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家产

    次日起来却不曾下雪，依然是灰蒙蒙的天空。宝玉却早早起来，由袭人她们服侍洗漱完毕，穿戴齐全，领着袭人，绮霞等一帮丫鬟浩浩荡荡去给老太太，太太请安去了，香菱便带了榛儿去到潇湘馆，香菱陪黛玉谈心，自有紫鹃雪雁招待榛儿。

    “你好好一个冰清玉洁的大家闺秀，何必自苦与市井泥腿子厮混？”黛玉开门见山。

    “师父生于诗礼簪缨之族，钟鸣鼎食之家，当的起一个“名门闺秀”。香菱身世飘萍，为奴为婢多年，没的玷辱了闺秀两个字。即是现在，香菱不过一个下堂妾室而已，能得师父折节相交，香菱既感且愧。那敢就张狂起来，以闺秀自居了。”

    “你只看到表面的风光，怎知我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的难处？便是老太太，太太没话说，那些底下的丫头婆子们那个不是一双富贵眼，惯会奉高踩低的。”

    “不是香菱市侩，说一句僭越的话，林家世代列候，老爷又任盐政多年，所有家产集于小姐一身，要说富贵，别说这大观园里，便是贾府所有人加起来也比不了小姐你吧？”

    “这丫头真的是利欲熏心，钻钱眼里去了。我不给你分说清楚，怕是一直当我富可敌国呢。颦儿幼承家训，当以清正廉洁，厚德载物为要。先父更以前朝海青天刚峰先生为楷模，乃表字如海，以期效法海瑞，清廉刚正，为百姓苍生做些实事。那时聘贾雨村教我启蒙，先父见其学问精深，品质不俗，又着人核实了他革职的事由，其实是为人刚正不肯同流合污，为同僚排挤，又遭人陷害所致。因认定他是可以做一番事业的人物，才写信推荐，为其运作复职。不想反连累你骨肉分离，有家难回，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家父误信歹人，颦儿亦深感愧疚！”

    “是香菱命该如此，岂敢胡乱攀扯令尊。令尊廉正为民，万民称颂，香菱素来倾慕敬佩！便是那贾雨村，我亦不怨他！一边关联着刚谋得的官位，一边是先期恩情，他只是选择了有利于他仕业而已。如果是海瑞当然会替我主持公道，但不能要求人人都是海瑞。”

    “你要那封信做什么？不要说你不是想要报复贾雨村？”

    “我真不想报复他，贾雨村乃当世枭雄，心狠手辣，不是万不得已我不想与他为敌，更不想被他惦记上。此事本与贾府无涉，但是贾雨村的这封信却把贾府牵连了进来，我把这封拿走，也是提前消除贾府的隐患。令尊为官清正，定不会收受贿赂。想林家家大业大，祖上的荫庇依然甚巨，“凤二奶奶曾云王家地缝里扫扫也够你们吃三年的”，想来林家也差不多吧？”

    “先父主政苏州盐业，亦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那帮盐商花样百出地要送银子，你不收他们就不能心安，同僚亦不能安睡，少不得要和光同尘。但是先父是断不能够做下贪腐之事的，又见苏州城西保障湖泥沙淤塞，水路不畅，京杭大运河至此而雍，有心疏浚通塞，通畅航运，并依势建筑亭台楼舍，仿杭州西湖而建，为苏州留一揽胜之景。因此湖狭长，婉转若带，乃纳钱塘人汪沆之议以瘦西湖名之，遂设“瘦西湖疏浚善举”。集盐商所供之银，全都具名出处，并号召各盐商自愿出资，并延请当世大家山子野先生主持建设。那盐商本要出钱谋划，现在既能保住原本的份额，又通畅了运输，还能青史留名，捐款甚是踊跃。先父送我至此一则全老太太思女之念，二则怜我年幼失恃，也怕少了教养，三则公务繁忙，尚有这瘦西湖诸多庶务，无暇顾及于我。可怜父亲日夜操劳，年仅四十三岁，竟一病而亡。可怜我黛玉痴活这许多年，生恩养恩，竟不能报，实是枉为人女”一时二人俱都潸然泪下，哽咽不能言。“先父临终之际，亦招我和琏二哥至病榻之前，将林家除宗族所在田产外，所有资产悉数捐赠给“瘦西湖疏浚善举”，只有先母遗物留于黛玉一并带回贾府交给外祖母保管。善款委托琏二哥操办具体庶务，并将一份铃印留在我处，倘有大额银钱领出，由琏二哥出具本票，我只需按上印章即可。”

    现在已经知道林家的巨额财产去了哪里，首先这巨额财产是绝不能留下来给黛玉的，可怜后世人们多方猜测，这林家数百万的巨资，而黛玉却常有寄人篱下之叹，何也？更有人怀疑贾琏贪污了林的家产，不说黛玉不是一个白痴，就是贾母也不可能任由他们欺负自己的外孙女啊！而林父疏通瘦西湖善举的确高妙，首先帮老百姓办了实事，疏通了水利，更留下一个风景如画的景观。其次，更使大运河通畅，漕运便捷，让皇帝南巡也更方便，实在办到了皇帝的心坎里了，想不升官都难。再者，青史扬名，以前人们只记得苏堤，白堤，现在要加上苏州瘦西湖了。最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与其留给黛玉让宵小觊觎，引虎狼争抢，未若全部捐出断绝各方贪念，从而不会打扰黛玉的生活。林如海不仅有舍得放下的大智慧，也确实是一位清正为民的好官啊。捐赠的善款自古就是贪污的重灾区啊，那是最没监管，最没人在意的大笔财富。人们只管捐钱，良心安了，心里也踏实了，至于捐款最终去到哪里就很少有人过问了。真正有多少慈善的捐款到达了需要的人手里呢？希望所有人都关心一下吧，那会使捐款更有效地帮助需要的人！瘦西湖工程，从后世的效果看，还是做的挺好的。五亭桥，二十四桥明月，荷花池，山子野也的确是一位不世出的园林奇才，瘦西湖也当的起“园林之盛，甲御天下”的美誉。不过所有的工程都有外快，苏州造一个瘦西湖，贾府就多了一个大观园，跟着贾府的大观园，赖家就也造了一个院子“十分整齐宽阔，泉石木林，楼台亭轩，也有好几处动人的”。难怪所有的官员都喜欢搞工程啊，这是既有面子又有里子的好事啊！可怜林家倾家之资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其实贾琏赖大还是有所保留的，那瘦西湖就建的不错，大观园也获得了大家的交口称赞。攫取点利益都不算什么，只要能为百姓做实事，就是好官！话说回来，林如海其实对这样的后果也是心知肚明吧？。一方面做出了政绩了了心愿。另一方面，黛玉也完全托付给了贾家。贾母定然不会亏待自己的外孙女的，安心闭眼吧。宝黛的婚姻两家之间已有默契，贾府的高层都心知肚明吧，所以凤姐才会肆无忌惮地开玩笑。果然还是门当户对，看上去是哥有情妹有意，风花雪月，诗情画意，最后还是要有门第金钱做为背书。黛玉如果真的如邢蚰烟一般出身寒贫，估计也不会肖想宝玉的爱情吧？然而，黛玉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只能说关心则乱吧？贾母，贾政，贾琏这几个人是知情的，王熙凤因为要帮贾琏传递支票也就知情了，王夫人估计还在做着宝钗为儿媳妇的梦吧？元春不知家中的财政状况，支持母亲，宝钗也的确端庄贤惠，是当家主母的典范。还是有不同的声音啊！即便如此，情形也是乐观的，黛玉实在没必要以此担心弄出一身病来。

    “本以为师父是腰缠万贯的幽栖居士，却原来先师祖才是仗义疏财的海青天！林大人高风亮节，我也替苏州百姓谢谢林大人了！现在知道凤二奶奶为啥总有事要你帮忙了，想是琏二爷不方便在内宅出入，才要凤二奶奶转手。听凤二奶奶的口风，林老爷对师父的大事做了安排，你还做什么要每日家情思睡昏昏？”

    “傻丫头读了几本书？就学人家乱掉书袋？这些个混账话也能随便说的？别人面前可不能这样口没遮拦！好好的快说说你的事情，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甄家，贾家，便是我林家都可以让你安心住下，何苦非要抛头露面，和那些臭男人搅在一起？”

    “尝闻三小姐有云“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业”，三小姐侯府千金，聪敏豁达，杀伐果断实在是响当当的巾帼英雄，为何会有此叹？实在是这世道对女人太不公平！所有的道理规矩都是为了男人的，不管是怎样的斗鸡走狗，啸聚胡羼的纨绔之辈；也不管做了什么最不堪的眠花宿柳，无度的丑事，就因为他们是男人，也都成了可以原谅的小小不言之事！而女人呢？女人被禁锢在这后院的三寸之地，所要求的德言工容就是为了要服侍好男人！女人必须要规行矩步，不能有一丁点儿错处，但凡有了错，便是一个死字，纵死了都没有个清白！并且有许多个规矩根本就是颠倒黑白，强要把屎盆子扣我们女人头上，好比是被外人看了容颜，知道了名字，那是该死的男人内心肮脏污秽，关我们女人什么事？名声，名声就是套在女人脖子上的枷锁！我现在是什么身份？我是一个被休弃的妾室，我还有什么名声？世人看我已是低贱到了尘埃里了。而我却高兴没有像样的名声，我失去的只是枷锁！我得到了自由，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做想做的事了。我要抛头露面也没有人指责我了，这高高的院墙不再能禁锢我了，我可以像男人一样到外面做一番事业了，不是高兴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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