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节 寒冬腊月中的疲累

    关门，落锁，坐上电梯下楼。

    很久以前尚品就知道，媒体人对节日的感知远比其他人要早也要晚，做了新媒体后更是如此。说早，是因为早从一个月前起，他们就开始绞尽脑汁地配合节日热点为客户提供网络营销创意，这一系列的写方案c订购搬运物料c宣传都是他们的工作；说晚，是因为当节日将至，他们只会如临大敌般降幅所有的精神聚焦于工作，直到节日过去，才会带着满身的精疲力竭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又错过了一个同亲人c朋友或恋人一起相聚玩乐的机会。就比如现在，尚品眼看着一家商店的员工在店门口三三两两地拆除一棵巨大的圣诞树时，才有些迟钝地想，“啊，原来圣诞已经过去了啊”。

    青州已经慢慢脱下了圣诞老人的红色礼帽和长筒黑靴，它马上就要准备迎接元旦了，圣诞已经被丢弃在了后面。

    尚品突然想到，平安夜公司派发的一只大红蛇果，他好像还没吃呢。

    一阵冷风突然吹过，带着一丝街边烧烤摊上传来的，并不卫生却依旧十分勾人的香气，尚品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低下头，缓步朝地铁站走去，深夜运行的地铁，会在地下穿过长长的的路，将他送回位于城市另一头的单身公寓。

    尚品走进公寓，他开关门的声音很轻，怕吵到了已经睡下的左领右舍，尽管他知道这里租住的大半都是上班族和年轻的大四毕业班的学生，大部分都比他这个半老的中年人要年轻的多，大约也不会在10点半就睡下，但他还是轻手轻脚的——他天生就是怕给别人添麻烦的性格。

    屋子里面冷飕飕的，尚品一面脱外套，一面开了暖气。今天已经很晚了，妻子大概已经哄了女儿睡下了，自己也不方便再打扰她们。尚品叹了口气，离家工作近四个月，工作是越来越得心应手，生活上却只有越来越不习惯。尤其在冬夜，往常日日加班，回到家总有温度调得恰到好处的暖气和妻子准备的热腾腾的夜宵，有时是一碗撒了桂花糖的酒酿小圆子，有时是一碗酱油鲜肉小馄饨，总是他爱吃的。他会在妻子到厨房将热着的点心拿出来之前蹑手蹑脚地走进女儿的房间，将暖黄的床头灯打开，怜爱地看一会儿她的睡颜，再轻轻地退出去。现如今，尚品略带无奈地望一眼公寓不大的空间：暖气才刚热起来，窗外时不时传来一阵车子的呼啸声，临窗的小茶几上散落着两个啤酒罐子和一些水果皮，烟灰缸里还有好几个烟屁股，茶几边上是一个小沙发，沙发上横七竖八地扔着几件衣服和几只袜子，这都是之前几天熬夜加班没来得及收拾的。尚品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始动手收拾房间。

    等到把该叠的衣服叠了，该洗的碗筷洗了，又冒着冷风下楼倒了一趟垃圾，前前后后忙完就快接近十二点了，尚品进浴室简单冲了个澡，睡下了却又走了困，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借着月光看了一眼表，竟已过了两点。

    两点，放在十年前，甚至六年前，尚品还经常通宵加班，两点都算是早的。可现在，每一次熬夜，他都明显地感受到力不从心，妻子又总在电话里絮絮叨叨，无非是“你已经不年轻了，别总学以前的样子”c“一个人在外面，我不能时时看着你，你又不会照顾自己，生病了要怎么好”c“别说我，就是筱筱和老爷子也天天念叨你”c“要是哪天你打电话被老爷子听到两声咳嗽，他晚上肯定又睡不好做噩梦”

    尚品睁大眼睛看着窗外，天空并不是黑沉沉的，它被城市彻夜的灯光熏成淡淡的酒红色，天空上挂着一轮苍白的月亮，带着点昏黄的毛边，叫人看着心生凄凉。两根光秃秃的树枝横插入月亮，在半开半掩的窗帘上投下幢幢的黑影，一晃又一晃，尚品数着它晃动的次数，又恍恍惚惚想起当初《学者》杂志社的院子里也有一颗硕大的古树，他最喜欢夏天到树荫下读书，只是有些招蚊子，夏海晚报社的环境到是很好的，尤其是迁址后，办公室装饰十分豪华，有一整套真皮的沙发，有时加班累了，躺到沙发上小憩一会儿，立刻就能睡着，比现在自己躺着的这张弹簧床还要舒服，单身公寓就是这点不好，家具都是从简的。真的好想买一张席梦思来睡这样胡乱地思索着，东方的天空渐渐露出了鱼肚白，窗帘上的两道树影也渐渐褪去了，闹钟骤然响起，原来已经六点半了。

    尚品慢吞吞地起床，胡乱洗漱了一把，穿上了昨天的衣服，匆匆到楼下包子铺买了两个韭菜猪肉的包子和一袋豆浆，边走边吃，赶在上地铁前吃完了早饭，顶着一头昏沉沉的胡思乱想坐上地铁，和一群陌生却同样行色匆匆的人一起，向城市的另一头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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