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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4.第三十三章 不愿让你一个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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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家客厅里。

    这时候,一听到开门的声响,一家子的目光全是从电视上,书上,手机上,一同“齐心协力”的聚拢在一处上,此时看着从茶室里出来的两人,一家子便立刻心领神会了。

    他们想迟钝都难啊。

    显然,这都独处快一个小时的两人,今晚还是一个“妾不知君心”个“君还未及挑明”的状态,两人神情均是一脸的轻描淡写,再就是多些平平淡淡的笑。

    爷爷江卫国有瞥了眼墙上,前年和老伴从瑞士旅游带回来的那个精巧的金色挂钟,又再透过老花镜细细地去看了江季一眼,爷爷江卫国心里全兜了一筐子的问号。

    这是都要走了?

    茶喝完了?

    还不到九点啊?

    江季这是没戏了?

    从茶室里出来,江季季凉两人在一众注视下什么话都没说的,江季径直去到门边换鞋,季凉则是走到客厅,然后一一礼貌谢别江季的家人。

    江季的阿姨很喜欢季凉,原本是想留人住一晚的,不过见此“君是有心,妾似无意”的这种微妙期,她怕自己这一家子的热情给吓到这姑娘,误了江季接下来的所有行动,因此只好作罢。

    江季开车把季凉送回了学校。

    宿舍楼下。

    车缓缓停稳。

    然而,一分钟c两分钟过去

    车里,季凉却迟迟没有开门下车的行动 ,安全带都还没解开。

    这会儿车里,气氛像是老鼠一下钻进了死胡同里一样。

    江季不急着说话。

    季凉不去看人,目光也不是落在车外。

    她低着头是快把自个的头给折进胸膛里。

    直到身旁响起一声缓而长的低叹,季凉怕这低叹过后接下来身旁要说话,所以抢在之前开了口,“江老师,”季凉终于抬起头,但没去看人。

    江季“嗯”了一声,然后沉默的等着今晚被自己自作主张欺骗的人,说出一晚上想说的话。

    “江老师,我也许在您看来很可怜,很需要同情。”季凉的声音,不似她话里的内容,江季听在耳朵里不冰不冷,反倒是接近些柔软的。

    季凉抽了口气,继续柔软着声音说:“您的确很周到的帮我了很多,今晚江老师的家人也对我很好c很照顾,但,江老师下次您别这样了,不要这样了”

    主驾驶座上,江季一直听着,听完季凉想要说的,而从开始到现在,他始终沉默着不发一言一语。

    “江老师,”季凉终于看向旁边的人,江季侧头也看着人,她忽然笑眯眯说:“国庆要到了,我请你看电影吧。”

    江季定定地看人,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良久后,嘴角向下压了下,在笑,点头,“好。”

    他知道季凉这是想还礼,用自己能想到的方式还一些给他。

    季凉开门下车,江季也跟着下车。

    季凉以为他是要跟自己说什么,毕竟从他家出来到现在,他就只说了一个字。

    所以完全复制了他刚才那般,季凉没说话的站在车门边等。

    然而——

    “啪嗒”一声。

    这是第二次,江季当着季凉的面抽烟。

    原来他刚才在车里摸索了几下是为了找这东西?

    江季点了烟,在季凉又以为她马上会看到像是另一个他在吞云吐雾时,江季抬手把烟从嘴里拿了出来,之后一口都没抽过。

    直到那根烟在指间自己燃尽,学着当年给自己第一根烟的那位消防员大哥那样,江季自己就用两根手指的指腹将烟头捻灭了。

    原来不会被灼伤。

    灼伤也不会痛。

    不会痛,因为心里有更难受的

    这些,季凉一一目睹了。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她是不会相信的。

    江季像是另一个自己,季凉不熟悉的那个江季。

    这时,江季目光朝她递过来,季凉不经意与他对视上,想别开,他立马叫她,“季凉。”音很沉很涩。明明刚才他没抽那根烟。

    没等季凉答应一声,江季说:“你一点都不听我的话。”这话相似埋怨。

    江季绕到车头,脚下缓了两秒,短短两秒,之后是坚定的又再朝季凉走来几步。

    最后离得挺近的停住。

    季凉看着人走来,越走越近,可她好像已经不受控制了,没发挪动位置。

    江季轻声问:“你一点都不听我话是不是?你从来都没把我话当回事是不是?”

    他当然知道,明白些事跟一些感情是需要时间的。可他已经说的做的够如此明显了。

    他想给她的。

    只想给她的。

    是她能感受到,然后再一点一滴心甘情愿的回复自己。

    而不是他主动。

    她被动

    这样让人无力又无奈的状态,有些时候,江季也觉得自己一厢情愿了。

    可他舍不下呀。

    他舍不得让她一个人。

    他不愿让季凉一个人在世间孤独浑噩的过完,那个男孩给她的生命。

    江季想,那个叫梁丞的男孩也不愿让她一个人,形影相吊的活在这世间吧。

    九月了,医院的那些白色茉莉花才刚开谢

    江季突如其来地问了这么两句,有让季凉心里莫名地“咯噔”漏拍了一下。

    她茫然,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所以她认真的想了又想,习惯的就去低着头想。

    脚下的柏油路上,有不远处路边照过来的灯光,她看见他斜斜的影子在这上面一动不动。

    她知道他在等她,等她的回答。

    季凉忽然感到有些心慌。

    莫名的心慌。

    她咬着唇用力的抑制住。

    然后好不容易在心里酝酿了好多好多的措辞,可一到嘴边全都不适合说出口了。

    就这样吧

    心慌过后,季凉又感到周身乏力了。

    只能这样了

    放开咬着的唇,季凉抬起头,她迎视上江季的目光,声音从喉咙里弹出来,大小刚刚好的说:“江老师,我先上去了。”

    季凉让自己的话c自己的表情,听起来跟看起来还如往常一样

    可那双眼睛里,她不敢看清里面有什么。

    季凉回到宿舍后,第一件事是把窗帘拉上了,此时此刻她不敢往窗外看。

    刚才爬上来,过于着急了,她有些气喘的坐在自己床上。

    没一会儿,背包里的手机铃声响了。

    季凉还没把背包摘下。

    他还在下面吧电话这时候还偏偏响了。

    现在这电话接,还是不接?

    一样都让人头疼。

    明明不是这样的

    不能是这样的

    季凉苦恼了一阵。

    在铃声响至第三遍的时候,最后还是接了。

    她将背包从背上摘下来,打开从里面拿出手机,然而在看到屏幕上的那个名字时,季凉不是头疼了,直接换成了大脑一片空白。

    周清舟。一个季凉怎么都没想到的人。

    上次“卧谈会”那件事,当天晚上她就给自己发消息道歉了,可自己当时没回她,只想当作什么都没听到,再说了那也不是事,等隔了一个假期回来大家还照样共处一室。

    可假期回来,周清舟出国了。

    季凉在屏幕上轻轻滑了一下,把手机贴在耳边,对着电话里“喂”了一声。

    “季凉,我还以为你不接我电话呢。”电话里,周清舟在轻声笑,可声音里有些不对劲。

    “你——”

    “季凉,今天是国内的中秋节,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想打电话给你说说话,我爸妈的我不敢打,朝阳的永远打不通了。中国现在是晚上吧,英国这边现在日头正晒呢”

    “你喝酒了?”季凉听出来了。

    “季凉”

    “周清舟!”远在异国他乡,喝酒醉的单身女孩有多危险可想而知。

    季凉在中国,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说:“你快回学校。”

    电话里,这个时候出奇地安静极了。

    “周清舟?”此时这种安静让季凉感到害怕。因为她有亲身经历过这样无边无际的安静。

    梁丞就是在看不到希望跟光的安静里慢慢离开自己的。

    “周清舟”季凉声音发颤。

    “周清舟!”

    “季凉”电话里终于有声音了,周清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周清舟。”

    中秋节那天晚上,在电话里,周清舟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嗓音发哑,哭到季凉宿舍熄了灯。

    电话这边,季凉一直都没挂电话,也再没说话,安静地等着她哭完。

    英国和中国。

    隔了八个时差。

    隔了一个亚欧大陆。

    还隔着大西洋

    周清舟今晚的这通电话越过了万里重洋,对方不是她亲切的父母,不是她思念至极的爱人,而是无关紧要的季凉。

    季凉想,周清舟这该有多伤心跟绝望啊。

    对方是自己。

    “季凉”周清舟哭完了,心情平复了下来的时候,她嗓子已经快发不出声音了。

    季凉没出声听着。

    “交换生名额,是上学期考试结束后,我偷偷申请的。”周清舟话里带嘲地说:“你不要的东西,对我来说是能改变我人生的一个台阶。朝阳那样优秀,那样美好,我很自卑,很惭愧”

    “本来还有些希望的,还有一些希望够我犹豫不决的。假期朝阳带我见了他父母,见了他父母之后,全灭了,能给我犹豫不决的希望全灭了”

    “季凉,我很努力的,我一直一直努力,可我还是被当成在高攀朝阳的‘灰姑娘’ 。他们都说,我配不上朝阳。他们都这样说”

    “我爱朝阳,越爱他,越害怕,越自卑,然后越抑郁尽管我装着在笑,可季凉我心里啊真的太难受了,像一点一点被凌迟”

    爱,变成了让自己如此辛酸,周清舟诉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哭着死劲地告诉季凉,“我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不是的,我能真正笑出来,什么我都可以不顾季凉,他们自卑压得我了太累了”

    季凉听了周清舟说了很多很多。

    今晚,周清舟是不是把她一部分苦闷都说了呢。季凉有想。

    也许是这样的节日,这样的深夜,还有周清舟这些话,让季凉也想对她说点什么。

    她在最后把心里的有些话,告诉了周清舟。

    “清舟,我想要的东西,一直都没得到。我从前的我,并不比你幸运到哪儿去。我这样说或许你不相信,可我只能这样说了。”

    她的不幸,她的童年,她的少年,她的故事

    这些统统都不能拿来安慰此时背井离乡的周清舟。

    那不是励志的。

    季凉也还没有如此豁达到那般境界。

    这世上,有些事有些人,就是无法让你用言语说出来的。

    世界不会有感同身受,因为同样的伤害,每个人的抗击能力跟治愈的能力都不一样。

    季凉从前,很贪心,想要的东西太多了。

    不过那时,她最最想要的,是父母能够不争吵,爸爸不滥博,妈妈不酗酒,像别的小孩家的父母那样,周末带自己去游乐园玩一次,晚上吃完饭,一家人到外面的公园里散步一回,假期时,一家人去野游,早上起床时,有妈妈的爱心早餐吃,要睡觉时,可以听妈妈或是爸爸给自己讲一个晚安故事

    后来,季凉渐渐长大了。

    明白了这些她永远都得不到了,她在自己亲身父母身上看不到一点希望,之后她把所有希望又复制粘贴到了一个对自己很好很好的男孩身上,这个男孩叫梁丞。

    再后来,梁丞没了

    看吧,她想要到,一直都没得到。

    她对父母恨过。

    她对上天怨过。

    她还对自己整整八年来不曾原谅过。

    “清舟,既然选择了,失去一样,就要好好的留住一样。人生下段旅程,一个人两个人,都要好好对自己” 想起从前,再对比今日,季凉叹了口气,诚实地说:“其实,这后半句话也是在对我自己说的。”

    中秋过后,接下来半个月,时间一天天过去。

    很平静。

    因为那晚,季凉和江季在这半个月里,陡然全断了联系。

    日子还是照样一天天的过。

    时隔半个月。

    学校放国庆,像往年一样,季凉留校,没回小姨家

    然而,有件事,半个月前说过的,终于到了要兑现的日子。

    中午吃完饭,季凉就先来到大学附近的影城,然后再打电话给江季。

    电话拨出去,第一个没人接。第二个,大约过了半分钟那边才有人接起。

    “喂。”是个女人的声音。

    这声“喂”太过意外了,季凉的声音悬在了喉咙里,半天愣愣出不了声。

    那边又“喂”了一声,像怕电话这端的人有什么误会,连忙解释说:“那个季凉你好,我是江老师的学生,我叫林穆清——” 话还没说完电话里喊了一声,“江老师,你电话。”

    医院心理科诊室里。

    现在已经是下班时候,林穆清吃完午饭刚回到诊室收拾资料,江老师落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响第一次她继续收拾资料没看,响第二次,她才转身拿起手机看一眼。

    屏幕上的来电人名字:季凉。

    林穆清当然知道季凉是谁了——江老师的心上人,未来的师母。

    于是怕未来的师母有急事找,林穆清就擅自接了电话。

    江季吃完饭回来,刚进到诊室,林穆清立马把一个手机递给自己,江季一看是自己的手机。

    “是师母的。”林穆清满脸笑盈盈地用口型对江季说。

    江季脸上有些愣,不知道是没看明白林穆清的口型,还是不明白林穆清这会儿嘴里的师母是谁,在拿过手机,看到是季凉名字的时候,又注意到此时此刻在通话中江季心中,如同寒冬过去,春暖来临,冰雪消融的万物复苏的天地。

    如此形容,一点儿都不夸张。

    林穆清笑自家老师这副呆样,之后识趣的赶紧出去,体贴的把门掩上。

    “喂,季凉。”电话里终于传来了手机主人的声音。

    季凉缓了缓才叫道:“江老师。”

    “是有什么事么?”江季问。

    “江老师,你下午有没有时间?”站在影城外的季凉,这时才想到自己这样安排实在给人太唐突了。

    应该提前先打电话与人约好才行的。

    “下午没有,”江季有犹疑了一秒再补道:“晚上有。”今天星期一,下午有班。

    江季不知道季凉这样问是为何事,但他已经很害怕季凉下一秒的话是自己不愿听的。

    所以这半个月来,他都不敢联系她,见她。家里,周末一回去,一家子都在追问他和她的事。

    爷爷见他什么都不肯说的样子,每次都不好气地要啐他一口:闷葫芦。

    江季自是知道爷爷这是在给自己用激将法。他不理,他告诫自己:什么事都要先稳住,莫躁,莫急。

    中秋那件事,是意外,也不是意外。

    好坏参半。

    好的是,家里面是终于知道了季凉。

    而坏的是,季凉似乎有所注意到了他的意图

    “那好,晚上我请江老师看电影吧。”把这久以来暗暗记在心头的事说了,季凉暗吁了一口气。

    终于是轻松了。

    原来“惦记”这个词,是有重量的。

    “惦记”有重量么?

    这时候的季凉是还没有真正领悟到,后来才心有一点一点的全体会到,“惦记”这个词是没有任何重量的,是“惦记”那端的人跟事,才是有重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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