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顾氏两行热泪落下, 她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夫君和长子，他们在沙场上用性命拼杀出来的功劳啊，就这样为她换了一个国公夫人的头衔？她这么多年的付出没有白费，国公爷和世子一直都很亲近她，如今瑶瑶也对她好起来，顾氏只觉得此生无憾了！

    她望向自己夫君, 见他原平静的眸子, 在与她对视的时候，变得火热起来, 不由得脸上一烫，低下头去，还没来得及回味, 正厅上便吵起来了。

    “啊！可怜我老婆子啊，苍天啊, 你怎么就让我老都老了遭这样的罪啊！”老太太朝地上一坐，两腿一蹬, 拐杖在地面上敲打起来, “你让我死了算了啊，你为什么要我以后在这府上受个商贾之女的管辖？我前辈子都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这辈子遭受这种报应？”

    “母亲！”傅慎宽跪在老太太面前磕头道, “母亲, 这么多年, 顾氏在傅家付出良多, 如若儿子再不把她扶正, 只怕应天府中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指着儿子的脊梁骨骂了，母亲，还请体谅儿子！”

    “骂什么骂？凭什么骂？她一个商贾之女，还想高攀权贵之家？当初顾家把她送过来，我就知道，她和她姐姐一样，是个臭/婊/子……”

    “老太太！”傅锦瑶一步跨到老太太面前，她阴着一双眼睛，目中冷箭射向老太太，“商贾之家？往上追溯两代，我，二妹妹，大哥，还有弟，我们又是什么出身？老太太自己又是什么出身？今日，傅家的门楣都是爷爷和父亲用军功换来的，腿上的泥巴都没洗干净呢，就开始嫌弃别人身上的铜臭味！”

    “你，你，你这个忤逆女，你是不是不想嫁出去了啊？你是不是想整个应天府都知道你不孝？好啊，你敢招惹我，我今天要去应天府的大街上骂，我老太婆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有你这么一个不孝的孙女？你撵走了云儿，现在又要来逼死我了？”

    傅锦瑶真是前世今生都没有遇到过这种人，完全不讲道理，胡搅蛮缠，这种人也最是叫人害怕。

    傅慎宽朝她安抚地看了一眼，跪在门口，挡住老太太的去路，“母亲，一切因儿子而起，您要打要骂，儿子给您解气！”

    “滚开！”老太太用拐杖朝傅慎宽一戳，她执意要往外面去，今天要是不在大街上将傅锦瑶这个娘皮的不孝嚷嚷出来，让她嫁不出去，她就白活了这六十多年！

    而一向识大体顾全大局的二房，此时杵在一边竟然跟被冰冻了一般，装聋作哑，也不出来劝架了！

    “爹爹！”

    傅锦瑶见老太太的这一拐仗没少下功夫，恐怕是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爹爹穿一身官袍，没有铠甲护身，疼得全身一缩，她顿时心疼不已，心里也后悔不迭，扑过去抱住爹爹，求老太太道，“老太太，您把我的命拿去吧，您放过我爹爹吧！他固然这么多年无暇在您跟前尽孝，可他只要回府哪天不是晨昏定省，从无间断。您看看这朝中，开国时的勋贵还剩几个？定国公府若不是爹爹撑着，早已是昨日黄花，不复存在！”

    “你个死丫头片子，还敢跟老婆子我讲起大道理来了？你们哪一个把我放在眼里？傅慎宽，老娘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长大，你倒是好，为了一个商贾之女，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你可知道，我早已经和长公主商量好了，只要驸马的守孝期满，她就下嫁过来，就算她一个寡妇，但身份贵重，不比这商贾之女强？”

    连严氏都感到非常惊讶，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望着老太太。她一向知道，老太太的事大，敢想敢做，只是她依然低估了老太太，竟能昏聩到这种地步。

    可这人的命真是太好了，有国公爷这样一个养子，什么真相都不知道地侍奉她，她为所欲为，不管做什么都有国公爷兜着。若是亲儿子，只怕还舍不得这般作践呢！

    “母亲，长公主驸马为国捐躯，这种话，母亲还是不要再了！”

    “哼，我百般为你谋划，你倒是嫌弃起我来了？只要娶了长公主，傅家以后就是皇亲，门楣不比现在高？你自私成性，心里只想到你自己，何曾想到过你弟弟？”到这里，老太太怒道，“让开，今日我不把你这不成器的女儿踩死，我就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

    “母亲，你戳死媳妇吧，是媳妇挡了您的道儿，这事与瑶瑶无关，您要打要骂朝媳妇身上来吧！”顾氏抱住傅锦瑶，身上已是挨了好几下。

    但老太太的怒气此时全部都冲着傅锦瑶去，拐杖也朝傅锦瑶身上戳了过去，两只手同时朝拐杖抓了过来，傅锦堂握着拐杖侧目一看，另一人竟是燕王，只见燕王眉眼阴冷，他不理老太太而是对着傅慎高道，“傅大人，王是怎么的？这府里成日里喊打喊杀，把王的午觉都吵醒了，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王爷，老身拜见王爷！”

    老太太不怕天，不怕地，就怕皇家的人，这是她出身自乡野，渗透到骨子里的卑微造成的。她连忙丢了拐杖，跪在地上对赵樽三磕九拜。

    傅锦瑶从地上扶着顾氏起来，她两眼通红，脸上挂满了泪水，神色凄婉，从来只看到傅锦瑶跟炸毛的猫般张牙舞爪的赵樽，此时看到傅锦瑶这般伤心的样子，不由得越发厌恶定国公府的这帮人。

    原以为傅慎宽回来会好一些，谁知道在外面威名赫赫的定国公在老太太面前也是压得死死的。“孝”字当顶，只怕让他对付老太太比登天还难。

    彼此分宾主坐定，赵樽虽是客人，可他身份尊贵，反而坐在主位之上。如今这堂上，有了顾氏的一席之地，她坐在傅慎宽的下首，对面的首位上坐了老太太，下次是傅慎高。

    看到儿子只能坐在下首，老太太心里难受，可是这时候却不得不低声下气地求赵樽，“王爷，老身适才无状，实在是有苦衷！”

    “哦，老太太有什么苦衷？可是王能够帮得上忙的？”

    长公主是不太可能进国公府的门了，指望长公主能够为崔依云压着卢云生娶她是不太可能了。好在这桩婚事，一开始就是燕王作保，老太太便求燕王道，“老身的外孙女儿曾得王爷的青睐，为她和新科状元卢云生牵线搭桥。只可惜，卢云生那竖子，不识抬举，完全不把王爷的脸面放在眼里三番两次来府上闹，非要退了这桩婚事，这件事还请王爷为老身的外孙女儿做主！”

    赵樽当日也是因为恼怒卢云生竟然跟在傅锦瑶的车从长春观回了应天府，走了那么长一段路。他也憎恨长公主她们这些人竟然欺负傅锦瑶这样一个弱女。

    其实，孙倩娘是真的聪明，赵樽并非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他几次三番对傅锦瑶施以援手，一开始除了觉得她好玩，可爱，引起了他的注意外，还因为定国公征战在外，他不忍心看到功臣之女受这种欺凌。

    如今，对傅锦瑶，让他撒手不管，他是做不到了！

    “呵呵！”赵樽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老太太真是急公好义啊！据王所知，安远伯府的老太太还没死呢！前两日，王看到她，手脚麻利，进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时，那头磕得老响了。怎地，安远伯府的女孩子，老伯夫人不管，要老太太来管？”

    “唉！各人生养的各人疼，云儿的娘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如今她不在了，就留了个独苗在，我不心疼谁心疼？”

    “王从未给人保媒拉纤过，老太太可真是给王出了个难题啊！傅大人，不如，您帮王参谋参谋，这件事王要如何去办？”赵樽转动着拇指上的青玉扳指，“虽然王一直到现在，王妃之位空缺，但也知道，婚姻之事应该讲究个你情我愿，就算是王身为皇子，也断无逼迫人娶不喜欢的女子的道理，万一到时候报应到王身上，这可如何是好？”

    他虽也憎恶卢云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居然敢肖想傅锦瑶。但，让老太太教养长大的女孩子配卢云生，他也不愿大梁国堂堂的状元郎，受这等窝囊气。

    傅慎高这就为难了，他很不满地朝老太太看了一眼，正厅之上，也唯有他才知道燕王如此这般，是在为傅锦瑶出气。他已经跟老太太过很多次了，不要招惹傅锦瑶，可老太太真的是年岁越大，越昏聩，这简直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王爷，家母年纪大了，断事不明，给王爷添了烦扰，还请王爷见谅！安远伯府的三姑娘到底姓崔，且上有祖母高堂，还有安远伯为她当家作主，断无定国公府越俎代庖，为其做主婚姻大事的道理。家母所求，还请王爷别当真！”

    老太太顿时哑口无言，她百般不甘愿，可是又能如何？这番话要是傅慎宽出来，老太太只怕又要一番大吵大闹，可是她不忍让二儿子在燕王面前没脸，耽误了他的前途，只得咽下这口气。

    “还是傅大人明事理，父皇一直都，勋贵家中，如傅大人这般靠功名出仕的并不多，傅大人便是其中楚翘。”燕王起身来，对定国公道，“国公爷，王来，是找您商议军中安置的事，您现在这副尊容，想必也是没办法与王安心谈事了，不如您稍作安顿后，来王府中？”

    “如此甚好！”定国公道。

    赵樽朝傅锦堂扫了一眼，“世子，王久不与人动手，手痒难耐，如今新修了演武场，要不要一同过去切磋一番？”

    傅锦堂一向爱武成痴，也一向仰慕燕王府练武场十八般武器均是精心打造，每一种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宝物，早已是心向往之，岂能不想去的？当下跃跃欲试，“殿下身手不凡，在下能够得殿下指点一二，实在是三生有幸！”

    傅锦堂与燕王年龄一般大，但是，若论身手上排名，傅锦堂无法望赵樽之项背，比他恨不得矮了一辈。

    “如此甚好，王院中的荷叶长得好，府中新来的厨子做一手荷叶鸡，吃过之后，令人回味无穷，王来前吩咐下去，让厨下准备，待你我演练过后，畅饮一番，如何？”燕王礼贤下士，挽着傅锦堂的手一同出门，一番话倒是把的傅锦文的口水都勾得流了出来。

    “哥哥，我和你们一起去好不好？我还从来没有去过燕王府呢！”傅锦文跟着撵出去，出门槛的时候绊得差点摔了一跤。

    “不行不行，哥哥去燕王府是有正事要办，你想去，哥哥改日再陪你去，现在不行！”傅锦堂避之不及。

    傅锦文嘴巴一瘪，眼泪都快出来了。赵樽捏着袖口朝傅锦瑶看了一眼，垂眸对傅锦文笑道，“你哥哥的确是没时间陪你玩，你若真想过去，不如让你姐姐带你过去，内湖上前两日运了一只船来，船上有钓竿，你可以去玩几条锦鲤上来玩。”

    孩子没有不喜欢水的，应天府位于江左，水泽之乡，但傅锦文身为庶子，母亲也不得宠，常年在国公府中讨生活，哪里有机会游玩？

    燕王亲自邀请，他顿时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姐姐。傅锦瑶气冲冲地朝燕王瞥了一眼，傅锦文吓得赶紧跑过来抱住姐姐的大腿，“姐姐，我很乖的，带我去玩，以后我一定好好读书练功！”

    “文哥儿！”顾姨娘朝傅锦文摇摇头。

    傅锦文只得松开了傅锦瑶，乖巧地在一边，垂手而立，不再坚持。

    这般乖巧，便越发让人心疼了。

    傅锦瑶牵起他的手捏了捏，“姐姐带你去吧，我们去唤二姐姐，喊她一块儿过去！”

    赵樽听到身后传来的傅锦瑶的声音，已是情不自禁地笑了。

    燕王府的景致的确是漂亮，处处精致，处处自成天地，格局宏大，又不失精巧。

    湖水因连通内河，难得是一池活水，时值夏日，碧波荡漾，荷叶田田，荷花玉立婷婷，岸边垂柳成丝，湖中时有鱼跃，偶有蜻蜓掠过湖面，闪动得阳光如金粉，动静相宜，景致胜天。

    “傅大姑娘，船娘们已经把画舫开过来了，您这边请！”富棠殷勤地扶着傅锦瑶，他的身后自然也有得力的太监护着傅锦玉和傅锦文。

    画舫之上，出来了四位宫女，这倒是让傅锦瑶很惊讶，她前两次来，府中后院是连母蚊子都每一只的。富棠笑着介绍道，“是以前侍奉过淑妃娘娘的，一直在别院里呆着，因大姑娘今日要来游湖，便让她们过来侍候。”

    傅锦瑶早就知道赵樽故意出荷叶鸡，就是为了引得傅锦文动心，而哥哥这个武痴必然也是不肯带孩的。她心疼弟弟，无法拒绝，便只有带着弟弟和妹妹一同来玩。现在，他居然提前连侍女都准备好了，可见这人算计之深。

    他这般处心积虑，算计于她，到底是因为爹爹在军中的威望吗？

    演武场这边，赵樽和傅锦堂一番酣战之后，他使出一招“沧海回龙”，剑招压过枪势后，便收了这一场比试。“庭绣，我还有几个副将身手不错，让他们陪陪你。我去沐浴一番，换一身衣服，国公爷估摸着也要过来了！”

    “你去吧，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了！”傅锦堂与赵樽是不打不相识，这么多年比邻而居，以前一直没有来往，于他而言，实在是可惜啊！

    傅锦堂以前听人赵樽的身手有多好，他只以为因为皇子里不学无术的多，赵樽恐怕是百官们矮子里头□□的高个儿，因皇子而恭维得有点过了。现在，他对赵樽是心服口服。

    “哦，对了，庭绣，你之前跟我，你爹爹要在应天府摆擂台为令妹比武招亲，这事，是真是假？”

    傅锦堂急于和赵樽的副将们比试一番，不耐烦地道，“我爹爹随口这么一，谁知道是真是假？要是我爹真的这么干的话，丛嘉，你回头可要帮忙去撑一下场子。我就这一个妹妹，万一出现一个歪瓜裂枣，偏生功夫又很不错的，我妹妹是嫁呢？还是不嫁？”

    和傅锦堂比试一番后，赵樽心里有了数。若定国公真的干出这种蠢事来，他上台去打赢傅锦堂必然是没有问题的。傅锦堂的功力比起傅慎宽的，约莫五成左右，他最多能够和定国公战个平手，胜负五五开，这就让赵樽很着急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