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我就不相信我們的員工有這麼擔心，他們安分做事就行了。你無需多說，我已經決定了。華港希望盡快結束這場對話。

    你不相信？還要一意孤行？好，我證明給你看。恭玟憤憤地說完，轉身大步地離開房間，門在她身後狠狠地關上。

    隨後的一整天都很安靜，沒有誰來打擾過華港。華港不知道這可是暴風雨來臨前夕的寧靜。

    華港夫婦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各自出門上班。兩個兒子放假，也一同到公司幫忙。大兒子建樹剛上大學，小兒子凡敏在讀高中。華港常對他們說，公司遲早要交給他們打理，要他們多點來公司，邊看邊學。這天夫婦倆各帶一個兒子開車回公司。

    建樹和爸爸同車。華港邊開車，邊跟兒子聊天。他和大兒子較談得來，對事情的看法也較接近。

    爸，你最近是不是收到鍾氏的一份保密協議？建樹問。

    是啊，你的那個部門也應該收到了，你看過了嗎？

    看過了。建樹答道。

    有什麼想法？華港問。

    沒有特別的想法。建樹答道，遲疑了一下，他繼續說，不過，媽媽並不這樣認為，她覺得有很大問題。

    是嗎？你怎會知道？華港一點不出奇，恭玟昨天已經向他發過一通牢騷了，想不到連兒子都知道。

    媽昨天到我們部門來過，她跟我說的。建樹說。

    你媽跟你說什麼了？華港問。

    她跟我說這份協議很有問題，很霸道。以後，即使我們說說鍾家的壞話都要開除。在公司說不行，在家裏說也不行。建樹說。

    你覺得她說得有道理嗎？華港問。

    我不認同，但是她說我幼稚，年少無知。她還對公司的其他同事說，讓他們向你反映意見，她還說她是處處為了員工着想。建樹不忿卻又無奈。

    華港失笑。不知不覺已回到公司樓下。

    一面想着事情，一面走進自己的辦公室。華港像平常一樣坐到辦公桌旁處理文件。

    外面有人敲門，華港應了聲：進來吧。

    門被推開了，恭玟首先走了進來，接着是幾位主管，他們身後還跟着一大幫人。她對華港說：鍾先生，各位同事想找你談談，說說他們的想法。在公司她一般稱呼他鍾先生。

    辦公室不大，容納不了太多的人，前面的同事在門外張望，見房間沒有位置，就站在門外沒進來。

    華港一看這架勢，前所未有過的，公司所有的同事一起過來要跟他談，像是逼宮一樣。他知道這是恭玟搞出來的，目的是用羣眾的壓力逼他不要簽署那份保密協議。

    他站起來，眼睛向四周掃了一遍，說：房間太小了，我們到會議室去談。

    恭玟轉過身去，指示同事去會議室。門外的人散開，一起湧到會議室。

    華港最後一個進入會議室。椅子上坐滿了人，沒位置坐的就在後排站著。一見他進來，大家都安靜下來。裏面的人大部分都穿著黑色的上衣，整個會場黑壓壓的，平白多了份沉重感。他的兩個兒子也在場，二兒子還穿了黑衣。

    華港走到會議室前面的講台，定了一下，對在場的人說：各位同事，今天大家來找我，一定是有什麼事情，你們一個個說。我會靜靜地聽你們的意見。

    坐在第一排的恭玟站起來，說：鍾先生，各位同事收到那份保密協議，覺得心裏不舒服，他們有很多意見。你看，他們都穿上了黑衣，他們要表達對華港企業文化不復存在的憂慮。她一轉身，對着離她不遠的營業部主管說：梁先生，你替他們說說吧。

    營業部主管站起來說：鍾先生，我們看到那份協議，裏面的內容對我們很不利。你知道我們做營業的，經常見人，在外面說的話也多，交際應酬比較多嘛，話說多了就容易出錯，怕到時候，說了些關於鍾氏的話，變成洩漏商業秘密就糟糕了。如果不小心接觸了他們對頭公司的人，變成了賣國賊，那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啊！

    營業主管說完坐下了，到採購主管站起來說話：我們採購部也是很容易栽進陷阱裏。我們接觸的供應商，他們不止做我們的生意，也可能做鍾氏對頭公司的生意。他們如果有心從我們嘴裏套一些鍾氏的資料，拿去討好其他客戶，我們可是防不勝防。這個條款就像我們頭上的一把刀，隨時會砍下來。

    他們兩個說完，沒有人站起來說話了。坐着的人和站着的人開始小聲地談論着。

    聽着也有道理，對我們這麼危險，幹什麼要答應？

    不說不知道，原來有陰謀，像明朝的東廠。

    那以後說話都要想得清清楚楚，像我這樣的說話不經大腦的人不知要死幾回。

    有人還在說笑：那以後還有言論自由嗎？我們用眼神交流算了。

    一時間議論紛紛。華港等了一會兒，說：請大家靜一靜。我想大家都是多慮了。鍾氏集團是大企業，他們要保障自己的利益是無可厚非的，外面不知有多少公司想跟他們做生意，他們對合作者一定有所要求。其實這些條款對於每一家公司都適用，你們在我這，難道就不要保護公司的商業機密了嗎？你們能把公司的報價、成本洩漏給其他人嗎？同樣是不行。把條款清楚地列出來是讓大家知道什事情是不能做的。這樣不是更好嗎？像美利這樣的大公司不也一樣有保密的要求？只要不做出損害公司利益的事情，有什麼可怕呢？

    他說完，掃視了一下會場，接着說：還有誰想說話？

    沒人要發言，會場裏的人又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說就是這樣說，但誰執行？還是我們內部的人互揪？那不是白色恐怖？

    大公司保障自己的利益，要下屬和合作者表示誠意也不奇怪。

    我們也只是打工的，安分守己就是了，也不是想幹什麼。

    一時間各種議論都有。這時，恭玟見沒有人站起來，她扭過頭，示意坐她不遠處的生產部主管發言。

    生產部主管站起來表示要發言，華港舉起雙手請在場的員工安靜。生產主管說：我想替部門的員工發發聲。鍾先生，我還是不安心。他停了一下。

    你也不安心？你們是公司裏和外人見面、說話最少的部門，你們可是最沒機會違規的部門。華港趁着他的停頓，打趣地說。

    是是的，我們這個部門的人不懂交際，不會說話。我們也習慣了這裏的企業文化，喜歡胡說八道，幹活累了、悶了，同事們都會胡扯一番，提提神。說說東家長西家短的，娛樂圈、富豪的秘聞就最喜歡說，譬如說，誰誰的紅顏知己入主公司，引起阿媽不滿，要把她掃出公司；誰的兒女爭產，把老爹氣個半死，現在還躺在醫院裏，對外就說是檢查身體，等等。像這些，算不算是不利的消息？不善言辭的生產主管有點結巴地說了一堆的話。

    你們不用擔心，你們的那些八卦消息都是從媒體上看到的，如果有誹謗成分的，人家要告也只會告媒體。你們不需要想得太多，太複雜。前不久，我們公司經歷了一段低迷的時間，我們在座各位都一起共度時艱。那時候，公司確實很困難，是鍾氏在我們危難的情況下及時幫了一把，現在我們還是依靠着鍾氏。所以說，鍾氏好，華港就好。我們也應該真心實意地希望鍾氏的發展會更好。還有人要說話嗎？華港說。

    這時座位上有人舉手，華港請他起來說。這位員工說：我是旅遊部門的。沒別的，我想問一下，本來我們部門的員工並不多，之前又裁減了一些，現在功夫比以前多了，但人手卻少了，我希望能增加人手。

    沒問題，請主管給我一個預算。華港答道。

    又有人站起來，說：我也想順便說說，之前大家都減薪了，現在生意多了，是不是可以給我們調回去？他的話引起了一陣騷動。

    接着有更多的人發言，提出了不同的訴求，都是跟他們有直接關係的事項。華港一一答應會考慮。

    鬧哄了一陣子，恭玟忍不住了，再次站起來說：我來說幾句吧。大家靜了下來，她接着說：請各位回到今天要討論的議題上，不要把話題扯遠了。我們要談的是反對執行保障及保密協議，因為我們認為這項協議對員工有很大的影響。剛才，我也聽到這一片和那一片同事在底下的議論，他們都感到不安和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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