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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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元再往里头没走多久,便是一间非常开阔的洞室,洞顶极高,四周悬着没有温度的长明灯,整个空间安静又通透。姜相倾盘膝坐在洞室中心的石台上,他其实从姜元进去井宿阁的那一瞬间就知道她来了,一直到现在她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他还是闭着眼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姜元觉得她三哥的模样有些奇怪,姜家子弟及冠后便束发,不管上下都是如此。他三哥此时却并没有把头发规矩的束好,只是在脑后用系到后头的抹额半扎着,长发披散让姜元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违和。

    “三哥我都站在你面前了,你还不睁眼是睡着了吗”姜元双手抱在胸前,站在姜相倾面前看着他,摆着一脸不高兴。

    姜相倾一睁眼就看见小妹这幅表情,心肝儿一颤。不过姜三公子的段数也不是一天两天练出来,自然不会把心里那微不足道的动摇表现出来。他脸上祭出一如既往的笑容,和风细雨地说“不是很久没见着你了吗,怕一睁眼就发现是我的幻觉了。”

    姜相倾本来就生一双腻死人不偿命的桃花眼,这弯眼一笑和着长发垂散更是比女子漂亮。姜元皱皱眉问他“你难道还看见过我的幻觉”

    “可不是嘛,阿元你闭关那么久,为兄思念之甚,午夜梦回都是你的倩影啊。”他说着还一副思念痛心的模样。

    姜元毫不客气地就招呼了上去“你就贫吧你。还梦见我的倩影,你这披头散发的什么模样,是生怕我今儿晚上回去梦不见你这幅鬼样子吧。”

    “阿元,你好好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把鬼样子这种词挂在嘴边呢。”他做义正言辞状,转过脸又说“再说了,你三哥我这样不好看吗你不知道你哥我可是长陵美男子榜上魁首吗”

    姜元听他这么一说更觉得奇怪了,她记得姜夫人说过她三哥小时候因为长得太好看经常被当成女孩子,导致他本人现在最反感别人觉得他像女人。姜三公子虽然平时好说话得很,但一涉及到这方面的问题,他也是会翻脸不认人的。

    他怎么可能突然转性喜欢上这种娘里娘气的样子。

    “是是是,你最好看。”

    姜元不再和他贫,也爬到石榻上坐着。

    姜相倾也不再嬉皮笑脸,他一手抚上姜元左手手腕,探一丝真气入她内腑检视了一番,并问她“你感觉怎么样”

    “老样子,不过我似乎有些明白我为什么会这样了。”

    姜相倾抬眸看着她,示意她说说。

    姜元错开他的目光,缓缓舒了一口气,张张口却没说出话来,终究是沉默了一会儿。姜三公子也不急,他就静静地等待她。

    半晌之后她终于开口了,小声地说“哥,你说我到底是谁呢”

    姜相倾万万没想到她一开口会是这句话。他愣了一下,随即柔声说“你就是你,是姜元,是我妹妹,是个自由自在的人。”

    姜元偏过头斜斜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努努嘴“我在你面前矫情个什么劲儿,还有你这台词,别说改改了顺序都没变。”

    “阿元,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可都是为兄的真心话。”姜相倾拍拍她妹妹的脑袋。

    “行吧,谁让你是我哥呢。”姜元向后伸了个懒腰,似乎把心头那点朦朦胧胧的纱纸也掸走了,她干干脆脆地说“你还记得我在哪儿引气入体的吗那时候我啥都不懂就突然引气入体了,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和这次的情况是一样的。”

    姜相倾记得那时候是在息邪谷崖上。

    姜元继续说“息邪谷是什么地方,是个人都知道,那是自天火大劫以来大襄境内唯一有魔气聚集的地方,飘不散化不开,还和山谷灵气毒木瘴气和谐相处水乳交融,成了经年不散的浊气。”

    “哥你说,我要是引气入体的时候,引得根本就不是灵气会怎么样”

    姜相倾虽然还没皱起眉,但表情也差不多了“你说什么呢,不是灵气是什么,你觉得有那个正道修者能炼化魔气”

    姜元没回答他,继续说“那天,我说的是我的渔网网住了个魔修的那天,在长川入河口拐角的那片沙滩后头,不是有条笔直的小道吗,我那时候带着阿萤抄小路,走的就是那儿。现在回想起来,那面目全非的魔修说不定就是从哪里进去的。”

    “不可能,我命人搜查过整座长陵山,你说的那地方一丝魔气都没有。”

    “不止那里吧,”姜元抬眸望进她哥哥的眼里,“我猜整个长陵山都没发现一丝属于那魔修的魔气,应该就连他尸体上残留的魔气也少得可怜。”

    “尸身上没有魔气是因为他泡在”

    “泡在水里会泡的一丝魔气都不剩长川水又不是瑶池仙液。”姜元摇摇头不赞同他的说法。

    姜相倾忽然意识到自己那时候全部的思考都集中到了那块黑色的铭牌上,居然连这点细节都没仔细考虑过。

    “我在碰到那魔修尸体的时候,感到了一股气窜入我手心,我根本什么都没做,它自个儿就窜进来了,就和我是吸铁石似的。你说会不会是他路过那小道留下的淡薄魔气,其实也都缠在了我身边只是我没感觉到呢。一直到碰到他的尸体,那尸体上的魔气终于浓得足够被我吸住了呢”姜元自己其实也觉得这说法搞笑,可是这事发生在她自己身上,她比谁都清楚。

    “一个根骨奇差的人突然就引气入体还迅速结丹,我自己想想都觉得是话本里骗小孩子的说辞,偏生发生在我身上。境界提升飞快又戛然而止,那时候我也不是没有静心入定,可在长陵灵气这么足的地方,我怎么就硬生生地停下修为了呢”

    姜相倾张张嘴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姜元截了话头“你可别说是我根本没认真修习。”

    “这回又突然重复了三年前的事儿。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荒谬的想法吗”

    “因为那股魔气在我气海里不停地引导着我该如何运气调息。只要完全跟随它,就没那么痛苦。”

    “别说了,”姜相倾喝止住她,不准她再开口。他握住她的肩膀,力道却是克制的“这话不许对其他任何人说,不管是我们爹娘,还是大哥小弟,对了还有你院子里那个阿萤,都不可以说,记牢了。”

    “为什么”说话间姜元感到自己的眉毛抽搐般跳了一下。

    “只要你以后别再靠近息邪谷就好了,这件事,这件事不好说。”姜相倾不知道该怎么对姜元说才好。

    姜元看着自己哥哥踟蹰的模样,没再继续问下去了,她轻声说“我知道了。”

    姜相倾伸手按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几下,他手掌宽厚指节修长,带着宜人的温度。姜元很喜欢她的三哥,是她现在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她也相信这个人从来都是为她好的。

    兄妹俩沉默了一会儿,姜元问道“你要在这儿守多久”

    “说不好,几个月,或者几年都有可能。”

    “都不能出去吗那不跟坐牢似的。”

    “那倒不是,出去是可以出去的,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得在这里。”

    姜元眼睛眯了起来,她本来就不像兄弟们都是桃花眼,反而眼窝略深眼尾微垂笑着的时候倒是眼角弯弯看着很柔和,但是没有表情的时候眉眼就显得硬挺英气了,一眯起来更是有点凶凶的感觉。

    她说“那你都不去看我。”这话是她咬着牙说的,一字一句都是从嗓子里压出的气儿。

    姜相倾从善如流地揽过她,大手压着她的脑袋用力往自己怀里蹭蹭“正好这两天走不开,你以为哥不想去看你吗怎么这么大了还学起撒娇来了。”

    姜元心里不郁伸手就想把她哥推开,结果头发却被缠住了,拉的她疼得倒抽一口气。

    她抬手把姜相倾垂在胸前碍事儿的长发往后拨,准备把缠在一块儿的头发解开,可是拨着她哥头发的手却停在了半空。

    姜相倾这样的发式让人只能看见他身前露出来的那点儿脖颈,脖子后面那块皮肤都被头发遮得严严实实。这下她终于看到了被他藏起来的那些,终于明白这满满的违和感是为什么了。

    原本盘膝坐在石榻上的姜元像被什么扎了似的,一下子直起了上身,也不管那挂在一块乱七八糟的一撮毛了,她抓着姜三公子的肩膀,一手将他脑袋后头的头发全部扒向一边,然后把他的后领子往后一拉。

    做着女流氓似的动作的是姜元,一脸愧疚模样的却是姜三公子。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她捏着他衣领的那只手在不停地颤抖。

    裸露出来的这小半块后背上是满布的狰狞伤疤,整块儿地向下蔓延着,姜元简直不能想象还有多少伤疤掩盖在长袍之下。

    看得出来这些疤痕都已经结痂好一段时间了,可她连下手轻触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对修者而言受伤本身不算特别严重的事,但是留下的疤痕无法消逝却代表了一件非常骇人的事实,伤到了内丹。

    “什么时候能恢复”询问声轻得几乎没在了溶洞的风声里。

    姜相倾把姜元拽着他衣袖的手一点点松了下来,握在了自己手里。

    “会好的。”他柔声说。

    姜元还在看着他的伤疤,头压得低低的只留一个侧脑勺给他,也不说话,气儿压在嗓子里不肯憋出来。

    姜相倾叹了口气,抬手想去拍拍她的背,却在伸出手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比溶洞里千万年的石笋子还直挺挺。有什么落进了他的衣领里,落上了他的背脊,然后顺着脊梁表面参差不齐的伤疤缓缓流下,温热的、冰凉的、他像是被搅坏了感觉,热得烧心又冷得刺骨。

    “我会好的,”他转过身来,捧着身边孩子的脸,望着她再倔强也忍不住眼泪的眸子说“我会好的。”

    “可能不会太快,但是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他用衣袖抹干净她脸上的眼泪,把她揽进怀里。

    姜元不乐意,可是她觉着自己哭得贼没面子,抬首就会露出花猫脸,只能埋脸在他怀里气狠、狠地说“可是你想瞒着我,你从头到尾都没打算告诉我”

    姜相倾没解释没辩解,只是低头在她耳边说“哥错了,阿元别生气,生气也别哭,哥心疼,嗯”

    “你就知道你自己会心疼,我就不会了吗”她明明用了气极的语气,奈何蒙在姜三公子宽阔的胸膛里,声音总是显得嗡声嗡气,“狗屁的姜三公子,你就是个混蛋,秃驴”

    “嗯嗯,我就是个混蛋,臭皮蛋,是个蠢秃驴。”姜相倾跟哄孩子似的拍着她的背,不停地道歉一直到姜元再骂不出来,还被他的自损憋出了一个可笑的鼻涕泡泡,一下子真是哭哭笑笑一张脸忙得不可开交。

    姜三公子也不嫌脏,等她愿意把脸露出来就亲手给她擦干净一脸上的乱七八糟。

    姜元自己也狠狠抹了两把脸,然后瞪着他说“反正疼在你身上,我哭什么哭,真丢份儿。”说完了看着姜相倾衣领散开,长发纠缠,胸前衣襟都是鼻涕眼泪的狼狈样,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只好一屁股坐回石榻上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脸上神经都紧赶着排队跳舞了。

    姜相倾这才将两人纠缠到一块儿的头发解开,然后给她整了整衣冠,笑着说“你这脸可真忙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还不是因为你。”姜元没好气地说,余光都没赏他一眼。

    姜相倾只是笑笑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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