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在那個年代，國家貧窮落後，許多的家庭都難以解決基本的溫飽問題，鍾漢一家就是這眾多家庭中的一個。

    鍾漢夫婦帶着七個兒女，大的才十三、四歲，小的只有兩歲，他們的生活靠鍾漢早上做散工，晚上做走軌檔來維持，可謂朝不保夕，兒女們都長得面黃肌瘦、營養不良。

    眼看這麼熬下去也不是個辦法，鍾氏夫婦就商量着為孩子們找出路。小道消息說省內出名的富商戴畢列爵士的大宅要請雜工，包吃住，每個月還有兩天的假期。兩夫婦就拖男帶女地來到戴家，希望能為大兒子找份差事。住在戴家也不壞，起碼人家的傭人房比包租婆的大廳還要大，還要漂亮；傭人的制服比自家的土布衫也光鮮多了。

    鍾氏一家來到戴家，向門衛說明來意。門衛就叫他們在門外等。等了十來二十分鐘的樣子，門衛出來帶他們進去。

    走進大門，繞過小花園中間的魚池，在別墅的側門進入了一個偏廳，門衛讓他們等一下，就退了出去。

    偏廳不大，中央擺放着一套沙發。廳內的擺設十分西式，掛畫中的人物也是高鼻、卷髮的男女。正當他們在環顧着廳內陳設的時候，一位穿著黑色西服的人走了進來。來人中等個子，舉止斯文有禮，進門後，說道：是鍾先生、鍾太太吧？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

    鍾氏夫婦正猶豫着不知該怎樣稱呼來人，這位穿西服的先生繼續說：我是戴爵士的管家，你們是來應聘的？

    是的，是的鍾漢趕緊回答，我的大兒虛齡十五，可以出來做事了。說着，他拉着大兒子往管家面前推，你看，你看，他能做事的了。

    戴管家上下打量着這個孩子，他瘦瘦的，好像不是太有力氣的樣子，管家問：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鼓了一下勇氣，小聲地說：我叫鍾華經。

    鍾漢解釋着說：我們鍾家以前也是大家族，按字排輩，他們這一輩是華字輩。

    戴管家點點頭，問：你做過什麼事嗎？

    華經遲疑了一下，答：沒在外做事，只是在家幫爸媽看一下弟妹，做些家務活。

    還在唸書嗎？

    這兩年沒唸了，華經看了父母一眼，家裏沒錢，不能再唸了。

    鍾漢馬上接口說：有有小學畢業的水平。您看，是否可以幫他安排個什麼差事？

    戴管家笑了笑，說：有點難，我們要請的是成年男子，中學畢業的學歷，幫老爺辦事。

    有沒有一些打雜的、下等的差事讓他做做？鍾漢說。

    暫時沒有，你們請回吧，有的話再通知你們。

    鍾漢估計那是要打發他們走的客套話，他還想糾纏一下。這時，門打開了，走進來一位穿白襯衫、吊帶褲的先生，那位先生有點胖，但卻是壯壯實實、精神奕奕的，後面還跟着個穿褐色布衫的男孩。

    他一進來，就問：這孩子是你們家的嗎？

    戴管家向來人微微點頭行了個禮，說：老爺，發生什麼事了？

    還沒等老爺回答，鍾漢馬上插話了：老爺，這是我家的孩子，他犯事了嗎？

    進來的人正是戴畢列爵士，只見他呵呵笑着，說：沒有，沒有，這個孩子精乖伶俐，他能令我那個不長進的小兒子翻書找答案，哈哈哈哈小孩，你幾歲了？

    五歲。一把童稚的聲音。這孩子雖然臉色帶點青黃，瘦瘦的，但依然看得出他的眉清目秀。

    叫什麼名字？戴爵士問。

    我叫鍾華港。聲音朗朗。

    這孩子能給我留下嗎？在我這吃住，給我小兒子做個伴讀。戴爵士看着鍾氏夫婦說。

    行，行，您怎麼說就怎麼辦。鐘漢說。

    我不會虧待你兒子的，瞧他多醒目。這樣吧，我給你五百元，孩子我要了，就過繼給我們的戴管家做兒子吧。戴爵士說。

    鍾氏夫婦一聽，就有點不願意，兩夫妻面面相覷。鍾漢說：想着也不大好。孩子還小，幫不上什麼忙，他始終是跟着父母比較好，免得他認生、哭鬧，會給您添麻煩的。

    戴爵士坐在沙發上，往後靠着，一隻胳膊橫搭在靠背上，面向鍾氏夫婦說道：你想想看，五百塊不是個小數目了，許多人打工一輩子都攢不下這筆錢。你的兒子在我這，吃好的，住好的，還擔什麼心呀？

    見鍾氏夫婦還在猶豫，戴爵士繼續說：瞧你們幾個孩子，瘦得不像樣子了。轉過頭對管家說：戴管家，你去拿些糕點來讓孩子們嚐嚐，就拿我昨天帶回來的那些鴉燕蛋糕片。戴管家領命出去了。

    鍾氏夫婦聽了爵士的話，一個勁地說：爵士，不用了，您太客氣了。

    不一會兒，戴管家進來，手裏拿着一個用銀色蓋子罩着的托盤，看不見裏面的東西。鍾氏夫婦和孩子的視線都跟着那個托盤移動着。管家把托盤放在離沙發不遠處的一張圓桌上，打開蓋子，只見裏面放着一個長條形的蛋糕，金黃色的，蛋糕上面還點綴着彩色的花朵，像一件藝術品。蛋糕已經切成片了，戴管家把蛋糕片放在碟子上，又拿出叉子放在旁邊。準備好了，管家對着那幫孩子說：孩子們，過來這邊吃蛋糕吧。

    孩子們眼睛盯着桌上的蛋糕，口水直往肚裏咽，但誰都不敢挪動身子。鍾氏夫婦自己也被那個蛋糕引誘着，他們見孩子們那個垂涎欲滴的樣子，就對兒女們說：去吧。

    孩子們一擁而上，圍着圓桌就吃起來，他們也顧不上那個叉子怎麼用，用叉子的有，用手的也有，秋風掃落葉一般地，把蛋糕消滅掉了。

    戴爵士哈哈大笑，對鍾氏夫婦說：瞧，他們吃得多開心！我跟你們說，沒錯的。你們有了錢，這幫孩子就衣食無憂。你們也可以做點小買賣，生活有個著落，也有錢供孩子去唸點書。孩子們也該唸唸書，寫寫字。至於你這個小兒子，就更不用擔心。我還會讓他跟着我兒子一起去唸書，能跟着讀到什麼程度，看他的造化。你想想，這樣做可是為了他們好。不是人人都可以讓我看上的，這是他的福分，他的前途在你們手上。

    鍾氏夫婦聽着，覺得是個道理，也有點兒心動了。原本想給大兒子找份打雜的粗活，粗活沒找着，反倒是小兒子讓人給看上了。戴爵士開出的條件確實很吸引，五百塊對於他們一家來說是個龐大的數目，這五百塊夠買一間像樣的房子，一家子的生活也不用愁了。但是要把小兒子給了別人，心裏卻又不捨。

    這時，孩子們那邊傳來了呯一聲的巨響。偏廳的人靜了下來，全都向聲音的來源望去，鍾氏夫婦馬上走過去看看怎麼回事。

    只見一個花瓶摔在地上，已經打碎了。鍾漢一看，就向着孩子們責問道：誰幹的？

    孩子們驚惶失措，有幾個說不是我，只有三姐華悅和四弟華航沒吭聲。鍾漢看着他們的反應，心中有數，又問道：是你們兩個嗎？

    華悅、華航兩姊弟垂着頭，瑟縮着說：我們我們不是不是故意的。

    鍾漢低聲地罵道：不是故意的，你們幹的好事！你們賠得起嗎？

    鍾太太也在旁邊自言自語：這這該如何是好？

    戴爵士坐在沙發上，動也沒動，只是說了聲：管家，叫人把碎片收拾了。

    鍾氏夫婦走到戴爵士面前，說：爵士，真的很抱歉，小孩子不懂事，摔壞了您的花瓶。這個花瓶貴嗎？

    戴爵士笑了笑說：這個花瓶對你來說就很貴，值一百多塊。

    鍾氏夫婦倒抽了一口冷氣。鍾漢說：這麼貴，我們沒有這麼多的錢。頓了一下，他又說：不如，我留下來替您打工還錢。

    戴爵士又笑了：我這裏的仆人多的是，不需要請人。你還是考慮一下我剛才的建議吧，一舉兩得。錢就在裏面扣，你們不但不用賠錢，還有三百多塊拿回家。你們自己想想。

    但要把小兒子賣給你了，我們又捨不得。賣身也有個年期呀。鍾漢無奈地說。

    那就九十九年吧。戴爵士回答道。

    鍾漢一聽，這個也太長了吧。沒意思嘛。

    你不是想說十年八載吧？我可不能幫你白養兒子，難道要我把他養大了，再還給你？還要照顧你全家的生活？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總之，這種種的好處，我已經跟你說明了。何況現在你還欠我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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