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0.第二十九章 一辈子的决定（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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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江季说的，他的公寓真离菜市场不远。
两人一致决定步行去菜市场，来回也就二十分钟都还不到的路程。
这个时间，正值下班高峰，大家都在买菜为家人c为自己做晚饭。
菜市场里一如既往的热闹c拥挤和嘈杂所有人——穿西装的c穿高跟鞋的c老人c年轻人c男人c女人，全融在了这烟火味儿重的生活气息里。
有浪漫的人，曾就拿生活和爱人，发自肺腑的有感而言：这世上唯一两件最平常的事——第一件事，莫过于我爱你；第二件事，莫过于为你买菜做饭。
当初在听到这话时，季凉尚不能肯定这人说的对或不对，不过她能肯定的是，假如这人不是个幸福的人，那他一定是个不解世事的疯子。
外边的天还在天光大亮。
西边，还垂挂着一轮圆整的夕阳。如上小学时，课本里总说的那样，像金桔，像熟透的鸡蛋黄。
菜市场里，光线已经不是很好了。
这个时候，每个摊位上方都挂上了一个亮着或晕黄或白亮的灯泡。而来往拥挤的人潮中，最不缺被生活推着走的各种小贩。
这年头，小贩们都不怎么自己吆喝了。吆喝的这项任务，他们主要都全交给挂在自己手推车上的一个小喇叭了。
比起从前，这看起来倒是省力了不少。
但也不代表小贩们能完全少一项任务。除了要卖掉当天批发的水果c蔬菜c饰品，他们还得时刻警惕着城管们的出现。以防一个不小心，立马被倾家荡产。
买菜的间隙，江季告诉季凉，他用一种很像是老朋友间交谈的口吻告诉季凉说，大概这世上，菜市场是唯一一个让人最不想去，抑或是最想去的地方。
比如他自己，相较之下，属于后者。
季凉当然明白江季这话里的意思。
是啊，不得不承认菜市场真是个很神奇的地方。
这里，每天形形色色，朝九晚五的人比比皆有。
来菜市场逛上一圈，简直像经历了一场人生洗礼。城市的浮尘跟流光被洗去，然后回归生活的烟火跟本真。
至少，能站在这里，说明你还诚实。它能多少让你记起，生活还是生活，无关诗和远方；自己还是自己，无关身份和金装
比起那个“浪漫的人”，说的那句“浪漫的话”，季凉尤其觉得江老师说的这话，还更有意思些。
考虑到只有两个人，江季和季凉两人买的食材并不多。买完食材后，两人又去超市买电烤炉，跟烤肉要用到的一系列东西。
今天晚上的这顿烤肉，对自己诚实点，江季和季凉都很期待。平常里话不多的两人，对于今晚自己亲力而为的这顿烤肉，奇迹的话多了起来，竟也一言一语交流得十分津津有味。
回到公寓后，江季因为感冒出了一身汗，搭上又去菜市场转了一圈，进门的第一件事让他不得不先赶紧去洗个热水澡。
自然地，今晚吃烤肉要准备的后期工作就全留给了季凉。
厨艺这方面，季凉不太精通，不过只是简单的准备一些食物，她还是勉强能算得上过关的。
大体流程也算不上有多复杂。就是把买回来的食材该洗的洗，该切的切，再各自装盘拿去客厅，等着待会烤熟就大功告成了。
江季的公寓，不大，好在户型跟朝阳方向都选得不错。
幢幢高楼大厦间，落日最后的余晖也透过干净的玻璃，洋洋洒洒地洒进了这间客厅的几处角落。
季凉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金色里，客厅南面的置物架上有些闪闪亮亮的东西。
巴克球。
准确说，是用一粒粒的巴克球堆成的各式小物件。
六层高的置物架上，已经摆满了上面三层。
季凉有想，堆它的人，一定有双很巧的手，空间思维能力也丝毫差不了哪去。
还有，时间。
他拥有相对较多的时间。
江季洗完出来时，季凉已经架好了烤盘。
听见声音，正往烤盘上夹肉的她忙问江季，“江老师，你喜欢吃牛肉多一些还是五花肉多一些？”季凉回头看了一眼。
他们今天买的肉只有这两种。
江季站在卫生间门边，用手上的毛巾擦着自己半干的头发。
刚洗完出来，还没来得及戴上眼镜，季凉在他的视线里此时就一个模糊的人影。
听到季凉在问自己，声音带了些柔软细腻，不同以往，像是喝进嘴里的温牛奶，语气寻常自然，这让江季的一颗心忽然间烫的吓人。他整个人完全一僵——
长长的过了七八秒之后，胡乱地抬起手冲眼睛揉了两下，江季就急着眯起眼想要看清楚人。
可还是枉然了。
大体不说江季是痴心妄想了，就他这个揉眼睛的动作，在季凉迟迟没等来他的回答，回头看第二眼时，立马引得季凉有些紧张的朝他叫了句，“江老师你站着别动！”
生怕江季因为视线模糊看不清走路磕着，季凉说着，连忙丢下手里的夹子，视线四下扫了眼，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眼镜，因为腿不便只能小跑过去递给他。
季凉大概忘了，江季刚才把眼镜放在茶几上，也能自己去浴室。
江季接过眼镜戴上，面前的人终于清晰了。
可他胸膛里还是烫的吓人。
见季凉正一眨不眨地在看自己，小脸上还有未退净的紧张，跟刚才被烤盘上的温度给烘出的一点儿绯色，这些让江季看见心里头是惊喜的。
他真想把现在当作一幅画，藏起来，细细品味。
而对季凉有的那些男女情愫，此时此刻在一点一点的从身体四处积聚在心头。
江季越来越肯定。
有些事，越来越想要付之行动。
“其实我视线没那么差的。”
因为感冒，声线有点沙哑跟低沉，听起来不太好听。自然也听不出那一点儿宠溺的味道来。
“季凉同学，”江季扬唇笑道：“你真不必如此害怕我没戴眼镜走路摔倒，因为我会特别小心的。”
被江季特意这么一说，季凉一下感觉到自己脸颊上一热，视线立马就不知搁哪儿好，只赶紧“哦”了一声后跑回烤盘旁，继续往烤盘上夹肉。
“两者我都喜欢。”
看着忙碌的人，江季刚才滚烫的一颗心，又立即软的糊涂。
“啊？”被脸热弄得有些糊涂，季凉抬头愣愣瞧着说话的人。一脸不明不白。
放下手里擦完头发的毛巾，江季一步步走过来，嘴里在回答季凉先前问自己的话。
“五花肉和牛肉我都喜欢。”
因为是刚洗过澡，季凉很轻易就能闻到江季身上沐浴露的清香。
他刚用毛巾擦过的头发微微有些凌乱，刘海也软软的搭在额前。江季身上穿了一件t恤短袖，白色的，和一条宽松的灰色运动长裤，脚上踩了一双黑色的人字拖。
整个人都不似平日里那个模样了，感觉一下子青春了许多。
像时光从男人身上退回到男孩身上一样。
季凉发现自己往江季身上观察得过于多了，她声音低低地，又“哦”了一声。
脸，好像更热了。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终于坐下来开吃。
江季熟练的夹起一片生菜包裹好已经烤熟的肉，今天的酱料是豆酱跟番茄酱，最后一道工序，不知道季凉喜欢蘸哪一种？
“豆酱和番茄酱，你要哪个？”江季朝季凉问。他语气还有神情十分熟稔自然，如同已经问了很多次一样。
“啊？”
江季的话让季凉有些猝不及防，突然明白过来之后，人还整整木讷了好几秒才勉强挤出几个字来。
“哦番茄。”
蘸上番茄酱，江季将今晚的第一口烤肉递给对面的季凉。
季凉不好意思地迟了一下，然后抬起双手接过江季递过来的烤肉，轻轻颔首说：“谢谢江老师。”
从前，这些全是梁丞一个人在替自己做。说实话，换了人，季凉现在整个人都不习惯。其实这些小事，以前都是自己太矫情了，自己完全可以做好的。
“不用客气，奖励你的。”
江季也不急着吃，望着季凉吃着自己亲手包给她的烤肉，他这久以来的郁闷，好像被一阵暖风吹开了云雾，见到了光。
客厅朝阳处的架子上摆了好几盆阔叶的绿色植物，隔着玻璃，碎金似的夕阳洒落在上面。绿油油的，很是盎然生机。
夜幕渐渐到来。
玻璃窗外的世界已经被暮色笼罩。
客厅里开了一盏吊灯，灯光不太刺眼，偏暖色柔和的那种。
快七月的夏夜，h市正是闷热的时候，即便开了空调又开了窗户，烤肉的热气还是熏得季凉鼻头上渗出了一粒一粒饱满的小汗珠。在这灯光底下，一闪一闪的，像极了一颗颗小水钻，晶莹剔透。
以前，江季总觉得那些文人墨客写到这类场景时，是不是太夸张了？
此时，他身临其境，终于领会。
因为热的缘故，季凉白皙的脖子上出现了些潮红，此时此刻，左边锁骨上那颗圆润的黑痣，越发显得漂亮。
她脖子上还吊了东西，用黑色的线穿起来的，然后下面不知吊了什么东西，全被衣服领口遮挡了。
当然，这些只有对面的江季才能见到。他忽然起身就朝厨房里去。
季凉手上正翻着烤肉，见江季往厨房去，猜到他是去倒水喝。滋滋的烤肉声里，季凉听到隔壁厨房里，冰箱门被打开然后关上，冰块倒入玻璃杯中与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响
江季端着两杯褐色的饮料从厨房里出来，递一杯给季凉，“可乐。”
季凉接过喝了一大口，忽然说道：“这是可口可乐。”语气非常笃定。就像是在说数学题一加一等于二一样。
为什么笃定？
因为简单。
说完，发现江季正不解的一眼不眨望着自己。季凉反而不好意思了，咬了咬唇又补道：“我以前很喜欢喝可乐的。所以百事可乐和可口可乐的味道，我一喝就知道。就算是只有很微妙的不同，我都喝得出来。”
“嗯，你答对了。”江季点头，晃了晃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听季凉刚才说的，特地让可乐在口腔里多逗留些最后才吞下去。
可乐有些刺鼻，眼眶被刺激到泛酸。
口腔里一口麻。
好像都一样。
江季觉得可乐都一个味道。
江季这个小动作，自然被季凉看到了。季凉低头，随即抬起就冲他笑起来。
“江老师，是不是觉得从前的我很无聊c很奇怪？”季凉问。
刚才眼眶泛酸，镜片上有些模糊，江季抽出纸巾擦了擦，戴上眼镜，伴有沙哑的轻笑，“嗯，是有一点。”
江季递过手，从季凉手中接过夹子翻着烤盘上的食物。
“江老师你真会安慰人啊。”季凉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想了想幽幽地说：“梁丞他从来都觉得喝可乐是很不健康的习惯。”
江季手上一顿，抬头望向对面的人。
他知道梁丞是个很优秀的少年，活在季凉的年少里。
“他那时不喝，还监督我不准我喝。”不知道是不是可乐刺鼻的缘故，季凉的眼圈已经微微红了。
“梁丞做的是对的。”江季手上继续翻着烤肉。
季凉细细端详着玻璃杯中的可乐，她这杯已经快被她喝掉了一半。
梁丞，你为什么不监督我一辈子呢？
“季凉，我会煮姜丝可乐，”江季停下手上的动作，问季凉，“你想不想喝？”他的话里很认真。
“谢谢你，江老师。”除了说谢谢，面对江季，季凉真的词穷了。
“你的谢谢真多，我收下了。”
想起这几个星期“梁丞”在h大的事，江季想了想才试着问：“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好好吃药，有没有每天都面向太阳做深呼吸？”
闻言，季凉整个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江季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季凉心里想，江老师真当她是个小孩了。
季凉机械性的点头，“江老师，你应该这样问，”特意清了请桑，煞有介事的就学着 刚才江季的语气说：“季凉，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好好听江老师的话？”
“嗯，季凉同学的觉悟性果然很高呀。”江季也跟着一派煞有介事的点头赞许。
有谁知道，这个时候他真的移不开视线，心里已经很满足。
“江老师，那要是下雨天呢？”季凉故意“刁难”。本是在说笑，她却有把笑话问得很认真的那种本事。
江季失笑，“拿面镜子冲自己好好笑一笑再深呼吸。喏，要像我这样。”
江季不只是说说，因为感冒，还略微苍白的脸上立马冲季凉温暖的笑了起来，标准的露出八颗牙。
今晚的江季，让季凉有些无所适从，视线挑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心中却满满的感动。
后来，不知怎地，两人不约而同的面对面就笑了起来。
直到现在，季凉才好好仔细端倪这个对她亦师亦友的人，才开始注意到，江季笑起来时，眼角眉梢有细细的笑纹。
江季的五官算不上长得很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那类。
他鼻梁直挺，脸的轮廓偏清瘦了些，眼睛是内双加细长的那种。要属让季凉感到惊讶的，是他瞳孔的颜色居然不是纯黑，稍稍带点茶色的那种。
季凉觉得比纯黑要好看。
“季凉”江季忽然开口叫她的名字。
“嗯？”季凉回神，等着江季把话说完。
江季却不急，又把刚包好的一块烤肉顺手递过来，季凉连忙说了声谢谢才接过江季手里的烤肉，也不急着吃。
忽然两人都不做声。
等过了差不多有半分钟，江季才把刚才的话接着说完。
他对季凉说：“你知不道你笑起来时眼睛特别好看？”
真的很好看，笑起来弯弯的，非常迷人跟治愈。
而这话，已经是江季第二次对季凉说了。
“所以要多笑笑。”
那晚，不到八点，季凉本想自己打车回学校的。可江季坚持不让。
“江老师，你感冒还没好，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不，我送你。”江季往窗外看了眼，没给季凉再说话的机会，拿起钥匙直接往外面走。
季凉跟着出门。
走到电梯口，江季正要按电梯按键的那只手，突然停住。像是缓了缓，接着就转过身，朝季凉说：“今晚吃的有点多，我们走楼梯。”
话不是在征询，是决定。
江季知道，要换作是征询，季凉一定是顾着他。就刚才，她还想着一个人自己回学校。
想到这儿，江季心里就有些生气。
季凉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是超人还是侠女？为什么总这样放心自己？
季凉开着手机电筒一步步走在前面，留给江季的是单薄的背影。如烧红的烙铁，烙在了江季心里头，伴有刺痛。
对于季凉，江季是最无力跟最束手无策的。就像是现在，再怎么心疼难受，他除了嘴里接一接二无声地叹气c叹气，什么都做不了。
可只有他清楚，季凉在人前的坚强，是她硬咬着牙伪装出来的。懂事跟善解人意也是自己受自己逼迫的。
季凉，我要怎么做
季凉，你可不可以
楼道里的灯，是声音感应的那种。
季凉听见身后啪地一声，灯就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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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致决定步行去菜市场，来回也就二十分钟都还不到的路程。
这个时间，正值下班高峰，大家都在买菜为家人c为自己做晚饭。
菜市场里一如既往的热闹c拥挤和嘈杂所有人——穿西装的c穿高跟鞋的c老人c年轻人c男人c女人，全融在了这烟火味儿重的生活气息里。
有浪漫的人，曾就拿生活和爱人，发自肺腑的有感而言：这世上唯一两件最平常的事——第一件事，莫过于我爱你；第二件事，莫过于为你买菜做饭。
当初在听到这话时，季凉尚不能肯定这人说的对或不对，不过她能肯定的是，假如这人不是个幸福的人，那他一定是个不解世事的疯子。
外边的天还在天光大亮。
西边，还垂挂着一轮圆整的夕阳。如上小学时，课本里总说的那样，像金桔，像熟透的鸡蛋黄。
菜市场里，光线已经不是很好了。
这个时候，每个摊位上方都挂上了一个亮着或晕黄或白亮的灯泡。而来往拥挤的人潮中，最不缺被生活推着走的各种小贩。
这年头，小贩们都不怎么自己吆喝了。吆喝的这项任务，他们主要都全交给挂在自己手推车上的一个小喇叭了。
比起从前，这看起来倒是省力了不少。
但也不代表小贩们能完全少一项任务。除了要卖掉当天批发的水果c蔬菜c饰品，他们还得时刻警惕着城管们的出现。以防一个不小心，立马被倾家荡产。
买菜的间隙，江季告诉季凉，他用一种很像是老朋友间交谈的口吻告诉季凉说，大概这世上，菜市场是唯一一个让人最不想去，抑或是最想去的地方。
比如他自己，相较之下，属于后者。
季凉当然明白江季这话里的意思。
是啊，不得不承认菜市场真是个很神奇的地方。
这里，每天形形色色，朝九晚五的人比比皆有。
来菜市场逛上一圈，简直像经历了一场人生洗礼。城市的浮尘跟流光被洗去，然后回归生活的烟火跟本真。
至少，能站在这里，说明你还诚实。它能多少让你记起，生活还是生活，无关诗和远方；自己还是自己，无关身份和金装
比起那个“浪漫的人”，说的那句“浪漫的话”，季凉尤其觉得江老师说的这话，还更有意思些。
考虑到只有两个人，江季和季凉两人买的食材并不多。买完食材后，两人又去超市买电烤炉，跟烤肉要用到的一系列东西。
今天晚上的这顿烤肉，对自己诚实点，江季和季凉都很期待。平常里话不多的两人，对于今晚自己亲力而为的这顿烤肉，奇迹的话多了起来，竟也一言一语交流得十分津津有味。
回到公寓后，江季因为感冒出了一身汗，搭上又去菜市场转了一圈，进门的第一件事让他不得不先赶紧去洗个热水澡。
自然地，今晚吃烤肉要准备的后期工作就全留给了季凉。
厨艺这方面，季凉不太精通，不过只是简单的准备一些食物，她还是勉强能算得上过关的。
大体流程也算不上有多复杂。就是把买回来的食材该洗的洗，该切的切，再各自装盘拿去客厅，等着待会烤熟就大功告成了。
江季的公寓，不大，好在户型跟朝阳方向都选得不错。
幢幢高楼大厦间，落日最后的余晖也透过干净的玻璃，洋洋洒洒地洒进了这间客厅的几处角落。
季凉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金色里，客厅南面的置物架上有些闪闪亮亮的东西。
巴克球。
准确说，是用一粒粒的巴克球堆成的各式小物件。
六层高的置物架上，已经摆满了上面三层。
季凉有想，堆它的人，一定有双很巧的手，空间思维能力也丝毫差不了哪去。
还有，时间。
他拥有相对较多的时间。
江季洗完出来时，季凉已经架好了烤盘。
听见声音，正往烤盘上夹肉的她忙问江季，“江老师，你喜欢吃牛肉多一些还是五花肉多一些？”季凉回头看了一眼。
他们今天买的肉只有这两种。
江季站在卫生间门边，用手上的毛巾擦着自己半干的头发。
刚洗完出来，还没来得及戴上眼镜，季凉在他的视线里此时就一个模糊的人影。
听到季凉在问自己，声音带了些柔软细腻，不同以往，像是喝进嘴里的温牛奶，语气寻常自然，这让江季的一颗心忽然间烫的吓人。他整个人完全一僵——
长长的过了七八秒之后，胡乱地抬起手冲眼睛揉了两下，江季就急着眯起眼想要看清楚人。
可还是枉然了。
大体不说江季是痴心妄想了，就他这个揉眼睛的动作，在季凉迟迟没等来他的回答，回头看第二眼时，立马引得季凉有些紧张的朝他叫了句，“江老师你站着别动！”
生怕江季因为视线模糊看不清走路磕着，季凉说着，连忙丢下手里的夹子，视线四下扫了眼，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眼镜，因为腿不便只能小跑过去递给他。
季凉大概忘了，江季刚才把眼镜放在茶几上，也能自己去浴室。
江季接过眼镜戴上，面前的人终于清晰了。
可他胸膛里还是烫的吓人。
见季凉正一眨不眨地在看自己，小脸上还有未退净的紧张，跟刚才被烤盘上的温度给烘出的一点儿绯色，这些让江季看见心里头是惊喜的。
他真想把现在当作一幅画，藏起来，细细品味。
而对季凉有的那些男女情愫，此时此刻在一点一点的从身体四处积聚在心头。
江季越来越肯定。
有些事，越来越想要付之行动。
“其实我视线没那么差的。”
因为感冒，声线有点沙哑跟低沉，听起来不太好听。自然也听不出那一点儿宠溺的味道来。
“季凉同学，”江季扬唇笑道：“你真不必如此害怕我没戴眼镜走路摔倒，因为我会特别小心的。”
被江季特意这么一说，季凉一下感觉到自己脸颊上一热，视线立马就不知搁哪儿好，只赶紧“哦”了一声后跑回烤盘旁，继续往烤盘上夹肉。
“两者我都喜欢。”
看着忙碌的人，江季刚才滚烫的一颗心，又立即软的糊涂。
“啊？”被脸热弄得有些糊涂，季凉抬头愣愣瞧着说话的人。一脸不明不白。
放下手里擦完头发的毛巾，江季一步步走过来，嘴里在回答季凉先前问自己的话。
“五花肉和牛肉我都喜欢。”
因为是刚洗过澡，季凉很轻易就能闻到江季身上沐浴露的清香。
他刚用毛巾擦过的头发微微有些凌乱，刘海也软软的搭在额前。江季身上穿了一件t恤短袖，白色的，和一条宽松的灰色运动长裤，脚上踩了一双黑色的人字拖。
整个人都不似平日里那个模样了，感觉一下子青春了许多。
像时光从男人身上退回到男孩身上一样。
季凉发现自己往江季身上观察得过于多了，她声音低低地，又“哦”了一声。
脸，好像更热了。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终于坐下来开吃。
江季熟练的夹起一片生菜包裹好已经烤熟的肉，今天的酱料是豆酱跟番茄酱，最后一道工序，不知道季凉喜欢蘸哪一种？
“豆酱和番茄酱，你要哪个？”江季朝季凉问。他语气还有神情十分熟稔自然，如同已经问了很多次一样。
“啊？”
江季的话让季凉有些猝不及防，突然明白过来之后，人还整整木讷了好几秒才勉强挤出几个字来。
“哦番茄。”
蘸上番茄酱，江季将今晚的第一口烤肉递给对面的季凉。
季凉不好意思地迟了一下，然后抬起双手接过江季递过来的烤肉，轻轻颔首说：“谢谢江老师。”
从前，这些全是梁丞一个人在替自己做。说实话，换了人，季凉现在整个人都不习惯。其实这些小事，以前都是自己太矫情了，自己完全可以做好的。
“不用客气，奖励你的。”
江季也不急着吃，望着季凉吃着自己亲手包给她的烤肉，他这久以来的郁闷，好像被一阵暖风吹开了云雾，见到了光。
客厅朝阳处的架子上摆了好几盆阔叶的绿色植物，隔着玻璃，碎金似的夕阳洒落在上面。绿油油的，很是盎然生机。
夜幕渐渐到来。
玻璃窗外的世界已经被暮色笼罩。
客厅里开了一盏吊灯，灯光不太刺眼，偏暖色柔和的那种。
快七月的夏夜，h市正是闷热的时候，即便开了空调又开了窗户，烤肉的热气还是熏得季凉鼻头上渗出了一粒一粒饱满的小汗珠。在这灯光底下，一闪一闪的，像极了一颗颗小水钻，晶莹剔透。
以前，江季总觉得那些文人墨客写到这类场景时，是不是太夸张了？
此时，他身临其境，终于领会。
因为热的缘故，季凉白皙的脖子上出现了些潮红，此时此刻，左边锁骨上那颗圆润的黑痣，越发显得漂亮。
她脖子上还吊了东西，用黑色的线穿起来的，然后下面不知吊了什么东西，全被衣服领口遮挡了。
当然，这些只有对面的江季才能见到。他忽然起身就朝厨房里去。
季凉手上正翻着烤肉，见江季往厨房去，猜到他是去倒水喝。滋滋的烤肉声里，季凉听到隔壁厨房里，冰箱门被打开然后关上，冰块倒入玻璃杯中与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响
江季端着两杯褐色的饮料从厨房里出来，递一杯给季凉，“可乐。”
季凉接过喝了一大口，忽然说道：“这是可口可乐。”语气非常笃定。就像是在说数学题一加一等于二一样。
为什么笃定？
因为简单。
说完，发现江季正不解的一眼不眨望着自己。季凉反而不好意思了，咬了咬唇又补道：“我以前很喜欢喝可乐的。所以百事可乐和可口可乐的味道，我一喝就知道。就算是只有很微妙的不同，我都喝得出来。”
“嗯，你答对了。”江季点头，晃了晃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听季凉刚才说的，特地让可乐在口腔里多逗留些最后才吞下去。
可乐有些刺鼻，眼眶被刺激到泛酸。
口腔里一口麻。
好像都一样。
江季觉得可乐都一个味道。
江季这个小动作，自然被季凉看到了。季凉低头，随即抬起就冲他笑起来。
“江老师，是不是觉得从前的我很无聊c很奇怪？”季凉问。
刚才眼眶泛酸，镜片上有些模糊，江季抽出纸巾擦了擦，戴上眼镜，伴有沙哑的轻笑，“嗯，是有一点。”
江季递过手，从季凉手中接过夹子翻着烤盘上的食物。
“江老师你真会安慰人啊。”季凉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想了想幽幽地说：“梁丞他从来都觉得喝可乐是很不健康的习惯。”
江季手上一顿，抬头望向对面的人。
他知道梁丞是个很优秀的少年，活在季凉的年少里。
“他那时不喝，还监督我不准我喝。”不知道是不是可乐刺鼻的缘故，季凉的眼圈已经微微红了。
“梁丞做的是对的。”江季手上继续翻着烤肉。
季凉细细端详着玻璃杯中的可乐，她这杯已经快被她喝掉了一半。
梁丞，你为什么不监督我一辈子呢？
“季凉，我会煮姜丝可乐，”江季停下手上的动作，问季凉，“你想不想喝？”他的话里很认真。
“谢谢你，江老师。”除了说谢谢，面对江季，季凉真的词穷了。
“你的谢谢真多，我收下了。”
想起这几个星期“梁丞”在h大的事，江季想了想才试着问：“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好好吃药，有没有每天都面向太阳做深呼吸？”
闻言，季凉整个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江季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季凉心里想，江老师真当她是个小孩了。
季凉机械性的点头，“江老师，你应该这样问，”特意清了请桑，煞有介事的就学着 刚才江季的语气说：“季凉，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好好听江老师的话？”
“嗯，季凉同学的觉悟性果然很高呀。”江季也跟着一派煞有介事的点头赞许。
有谁知道，这个时候他真的移不开视线，心里已经很满足。
“江老师，那要是下雨天呢？”季凉故意“刁难”。本是在说笑，她却有把笑话问得很认真的那种本事。
江季失笑，“拿面镜子冲自己好好笑一笑再深呼吸。喏，要像我这样。”
江季不只是说说，因为感冒，还略微苍白的脸上立马冲季凉温暖的笑了起来，标准的露出八颗牙。
今晚的江季，让季凉有些无所适从，视线挑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心中却满满的感动。
后来，不知怎地，两人不约而同的面对面就笑了起来。
直到现在，季凉才好好仔细端倪这个对她亦师亦友的人，才开始注意到，江季笑起来时，眼角眉梢有细细的笑纹。
江季的五官算不上长得很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那类。
他鼻梁直挺，脸的轮廓偏清瘦了些，眼睛是内双加细长的那种。要属让季凉感到惊讶的，是他瞳孔的颜色居然不是纯黑，稍稍带点茶色的那种。
季凉觉得比纯黑要好看。
“季凉”江季忽然开口叫她的名字。
“嗯？”季凉回神，等着江季把话说完。
江季却不急，又把刚包好的一块烤肉顺手递过来，季凉连忙说了声谢谢才接过江季手里的烤肉，也不急着吃。
忽然两人都不做声。
等过了差不多有半分钟，江季才把刚才的话接着说完。
他对季凉说：“你知不道你笑起来时眼睛特别好看？”
真的很好看，笑起来弯弯的，非常迷人跟治愈。
而这话，已经是江季第二次对季凉说了。
“所以要多笑笑。”
那晚，不到八点，季凉本想自己打车回学校的。可江季坚持不让。
“江老师，你感冒还没好，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不，我送你。”江季往窗外看了眼，没给季凉再说话的机会，拿起钥匙直接往外面走。
季凉跟着出门。
走到电梯口，江季正要按电梯按键的那只手，突然停住。像是缓了缓，接着就转过身，朝季凉说：“今晚吃的有点多，我们走楼梯。”
话不是在征询，是决定。
江季知道，要换作是征询，季凉一定是顾着他。就刚才，她还想着一个人自己回学校。
想到这儿，江季心里就有些生气。
季凉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是超人还是侠女？为什么总这样放心自己？
季凉开着手机电筒一步步走在前面，留给江季的是单薄的背影。如烧红的烙铁，烙在了江季心里头，伴有刺痛。
对于季凉，江季是最无力跟最束手无策的。就像是现在，再怎么心疼难受，他除了嘴里接一接二无声地叹气c叹气，什么都做不了。
可只有他清楚，季凉在人前的坚强，是她硬咬着牙伪装出来的。懂事跟善解人意也是自己受自己逼迫的。
季凉，我要怎么做
季凉，你可不可以
楼道里的灯，是声音感应的那种。
季凉听见身后啪地一声，灯就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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