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杏娘对于今天的谈话勉强满意。站起身从红木箱子里取出用油纸包着的一大块猪肉和一袋面粉：“今天也算是大喜的日子，一家人总要庆祝庆祝。正好，今天我出嫁的时候，大姐给了猪肉，割一块下来，晚上就包肉包子吃。剩下的，用盐腌制着，这农忙时节，每天沾点荤腥，人也好过一些。”

    “好勒，好勒。娘，多包点肉进去，我要吃大肉包子。”徐晓高兴得跳了起来，抱着杏娘的腰跳上跳下，不断煽动着鼻翼，似乎在闻肉香味。

    赵小牛和赵小花眼中也出现了期盼。如果说，赵小牛在年节的时候，还能分到一块肉。那么赵小花就是从出生就没沾过肉味了。赵老太太不给赵小花肉吃，也不允许赵小牛将碗里的肉夹给赵小花，否则就是糟蹋粮食，二房三个人谁也别想吃饭。

    一提到肉徐晓嘴里的口水忍不住地往外流。这个时候的猪可不同于现代用饲料养出来的，身上大部分都是精瘦肉，吃到嘴里嚼劲十足。肥肉炸一下，加几滴麻油，用来拌饭也很好吃。

    杏娘蹲下身子，刮了刮徐晓白嫩的鼻尖：“一点东西就让你兴奋成这样，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没见识的丫头。也不知道跟你小花姐姐学一学，沉稳一点。”语气中满满的宠溺。

    赵大山被轻松的氛围感染了，家里从来都是愁眉苦脸的，从来没有这样欢乐的时候。听到杏娘说徐晓，连忙插嘴：“小孩子就应该像晓晓一样，活泼一点。我还觉得小花整天话太少，缺少孩子的生气。应该让小花和晓晓学一学。”

    杏娘带着秋水的烟波横了赵大山一眼：“就你维护晓晓，也不怕把她惯坏了。”赵大山抓着头发，愈发地高兴了起来。

    赵小牛站在一边，眨巴着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今年才十岁，去过最多的地方就是稻谷地里，对一切都似懂非懂。对爹爹也最是孝敬，爹爹让自己帮大伯家干农活，自己扛着锄头就过去。爹爹让自己喊杏娘娘亲，自己也真心实意地喊了。他知道爹爹需要一个女人，有女人后，日子才能越过越好，就像大壮家一样。这不，刚有了娘亲，家里就能吃上肉了。自己虽然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也不会说好话讨人欢心，但可以帮娘亲多干活，不让娘亲抛下他们父子几个跑了。

    看着乱七八糟的屋子，杏娘十分看不过眼，站在屋子中间指挥着：“大山，小牛，把这箱子搬到大山的屋子里。”

    “我和大山住在一起，小牛晚上就睡在堂屋吧。白天再把铺盖搬到我们房里。”赵大山家堂屋两侧有两间卧室，以往都是赵大山父子俩一间，赵小花单独一间。现在杏娘母女搬过来后，房子明显就不够住了。

    杏娘踱步来到赵小花房中，思忖片刻，和赵大山说道：“不然，让小花搬到灶房去，女孩子嘛，总是要出嫁的，在哪里住都没关系。我们让她吃饱饭，有地方住，也算是对得起她了。等一会儿，你去挑两担河泥，将厨房墙上的漏洞补一补，也很暖和的。晓晓在家都是有单独的闺房，可不能在你这儿，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我在这儿受点委屈也就算了，可不能苦着了孩子。”

    徐晓觉得杏娘说地实在不像话，而且看赵大山似乎很赞同的样子，有些头疼。自己的女儿就是宝贝，别人家的女儿就是根草了。哪有自己一过来就抢了别人房间的道理。

    徐晓拉着杏娘的衣摆，昂着头：“娘，我可以和小花姐姐一起住的。”

    杏娘蹙了蹙眉，自己包括县里所有的女孩儿家，哪一个没有自己单独的闺房。没道理，自己宝贝女儿过得要比自己小时候还差。杏娘明白，就算是亲姐妹，隔三差五地住在一起，也必须得有自己的单独空间。再说，如果以后，自己贴补晓晓什么东西，小花在一旁看着，次数多了，难免会生出龌龊。还不如一开始就当一个恶毒后娘。

    “好了，晓晓。大人的事情你不要管，我和你父亲会商量着办。”杏娘严肃着脸将晓晓挥开。商量，怎么商量。恐怕一转眼，小花的东西就被搬到了灶房，给自己腾空间。

    徐晓还想再说什么，赵大山笑得憨厚地劝慰徐晓：“晓晓，你不用为小花担心。她皮惯了，在哪里住都可以。”徐晓看着这样的亲爹，真是满心的无奈。

    在他们三人讨论小花房间归属权问题的时候，赵小花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徐晓看着赵小花瘦瘦小小，干瘪的身子，以及诺大的房间，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上面破破旧旧还脏兮兮的棉絮，连一张桌椅都没有，真的有些为她心疼。知微见著，可以想象到赵小花平时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徐晓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又跑了过去，抱着杏娘的大腿，撒娇道：“不然，我和小花姐姐一起住在房间里，中间用一张帘子隔开。不然，我一个人住在这儿会害怕的。”说完，还眨巴眨巴眼睛。

    杏娘有些犹疑：“真的害怕？”

    “嗯。”徐晓害怕杏娘不相信，还用力地点了点头，“乡下地方，黑。还不知道这山上有没有狼。”

    杏娘立马拍板答应：“好，我箱子里正好有一块染污了的麻布，用在这里正正好。”说完风风火火地冲出了门。

    赵小花不用被赶到灶房去，徐晓心里也松了口气。

    徐晓坐在堂屋的凳子上，看杏娘将赵大山父子俩指挥得团团转。一会儿去山上砍树，拼成了两张简易的木板床，还用干稻草扎了草席铺上。杏娘又在徐晓休息的床上铺上两床厚厚的棉被，躺在上面像是在云朵上打滚。杏娘还一个劲的说委屈了徐晓。

    一切收拾停当后，杏娘对赵小花床上脏兮兮的棉絮实在看不过眼，将外面的套子拆分后，洗了一盆的污水。秋天的阳光依旧火热的厉害，被套刚洗完，没过多久就晒干了，上面还有浓浓的草木香味。

    赵小花早就跑到了灶房，帮杏娘揉面粉，顺便干些轻便的活计。徐晓也想过去帮忙，但被一家子的人阻止了。徐晓看实在没有自己插手的地方，便到房里看看杏娘给自己带来的东西。

    杏娘从娘家带来的四口箱子中，就有一口专门用来装徐晓的东西。但徐晓一直都没有打开看过。在舅舅家时，杏娘将箱子的钥匙贴身放着，谁都不许动。直到刚刚，杏娘才将挂在箱子上的铜锁打开。

    徐晓发现，箱子里除了有一些小孩的衣物，木头雕刻的小人，小马等，竟然还有满满半箱子的书籍。徐晓大致地翻看了一下，都是一些像四书，五经之类的圣贤书。旁边的角落里搁置着大大小小，粗细不同的十来根毛笔和用黄纸包着的墨块。

    虽然历史拐了个弯，人们的生活水平大大提高了。但没有义务教育，读书的成本依旧居高不下。书店中，一本小孩启蒙的千字文就要几百文，圣贤书更是贵的离谱。而，一户乡下家庭，一年的总收入也就一两银子，一千文左右。可以说读书就是要倾一家之力。而现在，徐晓拥有半箱子的书籍，这是多大的一笔财富啊。

    本来徐晓还想着，要怎样才能发家致富，早日过上天天吃肉的日子。现在机会就摆在面前，有纸，有笔，还有书可以抄。只要徐晓每个月抄一本书拿到书店去售卖，那么她赚的钱就比那些辛辛苦苦干一年的人强的多。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要把毛笔字练好。徐晓在现代的时候，就拜过大师，练过钢笔字。对于横竖撇辣的位置写法，结构很有一番感悟，连徐晓的老师都说，她的字融合了各位大师的特色，自成一家。但钢笔字和毛笔字又不同，写毛笔字时不仅要增加臂力，练习悬腕。还要注意轻重缓急，才能让字写得好看，才能拿出去卖钱。

    不急，徐晓默默地跟自己说。现在，徐晓感觉自己就像怀揣着巨大机遇的穷光蛋，只要给她时间就能用这个机遇，赚到许许多多的钱。现在的徐晓对生活充满了希望。肉包子会有，漂亮衣服也会有的。

    刚想到肉包子，灶房中杏娘就大声地喊着：“肉包子好啦——”徐晓甚至可以闻到空气中喷香的肉味。她赶紧将红木箱子关好，小短腿向灶房出发。

    徐晓到达灶房的时候，徐家父子三人已经候在灶台前了。一排地吸溜着口水，表情陶醉，让徐晓还以为锅里蒸的是什么山珍海味。

    徐晓进来后，杏娘才揭开锅盖。巨大的水蒸气迎面扑来，锅边的几人一点都不嫌弃烫，将头又往前伸了几公分。锅里的包子，因为掺杂了高粱粉呈现出浅浅的灰色，被水汽蒸的十分蓬松，中间是向上翘起的小漩涡，一看就特别好吃。

    杏娘给锅边的三人，一人分发了一个。赵大山拿着刚出锅的包子，烫的哇哇直叫，依旧不愿意撒手。杏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抽出一根筷子，帮他戳好，再递过去。赵大山一边抓着硬戳戳的头发，一边憨憨地笑着。赵小花的包子还没来得及帮她戳好，她就塞到了嘴里，烫的舌头只往外扑，像小狗一样上下扇动着。徐晓看到他们的样子，眼睛不由的眯成了一条缝。

    最后，杏娘才从单独的位置将包子戳给了徐晓。

    一家五口围在一张桌子上，每人一个包子，一碗只看得见水的薄稀饭。徐晓发现，自己的包子与别人的，还是不同。比方说，徐晓小口小口地吃着，不一会儿就见到了与白菜参杂在一起的肉肉，而其余几人，包子快要吃到底了，才见到那么小小的一坨，几乎可以忽略。包括杏娘自己，包子里的肉都少的可怜。徐晓边吃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自己和杏娘是一体的，徐晓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当着其他人的面说出来。徐晓捧着包子，慢慢地吃着，就当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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