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3.第十二章 落月凉终不归(2)【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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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符群一下变作迟疑了。心里挣扎,不知道
到底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季凉。
告诉她,是对?是错?
从一向精明果断的小姨脸上,见到平日里鲜少有的迟疑,季凉在心里就已经猜出来小姨是为何事了。
慢慢地,季凉离开小姨怀里,坐正身子问:“是她打电话来了吗?”她没看着小姨。
“念念”
“小姨,我曾经有巴不得不配为人父母的他们离婚分开对,是分开,绝不是这种结局。我不原谅她。”落在那株腊梅上的目光里生冷有恨,季凉说的每一个字里都被浸透一股子决绝。
她对那个人至今,将来,从不改变。
有些事,过了就过了。因为它无可追回,也不可弥补。
可有些人,是至亲你无法让他过了,你无法将他忘掉。
这是血缘里深藏的毒。
即便他用尽世上最惨痛c最残忍跟最可恶的手段伤害你,你也无法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你恨,没有怨,独有恨。
所以,你不原谅。
所以,你痛苦。
因为,你还无法做到对他宽容你还无法做到一手捂住溃脓的伤口,一手擦去眼泪说“不疼”
望见季凉如此,小姨符群心里这会儿除了担心,真的很不想承认自己到了这般阅历,居然对一个才二十出头还没走上社会的孩子,束手无策到只有一连低低叹气的份。
刚才进来之前,寒寒爸爸就有劝过自己。还专门做了一些分析。
季凉一直是把自己锁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喜欢外面的雨和太阳。
不喜欢与外界沟通。
什么事都往心里藏。
脸上每每铺了一层礼貌式的微笑。
偶尔对别人说的话里也听不出其他异样情绪。
总之像37度的恒温水,让你什么都察觉不到。
而今天,她心里所有的根结,她父母所有的错,根结不是一时生长出来的,错不是一时就犯下的自然所有的,原谅,宽容,接受,也不是一时就能让季凉做到的。
寒寒爸爸说的都对。
自己的姐姐符溶,也就是季凉的妈妈。
从前的她真的真的很混蛋,很让所有亲人失望跟心冷到无法挽救的境地。
可一件事总得有两个不同角度。
另一个角度里:纷繁的人世间,千千万万与匆匆忙忙的人里面,和你有血亲的又有几个。
她是自己的亲姐姐,与自己一母一父所生。
她是季凉的母亲,十月怀胎生下季凉的亲生母亲。
血缘,斩不断。
想斩,也斩不断。
“念念,”符群又叹了叹气,抬手帮季凉拢了拢鬓边不规整的长发,然后一遍一遍从上到下轻轻抚摸季凉的头。
小姨的这个动作是极其疼爱。
嘴里的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她是我们的亲人,她是我姐姐,她是你妈妈。”
小姨温热的手心,让季凉想要依恋。想做一只小猫那样。
可一听到这话,她打住了。
“小姨,”季凉转过视线,抬头望着身边的小姨,眼神很冷很认真,“她是杀人犯,她不是我妈妈。”
这次,季凉是去看外面。
窗外的世界,灯火通明。
室内,有空调的热风不断喷出来,暖呼呼地。
季凉声音冰冷的在问:“她那样一个自私的人,除了她自己,这辈子她还爱过谁?”
她母亲,除了自己,还爱过谁?
好像没有。
小姨出去之后,表弟韩寒溜了进来。
一说到“韩寒”这个名字,可能大多数人第一反应就是那个赛车手里最会写书的青年作家——韩寒先生。
表弟韩寒今年十六岁,零零后呆萌小暖男一枚,年纪小季凉整整六岁,目前是贵阳一中的一名高二学生。
“念念姐,零点到啦到啦,快快!我们一起来倒数新年钟声!” 这么大的男孩了,还能像个小娃娃那样,高兴时就蹦蹦跳跳的。
一时,外面电视机里c身边,都是兴奋的声音在倒数数字大喊着:
五c
四c
三c
二c
一!
新年快乐!
窗外,烟火一下冲上夜空绽开盛放,五彩斑斓的光芒把整片夜空点亮了。
新年快乐,梁丞
2016年2月7日。
贵阳今天,阴,7摄氏度。
天气还不错。
大年初六晚上。
交情深厚的韩家和贺家一起约在云岩区一家酒楼包房里聚餐吃饭。
大概每年都是如此。
至少季凉来小姨家的这六年,每年农历年初,两家都有这个聚餐。
习惯了,对于无关紧要的人也如同例行一样。
两家,坐下来统共七个人。
他们要了间十个座位的中号大小的包房。
桌上,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季凉正对面位置上端坐的那妇人,正是贺尧的母亲。
虽是位置正对,可两人的视线每次都完美避开了 。
自年前那次在小区里偶遇贺母过后,这还是季凉在将近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第一次见到贺母。
贺母本名原佳,与季凉小姨同在省台工作,是季凉小姨的同事,同时也是季凉小姨工作上敬重跟钦佩的前辈。现在已经转于幕后好些年。而眼看今年都已满“知天命”的一把年纪了,贺母脸上依然红润光泽,皮肤保养的没有任何衰老之色。
但你能想象,面前这个无论是打扮穿着,还是言谈举止都优雅得体c大气从容的精英女性,在不久之前,她会指着你说出,“贺尧很喜欢你,我想你知道。但你应该知道的是,我和他奶奶都是坚决接受不了你的,尤其是过去的你,根本是个从小缺乏父母管教的野孩子c小太妹。”
那天,季凉记得很清楚,无论贺母怎么刻薄怎么说,说了她什么,靠墙挺直腰板立着的她,可没一句反击的。
因为都是事实。
她确实是个从小缺乏父母管教的野孩子,从前也确实是个浪的厉害的小太妹。
可,那有如何?
无可争议,无可解释。
她这辈子,除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梁丞,根本就没想过要纠缠别的人一辈子;也根本就没肖想过要与除梁丞之外的谁,柴米油盐的生活一生,共度白头。
还有,季凉倒也没梦想过,有一天,这样的老梗会出现在她身上。
说不惊奇,那真是假的。
童话故事里,野兽是王子变的,野兽即是王子。
这是属于童话里美好的故事。
然而放在现实里,无论是哪个时代,都必是□□裸的讽刺——包裹在华缎锦绣之下的优雅王子,原形毕露竟是一头粗鲁暴吠的野兽!
这顿饭从开始到结束,整整一个多小时。
期间,季凉跟贺尧两人始终都没机会交流上半句。
晚上,回到小姨家。
十点多钟的时候,贺尧的电话打了过来。
“季凉”
“贺尧”
两端在打完这声招呼后,都立马觉察到对方有顿了秒然后,接下来一同默契地陷入了长久的鸦雀无声中。
如果这个时候,光靠呼吸就能够交流,比什么都好。
后来,季凉的生物钟到了——每晚十点半是她应该要睡觉的时间。
这个习惯她已经坚持了快六年,很少有打乱。
轻咳一声,季凉先开口,对着电话那端柔声喊,“贺尧。”
“嗯?”
“你能不能”心下一横,一切唯利是图,便是不管不顾,“叫一声我的乳名给我听。”
“我?”贺尧的声音从电话那一端传来。带着不确定跟怀疑。
“嗯”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开始有些抖,仿佛要用尽了这一生所有的勇气。季凉想,自己恐怕是要疯了吧。
她甚是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个利己主义者,从小到大都是。
除了父母,无论对方是谁,哪怕曾是梁丞,自己从前到现在好像都一样贪得无厌。
她的贪心,一点都没有减少。
毕竟,她是那样一对自私自利的父母生出来的野孩子。
还完全不用学。
早已经遗传长在骨子里的。
电话那端,贺尧也是要疯了。
他整个人兴奋,兴奋到无法言喻。
他早不是第一次喜欢女孩子了,可季凉是他喜欢最久,一想起就会喜不自禁的女孩子。听到这个近乎,不,完全就是福利的请求后,贺尧觉得自己那智商一下子跟跌到底似的,人傻啦吧唧地足足二愣了十几秒,然后接下来,紧张,还是紧张,前所未有过的那种。
像比高考还要紧张到很多倍。
“念c念”第一声,生涩的。
“念念”第二声,直白的。
“念念”第三声,温柔的。
“念念”第四声,宠溺的。
“嗯”声音哽在喉里,半天里,季凉才轻轻应着。
这浮世里,果真一点都不公正。
假如自私缺德的人一定会遭雷劈,像她这样的是不是早已下赴黄泉了
季凉也正想下赴黄泉。
记忆里,念的想的终不能忘的,是另一个男孩的声音。
“念念”清朗的。
“在学校不要这样叫我!”
“念念”温柔的。
“都说了不要!”
“念念”撒娇的。
“梁丞,你再叫再叫!我就不理你了啊。”
“念念!”赌气的。
“好,从今往后你就离我远点儿!”
“念念!”赖皮的。
“”
“念念”委屈的。
梁丞,你再叫我一声好不好?
求你了再叫我一声好不好?
我保证,我保证绝不跟你生气了。
我保证
今年,h大春季开学正式上课的日子,真心难遇——2月29日!
然而,回到学校的头一件大事——季凉就被院里德高望重的莫教授亲自请去院办谈话了。
八秒钟。电话自接起到结束,莫教授就说了一句,“季凉,十点半,来院办一趟。”
心下感觉很不好。季凉开始犯头疼。
结果更头疼的是,那天去院办的途中,实在不巧,她遇到了那个外语系才子――时慕。
所谓流年不利,或许正该如此。
头疼的事,一件接一件。
“季凉。”时慕先叫住了她,打招呼。
季凉原本是想装着陌生人的。本来她和时慕就是。
可没料到,时慕竟如此大度不计前嫌。
“你好,时慕同学。”想起不久前的事,季凉还是尴尬不适。
“你记得我?”问这话的声音带笑,不大不小,可字里行间却是暗暗的嘲讽。
“?”季凉被噎住了,有三四秒竟不知如何是好。
她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时间――快十点了。
然后抬起头,望着面前的人,唇角一弯对人笑,季凉嘴唇嗫嚅了两下,想说什么最后却干脆闭口不言了。
人平静的绕过时慕。
身后,那人说:“前几天,六级分数出来了。”
“你考的不错。”季凉停下,这是真心话,背着身,“多了我好多分。”
“季凉,”时慕两步走到她面前,堵着人,一脸严肃跟着急道:“我现在接下来要说的几句话,无论你信不信,但请你听好。”
季凉把头垂下。
“季凉,我喜欢你很久了。”
“”
“对不起季凉”
“”
“我从没想过要报复你。”
“”
“你认错我,不记得我,我很生气。”
“”
“那个报复,从一开始的意图,就只是为了看看你是否记得我,像我一样记得你。”
“”
话说到最后一句,时慕挤了一抹苦涩难堪的笑挂在自己嘴角,目光定定地落在面前人的两个发旋上,低声问,“你说我是不是很幼稚?”
从头到尾,季凉只低着头听,不予回答。
退了两步,欠身,再次绕过时慕,走了。
那天,莫教授的办公室里。
垂首屏声息气,季凉恭敬地站在一旁。
面对师长跟长辈的谈话,她有的态度永远只听绝不答话。
终于,一个多小时的‘谈话’结束后,莫教授真心火大!
啪!
手里的讲义摔在办公桌上。
老太太激动的抬手指着一旁经历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后,站姿还能依旧不变跟垂首不语的季凉,训斥道:“季凉,你骄傲?是,你现在是有资本骄傲!可你也不看看c也不想想,自毁前途这么大手的行为是你应该拿来砌骄傲的墙砖吗?”
莫教授,是被气的不行,背着手急冲冲地来回踱步。
“我就不明白了,我就不明白了!骄傲能当钱用?还是能当饭吃?”
又急冲冲踱回季凉身边,一通大训,“季凉,我今天就敢断然告诉你了!如果哪天你困境了,在被饿死c渴死之前,你一定是先被你的骄傲给活生生压死了的。是它!是它压垮你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今天,我好劝歹劝你偏不听,明日,你如何自生自灭,都是你的事!”
一番话就此说完,莫教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接着又是一口。
背过臃肿的身躯,很是失望地摇了摇已是长满苍苍白发的头。最后,摆了摆手道:“你,出去吧”
闻言,动了动身体,季凉朝背影无声地鞠了一躬。然后,费力的挪动身下的两条腿,走出莫教授的办公室。
健全的那条腿已经僵硬麻木,残腿就更不用说了,像被很多只毒蝎肆意暴虐撕咬的痛楚。
季凉强忍得满头冷汗。扶着墙壁一步步的挪往后回头,身后已经有了一段距离。等到再回过头继续挪时,相隔了正常人十几步距离的前方,那里直挺挺地站了一个人。
江季整个人浸在从身后那扇窗户里照进来的光线里。
宛如当年一般,镀了一身银光。
背着光,看不清脸上神情。
一脸苍白,甚至连嘴唇都在发白的季凉,依旧一派若无其事c我行我素,继续往前挪自己的步。
这些,是江季正看见的。
江季如石化了的一尊人形石像,站在原地,未动半分。
一步c
两步c
三步c
三十一步!
整整三十一步,季凉才挪到江季身旁。
三十二步c
三十三步c
三十四步c
三十五步!季凉才从江季身旁全然路过。
走廊上,静。
她挪步的声响,每一步都清晰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江季终是忍不住侧身回了头。
没来由地,心里潮涌起一股难以名状及愈深愈浓的怅然。
他视线里,像有千丝万缕的纠缠,尽管那身影怎么挪,始终还困在他看到的范围之内。
单薄瘦弱如她,伶仃阴冷如她。
她在经过他身旁时,空气和风里带的都是一股冰冷冷的味道,真心感觉不到三月春光里一丁点的馥郁温暖的生气。
一双能漠视一切的眼睛。
冷凛的目光中,似乎永远荒凉和寂杳。
永远无欲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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