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参观武学

    李尚源道“很有可能, 我听说, 京城里的鞑鞳人为数不少，还有一个专门的聚居区。咱们在太学这段时间，我见过不下十个像苏克先这样相貌的人。这些人的来历应该不一样, 有的是前朝归顺了的贵族子弟，有的是后来投诚大魏, 封了官的, 还有的可能就是在关外过不下去, 到这里来谋生的平民的后代吧。”

    常晓成道“不管这些，既然他说可以带咱们到武学去瞧瞧，那咱们跟他去就是了, 再说, 如果咱们要去北边, 总是要多大听一些那里的情况才是。”

    陆钧看着常晓成高涨的热情, 他的心情却有点微妙的变化。这段时间, 在北京的生活让他们又有了一些新的收获。国子监里能学到的东西, 果真如曾裕所说，其实比他们想象的要多。他们可以接触到很多农田、水利、钱粮、刑名方面的实务, 也会被叫去参加一些整理田赋、清查黄册、，也就是户口、缮写书籍这样的政务, 甚至还有机会学习翻译、参与巡狩、到府衙各部去辅佐那些中了进士的庶吉士做一些简单而基础的工作。这些东西不再是空洞而高高在上的“圣人之言”“先贤道理”，而是实实在在, 和国计民生相关的东西。在文化、物资都如此丰富的京城, 有这样一个温暖而热闹的小院子, 和杨文茵天天都能相见，对于陆钧来说生活是从来没有过的充实，他们真的要改变这一切，冒着天大的生命的风险跑到塞外去吗。

    除了他自己，他还想到了他们的家庭，赵氏只有他这一个儿子，这就不用说了，陆茗已经怀孕了，常晓成就要成为父亲；李尚源家里也上有高堂，下有年幼的弟弟，他们是不是应该稳妥一点，至少参加完了乡试、会试，实实在在的有了功名到手，再折腾这些不知道有没有结果的事情呢

    晚膳过后，常晓成和李尚源回到自己屋内，读了一阵子书，很快就睡了。陆钧走到院里，坐在阶上，享受着夏日入夜之后一丝难得的清凉，很快，他听见身后房门一响，杨文茵也走了出来，静静的坐在了他的旁边。

    陆钧转头看着杨文茵清丽的侧脸，忽然发现，他一直都没有仔细去想过自己已经结婚这个事实。他和杨文茵，仿佛一直都生活在一起，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

    他知道过去的事情在杨文茵心里的重要，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呢，眼前京城里一片升平，但国子监的课堂上，浩瀚的书海中，他还是能不时的听到看到那些人们都一直想要去忽略的事实。

    他们所听到的，都是边境不断有新的胜利的捷报，但是若是相安无事，又怎么会打仗，怎么会有胜负，城内的守军怎么会越来越多，甚至，不断有外地的军队被调到京师

    他抬手把杨文茵轻轻揽在肩头，对她说道“文茵，要不然，咱们两人自己去塞外怎么样晓成就要当爸爸了，尚源的伤还没有全好，我不想让他们也跟我去冒险。其实，我也不想让你去”

    杨文茵低头一笑，没有说话，但是陆钧似乎觉得她垂下的眼眸里，隐藏着什么没说出的话，他知道，杨文茵绝对不会开口劝他做什么，无论他做什么杨文茵也都会支持他，但是，这反而让他更难抉择了。

    这时候，杨文茵坐直了身子，抬手一指天边明月，道“青山几度埋忠骨，明月何曾是两乡我始终想不通，爹为什么要改这两句话呢”

    陆钧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两个人陷入了思索，想起杨文茵写给他的信和杨之振留下来的信上都有这句话，但杨之振却把这首诗改了，莫非这其中另有他意陆钧皱起眉头，轻声道“忠襄公说他的衣冠遗物都埋在荒漠里，这不合常理，难道离开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要遇难吗”

    杨文茵放低声音，道“陆阁老当时还不是首辅，即使是首辅，可能也没有保护他的能力，或许因为如此，他即使是查到了是谁在扶持鞑鞳的各部势力，也不敢把那些证据带回来吧。”

    陆钧反复吟诵着自己回忆起来的杨之振遗言里的那一首诗，忽然间，一个念头在他心中闪过，他自言自语道“某非那几句改过的话，说的就是忠襄公埋遗物的地方”

    杨文茵愣了一愣，道“很有可能，可是不去那里，我们谁也没法猜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再次陷入了寂静，陆钧默默地想着，这已经不是他和杨文茵两个人的家仇这么简单。他要去，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杨文茵，而是为了不让他们父亲为之付出生命的东西就这样勇埋地下，或者更糟糕的，是落到别有用心的人的手里。

    但是，在那之前，他一定要做好准备，这一次，不论能不能找到答案，他们几个都一定要平安归来

    第二天，当苏克先带他们三个去兵部武学参观的时候，陆钧和常晓成、李尚源早已商量好，马上就答应了他。他们本来以为，这次能有机会进入朝廷六部之一，近距离参观大魏的官衙，但是，苏克先在路上对他们解释道，兵部的武学馆因为需要场地，并不在兵部衙门附近，而是在靠近近郊的地方。

    三人走了一阵，苏克先带他们来到一处兵营前，在那儿，一位和苏克先相貌十分相像的年轻男子已经等着他们了。一路上，苏克先坦然告诉了他们自己的家世，他确实是前朝贵族的后代，但是已经习惯了中原的生活，于是前朝撤退的时候，他们没有离开，而大魏的开国皇帝对他们也很优待，况且，大魏也需要他们这样了解和熟悉鞑鞳情况的人，为大魏搜集情报，传递消息。

    时间一长，他们和塞外的联系早已十分微弱，除了相貌之外，他们的的生活和习惯也没有了太多塞外民族的痕迹。眼前这位在武学做教官的是苏克先的表兄，名叫苏朗。他笑呵呵的对陆钧三人道“我这个表弟在国子监很少能交到朋友，他求我让你们进去看武学学生上课，想来和你们很是投缘，真是难得啊”

    陆钧看着眼前一样魁梧粗壮的苏克先和苏朗兄弟两个，心中渐渐明白了边境将士们的处境，鞑鞳人的体格明显比大魏的军人健壮许多，而很快，他就见识到了苏朗的骑术他完全不需要马鞍就可以御马，在武学的校场上飞速奔驰，在马上举弓就射，那箭嗖一声飞了出去，正中靶心。陆钧一想自己那三脚猫的骑术，更别说射箭，连杨文茵都比不过的他，都有些不好意思在苏家兄弟面前出丑了。

    常晓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待苏朗把马拉过来之后，道“我来试试”谁知，他爬了半天，因为没有马鞍，每次马都会把他毫不犹豫的摔下来，常晓成揉着被摔痛的胳膊，退回来对陆钧他们抱怨道“这也太难了”

    苏克先道“重谨不必妄自菲薄，家兄的骑术，即使是在到了塞外也是一等一的，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经常来这里练习，等有机会，我和我表兄还想去草原上看一看我们以前的先祖生活的地方呢”

    常晓成一听，好奇地问道“你们还从来没有去过关外吗”

    苏克先摇头道“没有，如今大魏和鞑鞳交恶许多年了，我也是从最近从关外回来的一些汉人那里听到的，关外这几年来一直在打仗，朝廷不开放互市，鞑鞳很多部落都活不下去了，相反，也有一些在中原因为各种天灾人祸没法生活的人跑到了边境，那里如今的情况很复杂，我们的背景有比较特殊，不敢随便离开京城啊。”

    陆钧在一旁看着偌大的校场，如今正是上午，却没有什么官兵和武学生在场上练习，陆钧问苏朗道“这武学不是京城兵士习武的地方吗，怎么没有人呢”

    苏朗叹了口气，道“京城担任防务的几个兵营，如今都在把持在李公公和他的几个亲信手里，他们买卖官爵还有兵职，很多人冒领了百户、千户的职位，却从没来练过武，连人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子，那些习武的学生，懒懒散散，一个月也来不了几次，真正的有些实力的都是皇上左右的卫队，不过听说他们最近也都和李公公的人走的很近，万一打起仗来，真不知道谁来防卫都城。”

    陆钧道“既然这样，若是苏教官肯教的话，咱们就每天都来跟您学习骑马射箭，只是我的基础并不好，还希望苏教官不要嫌弃。”

    苏朗见这陆钧他们三人既有大魏儒生的文雅，又开朗爽快，不像很多大魏人一样对他们充满敌意，因此，他对陆钧他们几个也很有好感，马上道“好除了月中和月末，是武学生考校功课的时候，其他每日到了下午，这里都没什么人，你们尽管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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