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当暮色四合的时候，马车才缓缓停在赵家门口。徐晓跳下车子, 极力邀请屏风和青衣进屋喝杯热茶, 歇息一下，再回穆府。

    屏风笑着说：“茶什么时候不能喝。小娘子还是快些进去歇着吧, 我们也要早些回去休息了。明日五更时分还要赶车过来接小娘子入府呢。”

    徐晓点了点头：“今天麻烦屏风和青衣了。你们慢走。”

    “小娘子客气。”说完便驾着马车，调转方向。徐晓见车子已经行远，看不见踪影了，才回头推开虚掩着的院门。

    刚走几步，徐晓就觉得不对劲。以往总是安静的茅草屋里有着影影绰绰的灯光, 让气氛变得有些沉重。借着月色，徐晓还能看见地上躺着一根鸡腿。这在粮食匮乏的古代, 简直就是罪恶。

    徐晓加快步伐，走进房间, 发现里面快要被挤满了。不仅赵家大房三房都聚在屋里，连村长、大族老等人都来了。

    杏娘坐在桌子边, 呜呜咽咽地哭着。徐晓心中一惊, 连忙跑过去，抱住杏娘：“娘,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徐晓眼神在房间里每一个人身上转过。赵家老太太眼睛有些闪烁。赵大山抱头蹲在角落里, 抱着头，看起来痛苦不堪。村长则有些尴尬地磕了磕烟杆子，这事是老太太家做得不地道。虽然与自己无关, 但都是赵姓人家。再说, 刚将晓晓认到族里, 就发生这种事，岂不让丫头觉得赵家人不实诚。可这事自己真不知道啊，一得到消息马上就赶过来主持公道。

    徐晓在杏娘的抽噎声中，终于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原来，赵老太太见二房有出息了，就将家里的一只鸡杀了。炖了锅鸡汤来和赵大山套近乎。

    赵老太太也不是个傻子，专门挑了个杏娘不在的时间，过来找儿子。赵大山在家里从小到大都是被忽略的那一个，被老太太用慈爱的眼神看着，心情一激动，就把被杏娘藏起来的粮食拿了一大半给老太太。

    哪知道赵老太太端鸡汤过来的路上，从周家经过的时候，被周家嫂子看见了。眼睛一转就知道老太太要打歪主意，于是急忙叫周思哲去田岸上把杏娘叫回来。

    杏娘急匆匆地进门时，赵大山眼泪旺旺的，端着的鸡汤还没喝一口，就被杏娘一巴掌拍到了地上。

    至于一口没喝，为什么还只有一只鸡腿，那是因为赵老太太炖汤的时候，偷偷地给小儿子留了最好的一块肉。被赵家大嫂在门外看见，就和赵大河告状，说她‘心里只有儿子，没有孙子。’赵大河这段时间本来就对老娘有意见，再加上二弟也不听娘指挥了。今天这么一闹就是撞了枪口，直接把她的东西往外丢，说，‘既然这么喜欢三弟，就让他给你养老好了。以后病了、死了都不要找我。’

    赵鹏程多年都是靠娘和二哥接济着的。有点闲钱就去潇洒快活了，连媳妇孩子都养不起，哪还有能力养不能干重活的老娘啊。因此把门闭得紧紧的，就当作什么也没听见。赵老太太哭爹喊娘，承诺以后再也不给小儿子东西了，再将鸡汤分了一大半小孙子喝，赵大河才勉强对她有了个好脸色。

    这次出门，赵老太太感觉自己在家里的地位有些不稳固，于是拼命地想笼络住二儿子，让他哥哥弟弟干活，生活回到以往的状态。

    劝好赵大河后，便端着只剩下一条腿的鸡汤来套交情。然后被杏娘一掌掀翻，由此爆发了家庭大战。

    “晓晓啊，这件事是我们赵家人不对。你想要什么补偿，说出来，我都愿意答应？”村长皱着眉头，眉心是一道深深的川字。

    “娘怎么说？”徐晓抬头看向村长。

    “杏娘的意思是，要么将大山家从他爹那一脉迁出来，就相当于过继了出去。以后大河和大山只能算是表亲，大山喊她娘为姨娘。从此以后她娘生老病死都与你们无关。要么，你和杏娘单独成一支，反正你已经上了族谱，在这赵家村也有一席之地。女子顶立门户，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前朝就有贵族也是女子当家。可是这样势必会对你的科举有一些影响，一般女子当家的户头，科举前都会经过多次审查。就怕”村长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徐晓明白了。就怕赵家人在外面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会让审核一遍遍地轮过去，最后连初试的资格都没有。所以村长心里还是支持第一种方法，但他还是将两种办法都说了出来，让她们自己选择。徐晓知道村长是真心地为她们母女考虑，所以将话说得尽量明白，不让她们以后后悔。

    “我都听我娘的。”徐晓走到村长面前跪下，“村长爷爷，我既然上了赵家族谱，就是赵家的人。我愿意在这里起誓，如果将来有出息了，一定回报赵家。如果我和杏娘两个人立户的话，村长爷爷一定有办法给我们一个公道，对不对？”说着期盼地看向村长。

    村长的眼神闪了闪，他确实有办法以后让审查的人一遍就过，可这样势必就要舍弃赵大河家。他刚刚说那番话就是看徐晓到底值不值得自己帮助。

    村长最后点了点头：“丫头，放心吧。我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杏娘松了口气，抱住徐晓：“我就知道我女儿和我一条心的。大山，我也不逼你。今天你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好好说清楚以后该怎么办。家是我们所有人的，我不可能每天都防着你。今天因为周嫂子看见了，才及时过来阻止。这样的事有一就有二，以后还会发生。你有想过以后没有？没了粮，一家人吃什么？喝什么？小花要不要出嫁？小牛娶不娶媳妇？”

    “都说后娘难为，我每天精打细算，还没有一个人念着我的好。我今天就在这里把话说明白了，如果你和娘分支了，我保准存够钱，让小花带五两银子，风风光光的出嫁。再让小牛娶个贤妇。”

    杏娘这话说得十分悲切，小花抱着杏娘的腿，嚎啕大哭：“娘，娘，你和妹妹不要走。我不要奶奶，我只要娘。”

    杏娘摸了摸赵小花的头，顿了顿：“如果你今天选你娘，我们就乘早和离，免得被你拖累。我也再不嫁人，就呆在赵家村安安心心地将晓晓养大。如果晓晓能考上秀才，以后就去南山书院教书，给村里孩子多一些名额。如果晓晓没考上，就在族学里教书育人。来回报村里的恩德。”说着用感激的眼神看向村长。

    村长点了点头，杏娘是一个难得的明白人。

    赵家老太太的眼睛转了转，她早就不想要这个儿媳妇了，像以前一样过日子多好。便大声说道：“大山，快休了这个搬弄是非的婆娘，以后还和以往一样过日子。”

    赵小花“哇”地一声哭得喘不过气来，大喊着：“不要，不要，我不要和奶奶一起生活。”

    赵大山还在犹豫不决，一直沉默着的赵小牛站了出来：“娘，我带着妹妹和你一起过继出去。我在地里好好干活，娘帮我娶个好媳妇。”说着脸红了一大块。周围人都笑了起来。

    村长点了点头，怎样也好。家里有一个赵姓的男丁，跟村子的感情也好一些。

    “大山啊，你究竟怎么决定？可别糊涂啊，儿女都不要了，只要娘。这些年，你做的够多了。”村长终究不忍心，提点了一句。

    赵老太太有些嫌弃，一个男人过来有什么用，吃得多，干活少。以后老了，还要自己的乖孙送终。连忙又改口道：“就让他们一房分出去吧，我就当是没生这个儿子了。不过既然不是我儿子，当初分出去的十亩上好的水田可要收回来。正好给鹏程和大河一人五亩。”

    赵大河本来还想阻止，听到这话，瞬间低下了头。

    村长有些看不过去：“老太太，你可要想清楚啊。做事好歹留一线，感情都耗光了。以后就算你死了，大山都不搭理。”

    “你别说了，我都想好了。我不要大山，就要这十亩良田。”自己有两个儿子，哪需要大山养老。得了这地，自己在老大家的地位又要升一截。

    杏娘嘲讽地笑了，走过去，狠狠地踹了赵大山一脚。指着赵老太太问道：“赵大山，你现在就好好问问你娘，是你重要还是十亩良田重要？她心里究竟有没有你这个儿子。”

    赵大山痛苦地抱着头，一脸哀戚：“我真的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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