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补全

    达保健的密信最终发了出去，他瑟瑟发抖的回到公主身边, 安安分分的抱起猫, 躲在房檐下发呆。

    小松端了一盆水走过来：“保健, 你怎么了？怎么出去一趟之后魂不守舍的？被人吓着了？”

    达保健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在驿站被人套麻袋之后发生的事，是前所未有的屈辱与恐惧。他使劲摇了摇头, 呐呐的说：“没有，没有，我吃了点外头的东西, 不干净。”

    小松实实在在：“我们还带着酒泡杨梅呢, 你去拿一枚来吃。”

    酒泡过的杨梅治肚子不舒服有奇效。（真的）

    “哎, 哎，多谢。”

    清风路过, 靠在柱子上嗑瓜子：“你管他干什么？疼死他。”

    达保健含着杨梅回来, 烈酒呛的他满脸发红：“姐姐们好清闲, 公主又睡下了？”四公主真耐得住寂寞，若是五公主在这里, 早就指使这要这要那了。皇上送四公主来和亲, 就是因为她沉默寡言, 索求不多吧？

    “李家的娘子们陪着公主出去骑马了。”

    达保健懊恼不跌，自己怎么没跟过去呢！

    李家这些人，从上到下透着一股古怪气息, 李忠这个人也不是人如其名, 这蔡城被他经营的很好, 好的快要成为他的私产，可惜现在密报会被人抢走，要不然呐，他早就告状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抓了我，抢了密报，但李忠是郡守，那么那些人是他的下属，或下属的下属，或下属的下属的下属，总归是他的部下！哼！

    吕修贤把自己裹成一只过冬的狐狸——娇小却不玲珑，厚衣服一穿，皮裘一裹，棉裤外再加上骑马用的宽大挡风的罩裤，整个人变得圆润了。头上戴着兔皮帽子，脸上蒙着面巾，手上戴着兔皮手套，从头到脚就露出一双眼睛，还被寒风吹的眯了起来。

    苗一诺不耐烦那些酒宴歌舞，远远的缀在后面，俯下身在马的耳边低语。

    身后还带了十名侍卫，保护公主。保护公主其实只需要他一个人，这十个人是排场。

    侍卫们：“啊呸，你看我口水还没落地就冻住了。”

    “这大冷天的，要是在关外撒尿，是不是能尿个冰溜子出来？”

    “怕是一掏出来就冻上了。”

    “你们说这些话题真是不切实际，你们想啊，天冷了尿多，人人都尿多，肯定能齐心协力尿出一座冰山来，有冰山就有背风的地方了！”

    “秃子说的有道理啊！”

    “难怪拓跋少主夸你聪明绝顶，真是！”

    苗一诺只当没听见。

    李老夫人没跟出来，毕竟上了年纪，不能在寒冬中跑出来骑马。她的三个女儿和没怀孕的五个儿媳妇都跟了出来，又带了些家丁奴仆，浩浩荡荡几十人。

    一左一右陪在小公主身边，是李家的八娘子和大少奶奶，俩人不觉得冷，兴致勃勃的看着四周：“公主好雅兴呀。”

    “前面荒地里有一棵腊梅树，不知道现在开花没有。公主，咱们去瞧瞧？”

    吕修贤微微点头：“好啊。”

    众人打马前往，找了半天，只见许多枯树，没看到花枝。

    “没到腊月，如今屋外的水缸都上冻了，这花还不开。”八娘子笑的灿烂：“难道这树也知道黄历么？”

    三少奶奶笑道：“天上的花神娘娘管着呢。”

    “是呀，你说天上过年么？”

    “天上过不过年，恐怕只有仙女儿才知道，咱们这儿快要过年了。”大少奶奶笑盈盈的看着公主：“公主娘娘，您若不急，就在这儿多住一会，等腊梅花开了再启程也不迟。现如今寒冬腊月的，越往西边走越冷，我们怕您承受不住。”

    “可不是么，这要是春天往哪边走还好些，草原上开满了鲜花，别提多好看啦。”

    “咳咳。”

    小公主不是第一次发现她们明里暗里邀请自己住到过年，还不知道在这里住到过年有什么深意，真的很奇怪。淡淡的看了她们一眼：“父皇对事事皆有安排，我不能擅作主张。”

    其实没有，皇帝啥都没嘱咐她。但皇帝是个好用的幌子，小公主对学习骑马射箭也推给父皇了。

    这幌子非常好用，无论对什么事做解释，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吕修贤试探道：“你们这儿过年好玩么？”

    娘子们说了一大堆，说的好像很好玩，其实不过平平。从大年二十五开始到元宵节，每天要做什么事早就安排好了，轻易无法更改。至于吃的玩的，只有江南能胜过京城，这里远远不及。

    小公主又问：“方才出的是西城门，出了门就算是出关了么？”

    娘子们都笑了起来，大少奶奶道：“还差得远呢。边关修造了长城，单是一堵墙，只有瞭望塔和烽火台，还有军营，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蔡城和边关之间荒无人烟，只有士兵们屯田。”

    “单是一堵墙？墙上有城门么？”

    “那自然是有的，商队要从那儿过，拓跋少主来时也得走门呐。”

    吕修贤失笑：“倒是我糊涂了。”没出过门，真是没见过世面。

    四少奶奶继续意有所指：“边关的城门比蔡城的城门更加高大厚实，出去倒不难，回来却很难。”

    小公主有点烦了，这些话不是暗示，简直是明示，更有甚者可以说是诅咒：“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众皆垂首默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们在旁边说来说去，自己心里头也清楚，公主做不了主。

    回到府中：“刀姐，今天她们一个劲儿的暗示我，出去了就回不来了，又试图挽留我在蔡城住到过年，她们这是什么意思？”是为了庆国的尊严吗？还是为了升官而打仗？我想不通。父皇送我去和亲，他有什么理由拖延和反对。太子哥哥以那样的身份尚且被斥责，李老将军敢做什么？

    刀红缨正蹲在火盆旁边烤栗子吃，沉思半晌：“我不知道，我和李忠不熟。一会去问问苗将军，让他转告给少主。”

    吕修贤有些迟疑：“苗将军还可靠么？”

    他也是个正直忠诚的武将，会不会被李忠说服，改了主意？仔细想想，假若要以种种冠冕堂皇的名义反对和亲，其实有很多、很可靠的借口。譬如年龄不般配，譬如白狼部势危不是庆国的强敌、还有皇家颜面。

    苗一诺受不了这两个蠢女人，迈步进屋，反手关门。

    刀红缨蹦了起来，捂住胸口：“你要干什么？”

    苗一诺怒道：“你做的什么美梦！”我焉能看上你？

    刀红缨哈哈一笑：“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嘛，你以为我怕你啊。苗将军呦，喵大哥，你现在还可靠么？”

    苗一诺点点头：“公主，臣奉旨护送您出关成亲，一路上见到您与拓跋少主情投意合，恭喜。李忠约我饮酒，席间满怀大义，希望我能反对和亲，维护庆国上国的颜面。他认为庆国不需要用嫁女儿来换取和平。”

    小公主紧皱眉头，抹了抹鬓角：“李忠意欲何为？”难道说他想杀了我？不能吧，我贵为公主，这里又是我的食邑，父皇又对我委以重任——其实他找不着其他能拿来和亲的公主，假若我死在这里，李忠难脱干系。

    想到这里，仍不觉得轻松，时常有一根筋的大臣在宫门口死谏，根本不怕死。

    苗一诺站在门口，一只耳朵听着屋外的响动，长身而立，下意识的按了按刀柄：“李忠想要软硬兼施，将公主扣留在蔡城，再奏明皇上，坚决反对和亲。”

    刀红缨松了口气：“呼，这么废物啊。”

    吕修贤刚端起茶杯又放下：“你以为他会怎么做？”

    “杀掉我们少主，挑起战争。”刀先锋继续蹲着扒拉栗子，对自家少主一点都不客气：“这样就不用和亲了！”

    苗一诺：“”说的很有道理。

    小公主继续抱着手炉，觉得有点冷，轻声问：“图兔知道这件事么？”

    “知道。”苗一诺紧皱眉头：“拓跋少主说不着急，他自有妙计。”

    “能有”

    苗一诺又说：“有人来了。”

    吕修贤把书搁在旁边，手炉也放在桌上，慢条斯理的穿鞋下地，开始扎马步。

    刀红缨把头埋在膝盖之间，疯狂的吭哧吭哧笑。

    李家的小娘子们走到院门口就被人发现了，她们走到屋门口扣门：“公主可有闲暇？”

    “没有。”吕修贤扬声道：“让她们进来。”

    白云去开了门，迎她们进来：“公主正在练武，你们不要打扰她。”

    小娘子们进来一看，公主满面通红，额头见汗，气喘吁吁，虽然扎着马步却在微微发抖，一看就知道辛苦练功好些时候了。

    上前福了一福，去旁边站着。

    苗一诺恍然大悟：“公主辛苦。”

    啊，我进来关门是为了教你练武！

    这个借口好！

    吕修贤被刀红缨扶着站起身，娇喘吁吁：“唉哟，还不到一炷香呢。”

    其实只有两分钟。

    众人都说：“已经不容易啦。”

    “女子体弱，比不得男人。”

    “公主真是发奋刻苦，将来准能成马上英豪。”

    “得剑圣亲传呦。公主也学剑么？”

    苗一诺心说我教了一套拳法，她学了快两个月也没学会，恐怕不能学剑。

    安排了一连数日的宴席。

    拓跋厉吃到第五天就烦了：“不去了，跟他不熟。”

    李忠就请他喝花酒，满屋子的莺莺燕燕，一左一右两个娇媚的女子，一个倒酒，一个逗趣，有歌女弹琵琶唱歌，舞女在台上穿着轻纱献舞。

    拓跋厉冷漠的看了一会：“除了抬手抬脚转圈圈之外，她还会干什么？”

    他这话说的，跳舞的全部内涵就在于用不同的姿态抬手抬脚转圈圈。

    李忠笑道：“樱娘还会陪人睡觉，她的腿很美，见过这双腿的男人，一辈子都忘不掉她。听说少主至今没有姬妾，老夫想将她送给少主。”

    拓跋厉立刻答应：“好啊。”

    大萨满教导过我，白送的东西如果不要，就吃亏了。

    这么漂亮的姑娘拿回去给谁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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