令的绝对服从，不能有半点杂念！联盟给你的家庭那么高的津贴，就是为了让你不再有后顾之忧，全心全意锤炼自己！可是你看看你！毕业试炼在即，你不想着考个好成绩，满脑子都是家人家人，你太让我失望了！”

    响潮低下了头，考克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一天割舍不掉你的家人，他们就一天是你的软肋！你也永远成不了最优秀的军人！”

    “不，教官，我认为不是这样，”听到这儿，响潮忽然抬头反驳，“对家人的爱和对军队的忠诚并不矛盾，相反，正是因为我爱我的家人，所以才愿意参军，愿意付出我的忠诚，去换取他们的幸福。”

    考克斯没想到他竟然敢反驳，抬腿就是一脚踹过去：“谁让你说话了！反了吗你！说话要喊报告不知道？我看你也不用参加毕业考试了，直接收拾东西滚回家去算了！”

    响潮捂着侧腹部疼得弯下腰去，考克斯大发了一通脾气，火冒三丈地走了。

    当晚回到宿舍脱掉衣服，舍友们都被那身上那一大块新增的青紫色惊呆了，虽然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谁都是一身伤，可是明天就要毕业试炼了，今天却惹恼了总教官，挨了一脚不说还挨得这么狠，说不定肋骨都裂了，明天的发挥岂不是要大打折扣。

    “考克斯教官还是这么讨厌你啊，踹你的力气都比踹别人大，你到底怎么得罪他了，他这么恨你？”睡他下铺的汉诺文靠着梯子好笑地问。

    响潮坐在他床上擦药，龇牙咧嘴地回答：“他看不惯我经常跟家里联系，觉得我不够忠诚。”

    另一名舍友劳西说：“我觉得你也是该收敛一点了，总是想着家里怎么行，毕竟我们都是卖给政府的人了，就像宠物店里卖出去的狗，如果对主人不能一心一意，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响潮没有反驳，倒是汉诺文听得不乐意：“你别吃不到葡萄还嫌葡萄酸，你家里人要是还活着，你肯定一年能写八百封信，全部的津贴都不够你用买纸和墨水的。”

    劳西被戳到了痛处，他的父母都在一场空难中丧生，那是他参加战矛计划之前的事了，所以他打从一开始就无牵无挂，理解不了远方有亲人可以通信的那种快乐和期盼的心情。

    其他四人见气氛有点僵，就各自嚷嚷着累死了赶紧睡觉明天还要早起之类的，把劳西搡回他自己的床边，然后各自上床睡觉。

    响潮擦完药，也要起身去爬梯子，汉诺文阻止了他：“你这样子还是别爬上爬下了，今晚你睡我的床吧。”

    两人同班十年，同寝六年，关系可以说是亲密无间，响潮也就不跟他客气：“谢了。”

    “谢什么，都是兄弟。”汉诺文爬上去睡他的床。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起床号就将所有人从梦中惊醒，三分钟内穿戴整齐整理好内务，从宿舍楼里泄洪般涌向操场，整整齐齐地列队站好。

    考克斯站在方阵最前方，军装笔挺，皮鞋锃亮，他声如洪钟，不需要扩音器也能让所有人听到他的话：“现在站在这里的，都是战矛计划最精锐的学员，你们出色地完成了长达十一年的艰苦训练，淘汰了数以十万计的同龄人，你们是精英中的精英，联盟军的未来属于你们，人类的未来仰仗你们！

    操场上的两百多人个个表情严肃c眼神欣喜地聆听着他最后的教诲，有的为即将到来的试炼跃跃欲试，有的为终于熬出头而欣喜若狂，有的陷入美好的前程的憧憬之中，有的恨不得立刻投身战场宣泄年轻的激情种种激动的心情像是滚烫的岩浆，已经按捺不住，随时可能冲破地表喷薄而出。

    “你们将被分配到不同的军队当中去，我将不再是你们的教官，但我希望你们永远记住，你们是战矛计划的学员，无论你们去到哪里，要比任何人都更努力，做得比任何人都更好，不要辱没了这份荣耀，明白吗！”

    学员们整齐地高呼：“明白！”

    考克斯满意地点点头：“停机坪那边有本次试炼的考官，他们会安排你们乘坐空艇，去飞蝠星的原始丛林里执行演习任务，然后根据你们在任务中的表现进行评分，决定你们的去向。我就在这里等候你们凯旋归来。”

    说完，向所有学员行了军礼，学员们也整齐划一地回敬军礼

    “好，那么接下来，听我口令，所有人向右转！以班为单位，列队前进！”

    响潮走在队伍边缘，从考克斯身边路过时，忍不住用余光偷偷地看他。

    令他吃惊的是，考克斯竟然也看着他，当二人视线交汇时，响潮似乎看见考克斯对自己露出了微笑。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考克斯这么多年来之所以对自己百般苛待，并不是看他不顺眼，而是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成为最出色的军人。在自己终于将要踏上新的征途时，魔鬼教官完成了他的使命，剩下的只有为他的好学生送上祝福了。

    这时候，响潮和他的战友们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不是神秘的原始丛林，不是毒蛇猛兽，甚至不是彼此，而是某种更恐怖c更黑暗c令人不寒而栗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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