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再次远行

    五月初的洛陵, 运河上商船来往如梭，繁忙而热闹。陆钧想着，自己离开的时候, 刚刚经历了新婚的甜蜜，心中满是不舍, 但是为了将来, 杨文茵毅然亲手为他打点好了行装，将他送出了那个温馨的小院，而这次归来，他不仅带回来了秀才的功名，他还带回来了从前被淹没在记忆中的那封信, 而那里面并不连贯的只言片语到底会对他们有什么帮助他还需要和杨文茵一起去解读。

    陆锦也和陆钧一样满心期待的看着岸边，他也想念自己的妻子, 不过，他们谁也没有常晓成的心情那么急切，在常晓成的心目中, 这才是他人生真正的，他终于可以迎娶陆茗进门了

    这回, 陆茗提的三个条件常晓成都办到了，陆茗暂时没有了什么托辞，而家中的大人对于这门“亲上加亲”的亲事，一个个也都充满了期待。在他们眼中, 陆茗运气很好, 常晓成是家中独子, 往后没有争家产之类的麻烦。常仲和常晓成的母亲为人厚道善良，这是整个洛陵都有目共睹的。

    不过，常晓成坚定不移地认为，幸运的人不是陆茗，而是他，他一下船就带着各种礼物跑到了陆家，虽然陆茗毫不意外的又让他吃了个闭门羹，但他仍然兴致勃勃的在院子外面隔着院墙对陆茗诉说了半天他的思念之情。跟他一起回来的陆钧还想跟杨文茵好好团聚一会儿，互诉几句别情呢，可常晓成在外面一声声“茗儿”叫的他们两个在屋里听着笑成一团，陆钧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开门出来对坐在院里面无表情摆弄花草的陆茗道“茗儿，你们两个的婚事都定下来了，你出去和他说几句话，让他快点回去吧。”

    陆茗又长了一岁，出落的更加娇俏动人了，她浅浅一笑，道“哥哥想让他快点回去”

    说罢，陆茗走到院边，喊了声“常晓成”，陆钧就听见常晓成重重的脚步声，往这边跑过来了。然后，陆茗把门轻轻推开一点，将手中的半壶水一扬，全都倒在了常晓成身上。

    陆钧来不及责备陆茗，出去一看，常晓成身上湿透了，还眼巴巴的站在那里。他连忙将常晓成叫进屋来，给他找了件干净衣服换了，又对他道“茗儿跟你开玩笑呢，你别介意。”

    常晓成坐了下来，愁眉苦脸的道“阿钧，你说，茗儿到底是不是真心实意的想嫁给我，还是还是她还想着那个姓陈的”

    陆钧打断了他，道“怎么，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在蒙兴书院，你也和陈礼文接触过了，他虽然博学，人也没什么坏心眼，但是一点都没有担当，也分不清轻重缓急，险些让陈家和陆家联姻的努力泡了汤，别说是他现在已经娶了陆忻，就是他还没娶妻，茗儿肯定也不会嫁给他的”

    常晓成听了，却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道“可是茗儿到现在还对我待搭不理的，这该怎么办啊”

    杨文茵在旁边听见了他们的谈话，笑着走了过来，道“这些日子和茗儿朝夕相处，我看得出来，她是很惦记你的，你考中秀才的捷报传到家里，茗儿拿着那大红纸，仔仔细细念了两遍，说”

    常晓成忙着急的问“茗儿说了什么呀”

    杨文茵掩唇一笑，道“她说这姓常的小子原来还有点本事。”

    常晓成听了，又咧着嘴傻笑了半天，杨文茵接着道“你若还是不信，我教你个办法，保管能让你看清楚茗儿她的心思。”

    常晓成充满期待地看着杨文茵，杨文茵又是一笑，在陆钧耳边说了几句，陆钧随即也笑了，道“好啊，改天咱们就试试看”

    陆茗见常晓成进了陆钧的屋子，里面还有说有笑，“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进屋，忽然，听见院门口有人道“大少爷，蒙兴来的信”

    陆茗赶紧转身进屋去了，陆钧走到院里，结果那信一瞧，脸色马上变了，回屋对杨文茵、常晓成道“是陆阁老写来的想必，他已经将引荐张尹的人的背景打听清楚了”

    常晓成和杨文茵紧张的盯住了陆钧手中信封，陆钧抽出几页纸一展，低声读了起来，待他读完的时候，屋里的气氛已是十分凝重，常晓成也顾不上为陆茗不理他而犯愁了，他站起身来，道“我得马上回去，把这事告诉阿源”

    杨文茵道“如今虽然宦官横行，但大魏，毕竟还是有国法的，况且此人乃是通缉要犯，一旦我们将他的身份戳穿，他有何脸面执掌这镇守太监的印信呢”

    陆钧摇头道“这其中确实有些古怪，可是如今，我们手上也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他到底是谁，相反，以这个人现在的权力，很容易就能让我们两家陷入困境，而且，我们在明处，他在暗处，实在是防不胜防啊。”

    常晓成也犹豫起来，问道“阿钧，那、那我们还进京吗”

    陆钧略一沉思，点头道“去为什么不去我们走得越高越远，他越不敢轻易动手，相反，我们若是坐以待毙，对方就会感觉到我们的惧怕。更何况，现在王知县和滋阳都没有消息，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常晓成赞同的点了点头，道“好我这就回去，先跟阿源商量商量，咱们咱们等我完婚之后，就动身去北京国子监”

    很快，常晓成和陆茗成亲的日子就要到了，陆家刚娶了媳妇，这回又要嫁女儿，陆垠脸上的笑纹越来越深，整张脸的表情却变得越发舒展，看上去好像年轻了好几岁。赵氏和两年前相比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脸色红润，眼睛也有了光彩，原本姣好的相貌开始一点点地显露出来，和已经及笄的陆茗站在一起的时候，让陆钧有一种错觉，觉得两个人之间的年龄差距慢慢缩小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赵氏的脸上也是满满的笑意，她拉着陆茗的手，嘱咐道“茗儿，晓成是个懂事的孩子，一直对你又那么好，你嫁过去之后不要任性，要好好的侍奉公婆，早点为常家添丁”

    陆茗俏脸一红，把头埋在赵氏肩头，道“娘，我还年轻呢，提这个干嘛”

    赵氏也没说什么，她何尝不想让陆茗再在自己身边，无忧无虑的在过上几年什么都不用操心的日子，但是她和常晓成毕竟都到了年纪，常晓成又要去国子监读书了，再不成亲，不知道又要拖到什么时候，虽然她不情愿，但这是为了陆茗好啊。

    赵氏轻轻抚摸着陆茗滑顺的发丝，在暮春、初夏交接，暖融融的金色阳光中，母女两人安静的坐在台阶上，这几年来，无论是好的时候还是糟的时候，她们母女一直都是过着这样相依为命的日子，而眼下这样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

    忽然间院门一响，打破了小院里和谐的静谧，祁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对二人道“不好啦太太、小姐，常姑爷不小心掉到运河里去了，好多人围着，正想办法呢”

    赵氏一听就愣住了，陆茗脸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恐慌，她蹭的站了起来，跺着脚道“这一阵子运河水涨了，常晓成水性不好，他去哪儿干嘛”

    祁儿左右瞧瞧，大声问道“小姐，那咱们可该怎么办好”

    陆茗冲到东厢房门口，拍起门来，祁儿上前拦住了她，道“少爷出去了，少奶奶在女学里教几个丫头认字呢。”

    陆茗对祁儿道“马上给我准备衣服，我要到运河边去亲自看着让安材马上去找少爷对了，家里怎么没一点动静呢大伯、四叔他们知道了没还有常家呢常晓成是他们常家的独苗，常伯伯没有找水性好的人去救他吗”

    陆茗越说越急，说到后面，忍不住放声大哭，回过身去，拉住赵氏道“娘”

    赵氏还没来得及开口，陆茗忽然抬起头来，疑惑的盯着祁儿，道“不对，祁儿，我刚才进来的之前还在厨房院里瞧见你来着你什么时候去运河边上了”

    说罢，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从台阶上两步跳下来，往墙上看去，只见茂盛的槐树叶子后面，隐约能看见个晃动的人影，陆茗气的抄起院里的小竹凳，往树上砸了过去。常晓成急的在墙上直嚷“茗儿小心，别砸到自己呀”

    这时赵氏才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看着墙上，道“晓成你，你没事啊”

    院门一开，陆钧和杨文茵携手走了进来，陆钧对气呼呼的站在院子里的陆茗道“茗儿，你别怪晓成，你们两人就要成亲了，他的心意你早就明白，可你的心意他却还不知道，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事。”

    陆茗低头想了一会儿，对墙上喊道“常晓成，你给我下来”

    常晓成赶紧爬下墙，乐颠颠地进了院子，道“茗儿，原来你是真的担心我啊。”

    陆茗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转身就往自己屋里跑去，常晓成却一把把她拉住了，道“茗儿，我来是想跟你说几件事情“第一，咱们成亲之后，我要去北京，我跟爹娘说了，你要是想去就跟我去，不一定非要留在家里。第二，我爹娘已经想好了，把你们陆家旁边那栋宅子买下来，图个两家来往方便。我们家人少，也没那么多规矩，你随时都可以回到陆家来”

    别说陆茗听了，就看陆钧听了都有点感动。虽然陆茗不太可能会真的经常呆在陆家，但是这样的安排对赵氏、对陆茗无疑都方便了许多。杨文茵在一旁淡淡笑道“茗儿，你真是好福气，这样的话，至少我和娘也可以常去看你，晓成想的很周到了。”

    陆茗涨红了脸，“嗯”了一声，却没理常晓成，而是对着陆钧嘟囔了一句“他不知道我的心意，那是因为他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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