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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底之鲤 第三章 过去和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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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经完全记不起后来自己和许若初又说了什么,又何时道别之类的事情了。

    从星巴克里出来,然后再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地下室入口的前面。

    下过雨的深秋的夜晚让人感觉很冷,微风吹起,我将上衣的扣子系上,擦了下不知道何时在脑门上出现的汗水。

    来到小超市门前,发现里面房东好像还在玩着手机,我向他打了声招呼,还记得他这还存着我的一个快递。

    “喏,一块钱。”他指了下快递,然后眼睛又看着手机屏幕。

    取快递当然必须也是要收钱的。

    我扫了下码,冲他再次点了点头,然后抱起包裹进了入口,走下了楼梯。

    这次,我在下每一节楼梯的时候都走得很慢,这好像是五年来最慢的一次。

    而变成这样,却并不是因为手中的包裹很沉。

    已经快十点了,长长的走廊里没有几个租客在走动,偶尔经过几个拿着脸盆的人与我擦肩而过后,也丝毫没注意我的样子,彼此间本身都陌生,也没法去打什么招呼。

    耳边听着每个房间发出的让这个封闭的空间变得有些热闹的声音,我终于走到自己的小屋门前,掏出来门钥匙,然后将抱着的沉重的包裹放在地上,打开了自己的屋门。

    “哎?李哥,你回来了?”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锁声响起,像是在等着我回来一样,孙思思这时从隔壁走了出来。

    “嗯。”我的声音很小,低着头没有看她。

    “怎么样?约会?”她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像往常一样笑嘻嘻的,反而在皱着眉头。

    “不怎么样。”我再次抱起放在地上的包裹进门。

    她愣在外面。

    “明天见,晚安。”我冲外面的女孩说道。

    我没有再看她,将小屋的门关上后,又把门反锁,包裹也扔到了地上。

    门外的孙思思似乎回了一句晚安,那个声音已经在门外含糊不清,与此同时,响起了门被关上的声音。

    黑暗中摸索到自己的床,然后把自己扔到了上面。

    叹了一口气,我又想起来和许若初在咖啡厅的事情。

    也许一开始就不应该约她,或者,那时候就应该坚持自己不认识她就好了。那样我就不会有现在的心情,也不会再次想起之前的事情。

    其实我最开始就知道,事情终究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她也肯定会说到那个禁词,还有后来的那个问题。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努力不让自己回想到从前。

    但终究是徒劳,那些人,还有那时的那些事像潮水一样侵袭着我的大脑。

    明明我五年来好不容易将它们封印起来。

    这时候,手机在黑暗的空间里突然震动了一声,打断了回忆。

    我有些烦躁,将它掏出来然后直接扔到了地上,手机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现在我什么也不想看,也不想知道是谁发来的。

    从那时,到现在已经有五年了吗?

    毕业之后跑到这个陌生的大都市之后,辗转在几个小公司中,没有目标的活着。从刚开始的棱角分明,到现在的圆滑世故,我变成了原来最不喜欢的那种人。

    想起许若初这个女孩,虽然改变了形象,但她五年来依然没什么变化,还是像原来那样活着,追求着,坚持着自己喜欢的东西。

    而我。。。

    她和我,事到如今,已经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了。

    但在那时,我和她是明明完全一样的。

    五年前的那件事之后,我放弃了家人,友情,甚至一切。最后换了电话号码,然后选择重新在这个大都市开始独自生活。

    我真的做对了吗?

    还在执着看着《逍遥游》的我,难道是对现在像蝼蚁一般活着的这个自己还抱有什么期待吗?

    自己到底怎么了,已经完全无法明白。

    从床上爬起来,我打开了电灯,窄小的空间内,变得清晰起来。

    门边的包裹很显眼。

    拿出剪刀,我将快递的包装划开,然后拿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带着油墨香味的印刷物,包着塑封,宛如一件件艺术品。

    将它们抱起,放到了占了绝大部分小屋空间的书架上,然后站在书架前,对着它们不同的名字发呆。

    这个有些陈旧的书架上基本已经塞满了几乎都是全新的书。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我买来之后完全都没有翻看过,无论是小说,名著,杂学,工具书,摆上之后就变成了书架的一部分。

    但不是懒得去翻,而是抗拒着去翻。

    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了将一本书翻烂然后如饥似渴得读下去的冲动。

    但我却总是莫名其妙的把它们购买到手中,然后摆到书架上。

    我这样不知道是不是一种自我满足,或者说是一种强迫症呢。

    也许,隔壁屋子经常来借书的孙思思,更像是它们的实际拥有者吧。

    再次叹了口气,我又将目光转向地上的手机。

    因为它再次发出了震动声,那是接收到了新的信息的声音。

    划开屏幕,微信的主界面显示着今天刚刚加的好友,许若初发过来的信息。

    沅芷,这是她的昵称,带着浓浓的文学女青年的气息,真的很有她的风格。

    她的头像,则是一张侧着脸在看着不知道什么的照片。

    我突然想起来刚才加她的时候,她还因为我说她的昵称很特别而高兴了半天。

    我看向她发来的微信。

    “前辈你到家了吗?今天能找到你真的很开心,有时间的话咱们再一起坐坐吧!”

    “怎么没有回我的信息?难道前辈太累了结果睡着了吗?那就不打扰啦~好好休息哦!”

    我不知道怎么回复比较合适,手指在输入栏那里停留着,将刚刚打出的文字删除,然后重新再打出,再删除。。。

    就这样又循环往复了很多次。

    脑海中再次想起那时她说的那些话,手指不再活动,突然一丁点的心情都没有了。

    算了吧,明天早上就回复一句“不好意思,昨晚直接就睡了”这样应该就行了吧?

    估计再也不会和她见面了,要不然还总会让自己变成现在的状况,让自己本来该忘记的事情再次想起。

    手机被我再次扔到床上,打了一个滚,过了一会,屏幕也熄灭了。

    脚底踩到了湿乎乎的上衣和牛仔裤,水泥地面上被渗出来的水染成了深色。

    这样放着的话,明天估计味道会很大,但现在的时间似乎有些太晚了,而且我也没有动力去水房把它们洗干净了。

    一切都等到明天再说吧!

    反正明天是周六,有的是时间。。。

    等等,我好像记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明天好像必须要给老板的写一份检讨书来着。

    哪怕是周六,万一我没有把这份东西给他放到他的桌子上的话,估计周一的时候,我又会挨一顿骂。

    在这个公司呆了两年多了,虽然老板的性格不是太好,但相对于之前那几家,这家至少在周末不加班这件事上有着自己的坚持,这让我至少在周末还是有着属于自己的时间。

    而且这里的工作其实还算很轻松的,虽然每天都会加班,但至少并不是那么的繁重,工资还算稳定,也不算是很少。至少在扣除了每个月500的房租后,再加上我每天的开销,还能剩下很多。

    这都是我坚持赖在这个公司的原因。

    和这些比起来,区区一千二百字的检查,自然不在话下。

    老板这个人比较怕麻烦,即使是我手写的东西再多,他也绝对不会看一眼,所以必须要用电脑打出来,然后再去打印一份交给他。

    启动笔记本电脑,再打开word,将枕头被子当成靠垫,我坐在床上,将双手放在键盘上,码起了检讨书。

    “您好!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抽空看我写的检讨书!

    我不想再为自己的错误找任何借口,那只能让我更加惭愧。这份检讨书,向您表示我对这种错误行为的深痛恶绝,我下定决心,不再犯类似错误。其时,您的反复教导言犹在耳,严肃认真的表情犹在眼前,我深为震撼,也已经深刻认识到此事的重要性,于是我一再告诉自己要把此事当成头等大事来抓,不能辜负领导和同事对我的一片苦心。自己并没有好好的去考虑我现在的责任,造成了工作的失误。。。。。”

    类似的东西我信手拈来,就这样顺势写下去的话。。。

    “我请求领导您再给我一次机会,使我可以通过自己的行动来表示自己的决心,以加倍努力的工作来为公司做出积极的贡献,请领导相信我!”

    嗯,再写上名字和日期,这样就完成了。

    看了下字数统计,刚刚好一千二百字。

    把u盘掏出来,拷贝了一份,明天再去公司把这个打出来的话就能交差了。

    长舒一口气,看了下时间,发现自己写的速度还是很快。

    但凡涉及到“写”,我的速度都不会太慢。

    这个技能,我原本是用到另外一个方面,如今却只能在写检讨书的时候发挥一下了。

    时间不算很晚,明天也不用太早起来,要不看看电影什么的吧。

    就这样光躺在床上发呆的话,我怕自己会再次想起许若初的事情,还有以前的自己。

    翻了半天,也不知道看什么比较好,还是看自己最喜欢的《肖申克的救赎》好了。

    关上了电灯,眼前闪烁着的屏幕,是这个隐藏在底下的角落中的小房间内唯一的光源。

    无论看多少遍,这部电影每次都能给我不同的感觉。

    时间随着剧情的发展在流逝,我看着剧中的人物演绎着他们的人生。

    “生命可以归结为一种简单的选择:要么忙于生存,要么赶着去死。”

    看着这句不知道多么经典的话,我暂停了电影,再次思考起自己来。

    我现在是忙于生存,还是赶着去死呢?

    不是前者,感觉也不像是后者。

    总是暧昧不清,总是模棱两可,总是犹犹豫豫,总是逃避一切。

    “你还在写小说吗?”

    许若初的那句话再次在我心中响起。

    不,我没有。

    五年来一直没有。

    哪怕一个字都没有写出来,一个字符都没能敲出来。

    鼠标移动着,打开了浏览器,手指和大脑已经控制不住了。

    我的心跳很快,然后用鼠标打开了那个站,键入了自己曾经写的那篇长篇小说的名字。

    熟悉的标题和章节瞬间就显示了出来。

    这是我未完成的小说,最后一次更新,显示在五年前的8月9日。

    寥寥的点击量和收藏量,这是它唯一在世界上存在的证据。

    鼠标拉到最下,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了一条新的留言。

    “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

    这是《逍遥游》中的一句。

    留言的时间,就是在今天。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