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 54 章

    东边酒肆, 一个穿着一身破旧长袍的中年人正在饮酒。长袍虽然是以往读书人穿的样式，但已经脏污不堪，袖口处磨损得厉害。长须已经很久没有修理了, 透着一股不得志的潦倒。

    这时, 路边一个脸上沾满灰尘, 一身粗布衣裳的老农坐了过来。一边用袖子擦脸上的汗水，一边吆喝着：“掌柜的, 来碗凉茶——”那袖子大约沾了什么脏东西, 擦汗时，瞬间让脸变得更脏。

    中年人嫌弃地往后坐了坐，一边说道：“这儿是酒肆, 不卖茶的。要喝茶，过了这条街, 拐个弯, 门口插了个帆子，上面写了个‘茶’字的地方就是了。”

    老农嘿嘿地笑着：“我不识字。赶路赶累了, 就想过来坐坐。你可真厉害啊, 还会认字。这是多大的本事啊。”说着一脸钦佩加憨厚地看着中年人。

    中年人已经好久没有享受这样的目光了, 瞬间便不嫌弃老农的衣着。向他吹嘘了起来：“我以前才叫厉害，讲的话本典籍街头巷尾都传遍了，还有大家的小姐专门坐轿子过来听我说书呢。”

    意料之中, 收到了哇哇的赞叹声。中年人志得意满地昂起下巴, 好像回到了从前万人追捧的生活。

    老农抓着脑袋, 有些疑惑地问道：“那你怎么穿成这样, 在这里喝酒？衣服怎么不叫家里的婆娘洗洗？”

    中年人认真地看着老农，见到他眼中只有浓浓的疑惑，没有一丝嫌弃与鄙夷。就知道自己是多心了，这真的只是一个不知情的乡村种田汉。

    中年人喝了点酒，来了兴致，也想和陌生人谈谈自己以往的事情。

    “我当年说书是真的厉害，茶馆都装不下，还有人挤在街道上。形成了十里空巷的盛状。可惜，因为我就事论事，触到了湖州豪门吴家公子的痛脚。竟然暗中栽赃说我的书都是从别人那里抄过来的，不是我亲手撰写。然后带人将茶馆砸了，然后诋毁我的名声。以往的邻里都不愿意和我说话，没过多久，娘子也跟人跑了。呵 就因为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隐士高人，带着泛黄的书册，我的生活全都毁了。”

    老农一把拍在桌子上，脸上满是气愤：“那些贵族真是不把我们平民当人看。我们村里就有一对刚嫁入的母女，因为先夫太厉害了。遭到嫡母的嫉恨，不仅压着不让科考，还暗中逼死。结果，你猜怎么着？死后没多久啊，一位贵家公子无意中翻阅了他的书，立马要拜他为师。连已经过世了都不嫌弃，还在我们村开了宗祠呢。你说，这是多有本事啊？”

    中年人眉毛一竖：“天下之大，竟然还有这种事情？这等毒妇就应该趁早休弃。我以为我已经够倒霉了，没想到那位仁兄连命都丢了。”

    “谁说不是呢。那对母子也够可怜的，丈夫才去没多久，丈夫的生母也跟着去了。那么大的家业，连口棺材钱都不置办，最后还是妻子去收的尸。还有，昨天啊 ”农人朝中年人的方向凑拢了点，似乎害怕别人听见。

    中年人配合地将耳朵低到老农的嘴边，“昨天，那家夫人带着家丁护卫一大群人过来，想要打死那对母子呢。要不是村长看那对母子可怜，让村里人带着家伙去帮忙，恐怕他们一家四口都要到地底下团聚了。被村里人赶走后，回头就写了一封将小娃娃革除家族的弃书。还盖了印章，村里人都传遍了。真是好大的威风，简直吓死个人。村长害怕生出是非来，都不让我们外传。”说着老农拍了拍胸脯。

    中年人抓住老农的衣袖：“这是谁家的夫人？你再给我好好讲讲。哼 你们想要息事宁人，也要看他们同不同意。事后翻旧账，这些贵族做得最熟了。我就是前车之鉴。”

    老农一脸惶恐：“我们都是泥腿子，就是看那对母女可怜才想过去帮一把的。那夫人真的不会放过我们？那我们该怎么办啊？先生，你有大才，救救我们吧。我们赵家村一百多口人家，可不能这样毁了。”

    “你先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然后我才知道该怎么帮。”

    老农定了定心神，没有一丝隐瞒，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包括从徐晓母女那里知道的，徐家主母甚是好妒，但凡家主身边美貌的女子不是死便是让家人卖到了妓馆，还得了一个爱护下人的名声。

    “徐家？好一个徐家！当初砸茶馆时，徐家这帮狐朋狗友可没少帮忙。哼 今天也得该你犯到我的手上。”中年人笑容有些疯狂。

    “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可是真的？”中年人盯着老农看。

    老农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当然了！那大红的戳子，我看得一清二楚。昨天，那徐夫人还想骗我们说自己善待了生母。结果那娃娃让她发个誓，她就不敢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中年人站起来：“好，我信你。你先回去，我且探听探听消息。明天之后，徐家夫人保准不敢再找你们的麻烦。”

    老农满脸笑意：“那就多谢先生了。大恩大德，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说着，从自己推的板车上拿下一袋沉甸甸的东西，递了过去，“这些都是田地里的收成，不值几个钱，先生一定要拿着。”说着往中年人怀里塞去。

    中年人吓了一跳：“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帮忙，东西是万万不能收的。你快拿回去吧。”

    老农跳开几步，推着板车，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转角。中年人苦笑了一声，他回头一想，发现自己完全没注意那个人的长相，就算要去找也找不到了。还是先摸清楚怎么回事，能帮就帮一把吧。也是一对苦命的母女。

    杏娘在赵大山的陪同下来到一个偏僻的街道。一个破破烂烂的门口挂着一盏红灯笼，看起来十分艳俗。门口有两个穿着暴露，无精打采的半老徐娘在招徕生意。每经过一个人，便将手帕挥舞一下。似乎连身子都轻飘飘的，马上要靠在男人身上。

    赵大山被这阵势吓了一跳，一连后退好几步。杏娘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你到那拐角处等着我，我去去就来。”赵大山闻言，立马向后跑去。

    一个女子斜了杏娘一眼：“我们这儿可不招待女客。要找乐子，到别的地方去。”

    “我是来看看烟嬷嬷的，有事想求她帮忙，麻烦你带我去看看她吧。”说着掏出十几个铜板，递了过去。

    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有接钱：“我们这儿哪有什么烟嬷嬷。有烟也早就化成灰了。你还是去别地方找吧。”说着又向过路的一位挑夫挥手绢。

    “我丈夫死了，丈夫的生母跟着死了。昨天徐家嫡母又来找我的女儿，差点让人一棍子将她打死了。我只想保住我女儿的命，求求姐姐们了。”杏娘虽然没有流泪，但声音干瘪瘪的，有些凄凉。

    另外一个女子收起脸上的假笑：“跟我来吧。”旁边女子没说什么，抢过杏娘手中的铜钱，塞进衣兜里，继续招揽生意。

    青楼的女子都见惯了风月，对男女之情早就提不起兴趣。但因为早年经常喝药打胎，大部分人都伤到了身体，根本无法生育，因此对孩子抱有一定的怜悯之心。谁说风尘女子多薄情，不过生活所逼。没有人愿意过这种日子，只是命运对她们太残忍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