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3.彩衣娱亲

    黄昏日落，倦鸟归林，田间劳作一日的人们拾篮扛锄回家，脸上挂着淳朴的笑。

    遇见的人们三三两两打招呼，或调侃或关心，日子虽苦，自得其乐。

    奚桐挎着一篮野菜，感受到清爽的微风拂过全身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轻轻吟道：“采菊东南下，悠然见南山”

    “你半天就顾着挖野菜了，哪里来的菊花，倒是能吃的蒲公英有不少。”老獬撇撇嘴，小声嘀咕道。

    奚桐驻足斜眼瞪着他，警告道：“你方才说什么？!”

    老獬心中一阵打鼓，支支吾吾地道：“我说篮子里的菜又不是花，而且，而且你面前见到的那座山是东边的。”

    奚桐捏捏指关节目露凶光，咬牙道：“你信不信？我要打得你分不清东南西北野菜菊花!”

    一路跑跑跳跳咚咚砰砰，面上感情感情甚笃嬉笑玩闹，暗中你死我活拼杀不停。

    半道上有着一家新婚的小夫妻，正在厨房煮粥的女子闻声对夫君笑道：“老家俩口子都成婚这么多年了感情还是这么好，我们以后也要这样。”

    站在门口的小年轻挠挠头，认真肯定道：“那是自然的。”

    炊烟袅袅，饭香弥漫，浑身泥点子的老汉壮汉接连回家，妇人在厨房这三尺地使出自己的十八般武艺。

    才能够看见家门，奚桐突然拍拍老獬肩膀，老獬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你看咱家上头是不是在冒烟？”奚桐不敢相信。

    老獬凝神望了望，奇道：“是哦，好像是在厨房上头。没事，别人家里也都烧火做饭呢。”

    话刚说完，老獬突然想起一件不得了的事，向奚桐确认道：“老莱好像不会做饭吧？!”

    奚桐丢下野菜篮子就跑，留下一句：“你见过哪家烧火冒这么大烟的!”

    亏得屋后有河，街坊四邻都来帮忙，总算将火止住了，不过不仅厨房一片残垣断壁，相挨着的杂物间也只救回来一半。

    老獬看着黑乎乎有大洞的一面墙，感叹道：“烧了好，烧了好呀！以后家里阵阵清风，连睡觉插门都用不着了。”

    老莱想着早死晚死都是死，一直未敢离开太远，战战兢兢站在奚桐一旁，道：“娘，您打我吧!”

    他本是想着把门锁旁边的木头烧毁，然后泼灭了好救自己出去的。结果房内全是干柴枯草，一不留神烧得过了头。

    奚桐闭目养神，宁心静气，吐出一口长气道：“我不打。”

    进院门时看他拿着水瓢努力救火奚桐就看出他不是故意为之。

    “娘，您骂我吧!”老莱恳切道。

    奚桐：“我不骂。”

    老莱先前吓了半天面上都是处变不惊，此时感动得眼泪汪汪，“娘，我错了”

    奚桐赞同点头，道：“嗯，你错了。”打过骂过这事就算过去了，这是不可能的。

    第二日老莱老实了不少，自觉当起老爹老娘的跟屁虫，和泥割草提篮子不喊一声苦，不叫一句累。

    待到将那面墙修补得七七八八，奚桐对老莱道：“家中没有灶台也没有粮食，我打算带你到你外祖父家，你自己去借些钱和粮食，先撑过这一段时间再说。”

    “嗯，好。”老莱点头，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他知道。

    一旁忙活半天灰头土脸的老獬：“”没人打算问问他这挂名一家之主的意见吗？

    “娘亲，这条道不对。”老莱年纪虽小，记性却是一等一的好。

    奚桐一脸真诚道：“这是一条近道，能早些到镇上。”

    “哦。”老莱将信将疑，但还是乖乖跟着母亲走。

    过了近一个时辰，见老莱速度逐渐慢下来，奚桐才道：“老莱，若是不想去了这时还能在天黑前赶回家吗？”

    老莱看了眼天色，道：“母亲还是去镇上，这时辰怕是赶不回去了。”

    “那为娘认错路了，此地并不认得，咱们还是快快回家吧!”奚桐不顾惊疑的老莱，转身飞奔回去。

    “娘亲等等我。”老莱看出娘亲肯定是故意的，心中又气又怕，无奈也只能跟在她身后狂奔。

    明明以前娘亲最是疼他的，如今这是怎么了？

    虽路途遥远，但奚桐不敢跑太快，怕老莱跟不上。

    从心跳加速嗓子发疼到最后双腿灌了铅，听着后头老莱带着哭音的叫喊，奚桐狠下心不理，只机械般向前大步迈去。

    紧赶慢赶天黑前终于回到了村里，老莱在奚桐归来之后好半天才喘着粗气一步一步挪回院子中。

    朗月当空，一头是已经恢复过来正在收拾枯草的奚桐，一头是表面看书抿着嘴快要哭出来的老莱，老獬围在二人中间边劈柴边道：“这天色都黑成这样了，你们看什么时候做晚饭呀？”

    奚桐：“不做。”

    老莱：“不吃。”

    老獬不知该说什么，你们二位这肚子里的声响夜晚会吵到我睡觉的。

    “谁将灶台烧了，谁就重做一个。不然日后家里不开火。”将捋好的稻草堆放一堆，奚桐说完回房睡觉，背影决绝坚韧。

    第二日，老獬见奚桐始终不肯张嘴，无奈劝道：“不过是口野菜团子，他又看不见，你还真打算陪他饿着？”

    “他该被管教，饿是应该的。我管教他要以身作则以理服人，陪他饿着也是应该的。”奚桐教书大半生，为人师表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老獬皱眉无奈道：“就一口，又不是什么大事。”

    “我若自己其身不正，怎么去教好他？赶紧拿下去，看得我心烦。”奚桐摆手拒绝道。

    院子里，老莱固执坐到了中午，肚子饿得发疼，见父母都无动于衷，摸摸鼻子擦擦眼泪去了厨房。

    他平日里干得最多的就是读书，偶尔学着摘菜洗衣，面对这等高难度的活计脑子灵活也没什么用。

    看着灰扑扑不成样子的灶台，老莱感觉手足无措，眼眶又湿润起来。

    “老莱。”老獬进来对他笑道：“乖，什么事情学一学就回了，爹爹帮你。”

    老莱重重点头，父子二人齐心协力也没多大用，一个不熟悉，一个拖后腿，折腾半天也没折腾出个样子来。

    正忙着，闻到一阵香味，二人对视一眼一同出门去看。

    奚桐正在屋后河边生着火烤鱼，若无其事地道：“这鱼再不吃都要坏了，还不快洗手过来!”

    老獬早就快饿死了，匆匆跑到河边糊弄两下，上前抓起一条鱼狼吞虎咽起来。

    老莱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在烤架旁坐下，拿一条鱼细细撕鱼肉吃。吃相得体，神情冰冷，仍不抬头去看奚桐。

    奚桐瞧着便宜儿子气鼓鼓又无可奈何的小模样，突然莫名觉得这熊孩子有点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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