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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第三十九章 无止境想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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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你,是天上月,是脚下路,是眼前景。

    二月下旬里,h大开学了。

    h市东站。

    此时此刻,人潮拥挤的大厅中,这一秒,各色喧哗里,她人美好恬静的站在他面前。身旁放了只24寸的灰色行李箱。

    他有多久没见到她了?

    上一次是七年。

    这次是一个月零三天。

    可时光依旧好长依旧还如越过了千年那样漫长。

    一个多月。

    三十四天。

    一点一滴的光阴,一天一天的白昼黑夜,他想她,无时无刻的想她。

    他看着她,目光把人整个圈得严严实实,一直看一直看,身边那些来来往往的旅客此时都形同虚设时间好久好久,她始终安静也不出声,或是在这黑漆如夜的目光里,根本她也没意识到要稍稍提醒下。像被迷幻住了。

    终于将人仔仔细细看够了,江季探手先过去将她身旁的行李箱提在自己手中,箱子颜色很素,不像是个女孩儿用的。江季掂了掂,这里面应该东西很少,他手中的箱子怕是十斤的重量都没有。

    箱子也看够了,江季抬眼朝人温软一笑,才道:“走吧,我们先去医院。” 从刚才接到人到现在,这才是江季开口的第二句话。

    “去医院?”季凉忽然一脸很警惕的望着人,严重到条件反射的脚下移动了一小步。她整个人在封闭的车厢里闷了□□个小时,这会儿还在这里站着,头昏沉沉,全身有气无力。声音也听起来软绵绵的。

    “嗯。”江季点头。她的一举一动他全纳入眼中

    前晚,和她通电话,这是自那晚没等到她后,他打给她的第一个电话。电话里,他听出她声音的不对劲,立马问:“你怎么了?”

    她吸鼻,软着声音说:“哦,我感冒了,已经很久了都不见好。”

    “不见好?”这边,一听她说的情况,他很担心,一连串问:“看医生了没?药按时吃了么?有没有好好检查过?到底是不是感冒?”

    “嗯医生看了,药吃了,跑了几家医院检查过,都确定是感冒。” 忽然电话里,她笑出声,与江季玩笑说:“江老师,估计是要等春天来了,我想它才会流恋春天的百花从,不流恋我吧。”

    “为什么要去医院?” 半晌,季凉话里依然是很警惕。

    医院。她刚从医院出来没几天。

    这些年,由于身体原因她已经是进够了医院。

    尤其在北京治疗的那两年,她是在医院里住院住到恐惧害怕。

    眼前,江季见人这个状态,他是不晓得季凉这些恐惧,像在想事默了几秒朝前贴近一步,他是医生,俯首凑近是特别认真告诉她,“季凉,你感冒了,需要去医院。”

    最后,医生的话,病人不得不听。

    挂了门诊,量完体温,温度计上375度多一点点,还好没有发高烧。护士来询问季凉,看是要打两针还是输三瓶水。显然只有这两种选择供她选。

    打针?季凉光是听到这两个字就很怕,很怕很怕可后者,需要等好长时间,怎么能让江季而且也是要被扎一针的。有些时候还要被扎很多针。

    有没有第三种选择?比如只吃药。

    护士听了季凉的第三种选择,笑了笑,然后是耐心地给病人讲了一长串。

    “针对你这种感冒一直不好的情况,要只吃药的话,嗯长时间肯定对胃不好,那我建议你去我们医院的中医门诊看一下,中药汤剂治疗感冒效果也很好,对胃的伤害性要比西药少。时间上的话可能要久一些,因为是给你慢慢调理身体。你身体的免疫力太差了。”

    听了护士说的这些,季凉回头看身后的人,一定不打针,她不知道现在输液和吃中药这两种如何选。这一眼里代表的是想把自己的选择权可不可以交到他手里。

    江季感到一种安心,被依赖的安心。心口热热的,他赶紧安慰人,“有我呢,不怕。”

    最后决定输液。

    已经快是下午五点钟了,在输液之前,江季先带季凉去吃点东西。

    医院的输液区,是专门在两间宽敞的室内。

    这已经是第二瓶了。江季一直坐在季凉身旁没敢离开半步。季凉似乎真的很累,紧紧合着眼,开前是把头靠在身后冰硬的铁制椅背上。后来,江季见她应该睡沉了,轻轻地是将她往自己身上靠。

    室内开了空调,空调里喷出的热风很足,把外面的羽绒服外套脱了,江季里面只着一件衬衫。然而没多久,肩膀上湿濡一片

    她哭了。

    季凉哭了。

    “季凉,”他知道她现在醒了,或是从开前到现在她一直都没睡着。“可不可以给我说说你为什么那么怕打针?”

    她刚才一听到要打针时的恐惧害怕的那些小动作,他全看在了心里。记得很清楚。

    江季是心理医生,自然看出了她身上的很多很多不对劲。

    那样子的害怕,背后到底是因何种原因?

    肩上越来越潮湿

    不久后,传来季凉的声音,低低地。

    “小的时候,应该每个小孩都很害怕打针”

    江季侧头心疼地是望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眼睛闭着,眼睫上湿答答地,眼泪无声地还在不断地涌出来。

    “嗯。” 对,小孩子都害怕打针。

    “那时候,我和其他小孩一样,打预防针或是生病了打针都不肯。可也不一样,其他小孩的爸爸妈妈,会买好吃的好玩的哄着自家的宝贝我爸爸,他生性好玩好赌,从不管我生不生病妈妈呢,是见爸爸不管我死活后,对我她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江季不太了解季凉的原生家庭情况。今天是第二次听她说起。

    一年多前,外边大雨,他车里,那算是第一次。

    她说:比起我亲生父母,我小姨一家真给我的太多太多了

    后来本不该多问,他却鬼使神差地多问了,她又说:我父亲在地震中遇难了,母亲跟别人去了韩国。

    仅仅而已。她只言片语就只说了这么多。

    今日之前,江季知道季凉有一个是伴她长大,最后还为救她甘愿搭上自己生命的年少爱人——梁丞。岂料,哪会想到季凉十四岁之前是生活在这样一个缺少善良的家庭里。

    “有一次,我也是感冒了,高烧不退很严重因为害怕打针,当时无论那个诊所的医生怎么哄怎么吓唬我都不打之后我被我妈妈一把拎回了家,她先是用爸爸的皮带下力的抽我,我当时浑身疼,很疼很疼,我感觉我自己快要死了我见到了我去世的外婆”

    童话里,卖火柴的小女孩,不就是在快要死去之前,在烛光里见到了自己渴望的东西跟渴望见到的外婆和妈妈么

    “我外婆是个很慈祥的老人,她冲我笑,她冲我伸手,我知道外婆她是要带走我我朝她递手,记忆中外婆的手很温暖c厚厚的,有茧子,我快要就快要拉住外婆的那双手的时候,那秒,只差一秒了,我立马被一盆冰得刺骨的冷水狠狠给泼醒那是都江堰的冬天,我七岁。”

    冬天?

    七岁?

    冷水?

    江季听得是心里发酸,鼻翼发酸,眼眶发酸得不行,不得不侧过头,赶紧抬手捏捏。仰起头,湿润的目光里,是镶在天花板上的灯。

    现在,外边的天已经是黑透了。

    里面,灯光很明亮。十分刺眼。

    七岁的季凉是不是很小很小一个,很瘦很瘦江季无法控制的,简直自虐的去想着那时候的季凉——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遍体鳞伤,浑身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小女孩

    “妈妈不死心,泼了我一盆冷水后,揪着我的头发往地砖上撞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被送到医院”

    头一次,心疼到整个人真的呼吸不了了人生以来,即便是母亲过世,只能眼睁睁跟无力改变所有一切地,目睹父亲那些年沉浸痛苦的日子,江季都没有如此过。

    心,从没有这般疼过。

    “那天,妈妈打完我坏心情没有发泄够,家里的门大大开着,自己跑出去喝酒去了。我那天是被梁丞的父母发现的,我躺在血泊中医药费也是梁丞的父母给我垫的”

    那时候,真的觉得梁丞很幸福,才有七岁的季凉就已经尝到了羡慕,也尝到了嫉妒。

    她甚至怀疑啊,上天是不是忘了她,把所有的好都给了邻居家的那小男孩一个人了。

    在学校,小男孩学习好,受老师们青睐喜欢,受小朋友们欢迎追捧。

    在家,他有爸爸妈妈的疼爱,每天有温柔贤惠的妈妈煮饭吃,还有爸爸辅导作业每每季凉都能在自己房间的那扇小窗口里,看见小男孩和他爸爸妈妈早上一家三口出去,到了晚上又是一家三口回来。

    这样的场景,季凉看过很多很多次。

    “我爸爸妈妈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亲的人最亲的”

    “江老师,”这一声呼唤仿佛是一只无形大手,徒然一下狠狠揪扯江季的心。心真疼,疼得无以复加。

    断断续续地,季凉嘴里喃喃着,“生病是个奢侈的东西我小时候要不是大病,妈妈是绝不会送我去医院的,即便是发高烧快到40度了相比要输液要住院,打针吃药是最便宜的了我不敢生病,我害怕打针”

    说着,哭着,季凉后来在江季肩上睡了过去

    这次真的睡着了。

    第三瓶输完,全就输完了。

    护士来给季凉拔了针,意味深长地笑笑瞟了两人一眼,然后尽快收走那些已经是医疗废品的东西。

    不忙走,先让她休息歇会儿。

    定定望着靠在自己右肩膀上的人,他知她这会儿已经醒了,江季是十分小心的抬起自己左手去摸摸人的脑袋,然后是脸,然后是唇再是她输完液的那只手。手背已经淤青了,仔细看上面有很多针孔,两只手背上都是。

    想起什么,江季手去拿旁边自己的羽绒服,在口袋里摸了摸。

    “季凉”春天要来了,他的这声呼唤,像风。

    像春天的风。

    “嗯”她觉得很累,稍稍掀开红肿的眼皮看他,唇角轻扯下,问:“什么事江老师?”

    “糖。”江季笑。变宝似的摊开手心,里面真有糖。两颗糖。

    “喏,给。”塞一颗在季凉手里,江季留一颗。

    “椰子糖。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

    “江老师,”季凉抬起头,离开江季的肩膀,是低头望着手里的糖,半晌,笑开了,看人说:“我已经二十多岁了”

    “可我都三十好几了。我大你那么多岁。”江季一副理所当然望着人,“季凉同学,你在我面前永远还可以吃糖的。”

    “江老师,你好像很喜欢给我糖啊。”

    土耳其软糖,万圣节的南瓜糖,现在的椰子糖季凉发现了。

    “呀,这都被季凉同学发现了呀!”江季佯装一脸很惊讶的表情。他是想逗逗身旁的人,想让她多笑笑。

    果然,她笑得很开心。

    “我还以为要等很久,可能久到我垂垂老矣之时,你才会发现我一直都在给你糖。”

    “江老师,谢谢你。”她当然知道他的心意。这久以来,她也在想,想了很多很多事。关于从前的,关于自己的,也关于他的。

    “嗯。”江季点头,接受了她的这一声“谢谢”。“这糖很好吃的,快吃吧。”

    “嗯。”

    季凉的感冒,果真是春天来了,她就痊愈了。

    这次感冒,好像已经是好久好久了固执的从隆冬时节痴缠到暮春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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