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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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长街之上，一位男子逆着人群走着, 墨色长发被高高束起, 单看背影很是风流潇洒。只不过让人感到违和的是，这人身后竟是两个悬空漂浮着的麻袋。
这种过街架势, 无疑吸引了整条街上路人的注视, 人们都在纷纷侧目讨论着这位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赵文昱惊叹道“竟不曾想这民间还有此等高人，我还是头一次亲眼看见这等奇异幻术”
没等他说完, 疏桐就冲那人跑了过去。
“桐儿，勿要乱跑快回来”赵文昱的叫喊并没有让疏桐停下脚步，反而越跑越快, 直到追上那人之后他才渐渐放慢脚步。
一旁的妇人注意到疏桐，以为又是哪家姑娘想上来一亲芳泽，不禁对他笑道“姑娘啊，你前面这位公子已经娶过妻生过子了，你就别去打扰人家了。”
闻言, 疏桐停下了脚步，猛地转过头看向那个妇人，一脸不可思议。
也许那个妇人的声音过于洪亮，以至于吴彻明也听到了。为了不让又一个想要追求自己的少女伤心，吴彻明决定亲自宽慰安抚一下。
“这位姑娘, 鄙人已有家室，天涯何处无芳草, 祝愿姑娘早日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才好。”
此话一出, 疏桐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他的后背上, 似乎有些难过，最终还是开口叫住了吴彻明。
“明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果然，这句话把吴彻明钉在了原地，他身后的两个麻袋也“噗通”一声掉在了地上。吴彻明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当他转身去看疏桐的时候差点儿没被自己的脚绊倒。
“疏，疏桐”吴彻明刚刚站稳脚跟儿，就被疏桐一身鲜艳的桃粉色衣裙扑了满眼，如瀑的长发松松垮垮束在脑后，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虽然这已经是第二次见到疏桐穿着女子的服饰，但还是惊艳到了吴彻明。若不是站在他身后的人的的确确就是跟自己朝夕相处了五年的男孩，他还真的以为是哪家的小姐跟来了。
跟在吴彻明身后扛包的白梦看到这一幕，连忙对吴彻明解释道“吴先生，我刚才一直跟着你低头走路，并没有注意到赵疏桐就在您身后”
此刻的吴彻明没空搭理白梦，心中欣喜与慌乱并存。不顾路人的围观，伸出双臂把疏桐拥进了怀中，瞬间引来一阵阵惊呼声。
“妈耶，快看快看吴老板竟然当街抱着一个姑娘”
“等等，这位姑娘该不会就是他的夫人吧”
“我看八成就是，这姑娘长得那么俊，我在这城里住了那么多年，可是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标致的人儿了。”
“不对吧，不是说吴老板连孩子都有了吗这姑娘岁数看着也不大啊，个头长得倒是挺高”
吴彻明把下巴抵在疏桐的肩头上，不顾身旁越聚越多的吃瓜群众，闭着眼睛，用脸颊蹭着他的头发，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压着嗓音在疏桐耳边道“自从你回宫了之后，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然而此刻的疏桐心情则是异常沉重，吴彻明刚才说的那句话，着实把他给惊道了。疏桐伸手推开吴彻明，双目直视着他，严肃问道“明哥哥，你方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被推开的吴彻明愣了一下，刚才的话什么话白梦咳嗽了两声，悄悄在他耳边提示道“吴先生，您刚才亲自跟赵疏桐说你已经有了家室，还让他去找自己的如意郎君。为了出现不必要的误会，我建议您还是跟他解释解释。”
听到这句话，吴彻明差点儿没一口气背过去。
“不，不是真的”吴彻明心中一急，奈何这大街上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干脆一把拽过疏桐往自己的铺子走去。正当他拨开人群准备冲出去的时候，就被刚刚赶到的赵文昱拦了下来。
“马上放开他，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赵文昱抽出腰中的配剑直指吴彻明的喉间，疏桐见状连忙解释道“兄长你别误会，他就是我的明哥哥”
吴彻明听疏桐唤此人兄长，这才定睛打量着面前的来人。只见此人与疏桐有五六分相像，比起疏桐更多了几分沉稳儒雅，看面相倒不像是个有心机的人，也确实很护着疏桐。
为了给这萧临的太子殿下留下一个好印象，吴彻明松开了抓住疏桐的那只手，双手相叠微微颔首，对着赵文昱行了一礼。
“见过赵公子。”
赵文昱盯着吴彻明看了一会儿，把剑收回腰间，又把疏桐拉回自己身旁，上前一步低声问道“你就是当年救下桐儿的吴公子吗”
吴彻明点头“赵公子，此地人多眼杂，实在是不易交谈，不如到我的铺中一坐，我们坐下好好聊上几句。”
赵文昱带着疏桐出宫的目的就是来找吴彻明，如今这么容易就找到了，自然是要坐下来说说话，更何况，为了疏桐的以后，他必定是先要把把关。
“也好，那就请吴公子带路吧。”
吴彻明弯腰扛起地上的两个麻袋，对身后的两人道“走吧。”
虽然赵文昱和疏桐都很想知道刚才麻袋悬空的那一幕吴彻明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但是眼下三人已经被萧临城内的市民们围得水泄不通，他们也不好现在就开口问。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开的消息，都说吴老板的夫人今日在街上首次亮了相，长得那叫一个玉肌花貌，怪不得吴老板为此倾心。
走在街上的吴彻明听得脸上一阵阵的泛红，心里飞速盘算着一会儿该如何开口解释。赵文昱则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只是默默地继续打量着疏桐口中这个常常提起的好哥哥。
赵文昱侧过头看了自家弟弟一眼，发现这人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虽然他多少能猜到为何疏桐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明哥哥之后为何会是这个表现，但没等自己亲自确认之前对此他不能表什么态。
白梦和吴彻明并排走着，嘴里念叨个不停“吴先生，您真是好运气呀，太子殿下八百年不出宫，这一出宫就碰见了您。对了，您见到他不用那么紧张，殿下待人很友善的，脾气也很好。”
吴彻明用余光瞄了白梦一眼，并不理睬他，白梦也不失落，反而越说越尽兴“呀，这么算起来的话，若是您能通过大舅子这一关，您离赵疏桐就更进一步了呀”
这回吴彻明倒是没法无视他了，在心中吼道“这算哪门子的大舅子你会不会说话从现在开始你给我闭嘴，别给我打岔。”
再次被骂的白梦撇撇嘴，讪讪走到了最后面。
一行人没走多久，就来到了吴彻明的二层小楼之前。赵文昱和疏桐这才发现，这间店铺竟是除夕夜路过的那家店，还真算是有缘。
此时的一楼还有不少食客在这里吃饭，赵文昱看着饭桌上支起的一口口铜锅，铜锅里面还放着很多竹签，让他很是好奇。不过出于礼节，他并没有直接问到这些东西都是什么。
吴彻明走到柜台前，把两袋药材交给雇来的店小二登记入库，又让人送了一壶茶水和两盘点心到楼上，随后把疏桐和赵文昱也领了上去。关上了门，隔绝掉外面的吵杂声。他又搬来了两把椅子放在自己的桌案前，让一大一小两位赵公子坐了下来。
疏桐四处环顾了一圈儿，发现这二楼药铺的布局很像是唐仲医馆的，心中忽然甚是想念在唐家度过的日子。
“也不知道巧倩姐姐和唐先生现在如何了。”疏桐在心中默想，随后又看到墙角处支了一张床，看来吴彻明每日就在这里休憩。
三人围着桌案而坐，赵文昱拿起瓷盘中的一块糕点送进口中尝了尝，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在先前，我就听桐儿说，他的明哥哥是位厨艺医术都很了得的人，现下看来，此言不虚。”
吴彻明微微一笑“殿下谬赞了，我以前只不过是一个山间村夫而已，比起那些真正的医者和厨家，我还差得很远。”
听吴彻明称自己为殿下，赵文昱心中了然，看来疏桐给此人说了不少有关自己的身世问题，不知道在他得知后会作何感想。
赵文昱端起桌上的茶轻轻喝了一口，又问道“对了，吴公子，方才在街上的那一幕，你是如何做到的”
吴彻明轻轻捏了捏眉心，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实不相瞒，殿下，那只不过是我为了吸引更多顾客的一个小把戏而已，两个麻袋上都绑有透明的绳子，街边的人群中有我特意安排的人在牵拉着，他们跟着我一起走，这才有了是我让两个麻袋悬空的画面。”
“吴公子当真是有做商人的天赋，如此新奇的引客方法，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不等两人继续你一言我一语的继续说着客套谦虚话，疏桐便直盯着吴彻明，皱着眉直接问道“明哥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真的已经成家了吗”
吴彻明脸上的微笑僵在了脸上，他悄悄瞄了一眼赵文昱，只见后者端着茶正在细细品味着，似乎也在等自己解释。吴彻明深吸了一口气，对疏桐道“绝无此事，那些话只不过是我对街坊的推辞。我是不会成家的。”
听到吴彻明的回答，疏桐先是心头一松，可听到后半句话时又揪了起来。不等疏桐继续问，赵文昱倒是先开口了“虽然这样问有些不妥，可吴公子现下早已过了及冠之年，为何不娶妻生子呢”
吴彻明沉默了一会儿，答道“因为，我现下还是想把精力放在自己的事业上。”
赵文昱接着问“世人常说成家立业，必是先成家而后立业，若是夫妻二人琴瑟和鸣，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岂非更好”
疏桐转过身想和赵文昱说些什么，赵文昱抬起一只手朝他摆了摆，眼睛依旧看着吴彻明，疏桐只好先默不作声，继续听这两个人说着。
吴彻明微微低头垂着眼，开口道“殿下，实不相瞒，我，无意于男女之事。”
此话一出，倒是让两人吃了一惊，特别是赵文昱，在得到了答案之后竟不知该如何继续问下去。虽说萧临民风开放，有断袖之癖的人也不在少数。可在赵文昱心中却隐隐泛起了一丝戒备之心难道此人真的是对自家弟弟有所图谋
一阵尴尬过后，赵文昱轻轻咳了一声，道“抱歉，吴公子，是我唐突了。”
吴彻明笑了笑，把桌上空了的茶杯续满了热茶，道“这没什么的，殿下。我只不过是觉得，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的光阴，应该去喜欢自己内心真正喜欢的人才是。”
说完，端起了一杯茶递给赵文昱，又把另一杯递给疏桐。
疏桐看着杯中清透的茶汤，抬头问吴彻明“那，明哥哥，你的意思是，你喜欢的是男子吗”
“桐儿。”赵文昱用手轻轻碰了碰疏桐的胳膊，疏桐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问了什么，顿时有些羞涩。
吴彻明看着疏桐这一副闺中小姐的打扮，不禁想笑，把话题引到了别处“殿下，疏桐这副装扮，是你想出来的吗”
这个问题让赵文昱一时语塞，疏桐这才想起来为了出宫，兄长特意把自己打扮成了小姑娘的模样，脸上顿时敷上一层浅浅的粉色，转头略带不满地看着赵文昱。
赵文昱无视自家弟弟投过来的目光，依旧是那副处变不惊的神态，认真答道“桐儿刚回宫几个月，父皇是不会让他轻易出宫，若是不想引起侍卫们的注意，必然要乔装打扮一番。”
“不过，话说回来。”赵文昱敛了敛面上和煦的表情，“桐儿这次出宫，可是特意来找你的。”
“找我”吴彻明微微讶异，侧过头去看疏桐。只见疏桐琥珀色的双眸中布上了一层水雾，闪烁着微光，正直视着自己的眼睛，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赵文昱站起身，对吴彻明道“吴公子，我有事情想和你谈谈，不知道公子可否陪我到外面走一走”
吴彻明也跟着起身“当然可以，殿下想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赵文昱站在疏桐身后双手抚上他的肩膀，“桐儿，你现在这里等我们一会儿，我有事情要问问你的明哥哥。”
“我也要去。”疏桐站起身，用略带恳求的目光看着赵文昱，赵文昱摇了摇头。
吴彻明见状，安慰道“疏桐，听话，我们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我让人做些你喜欢的吃食送上来，你就先在这里等我们一会儿。”
“那你们早些回来。”
“行，肯定不会让你等很久的。”吴彻明宠溺地揉了揉疏桐的头发，“我榻上放着的有几本书，你若是无聊，就先翻着看看。”
疏桐点点头，目送着两人离开，他打开窗户，探出半个身子向楼下望去，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位哥哥此刻正并排走着，逐渐踏入熙攘的人群中。
直到视线所及之处不再见到两人的身影，疏桐才退回房内，细细打量起来这家新的医馆。
看了一圈儿之后，疏桐坐到吴彻明的榻上，随意拿起了他枕边的一本书，翻开一看，是之前那本吴彻明教他学习过的诗经。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疏桐在心中默念着这些熟悉的诗句，侧身躺在了榻上。被褥上尽是淡淡的药香，和吴彻明的气息，疏桐把被褥抱在胸前，低头深深一嗅，双眼微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和吴彻明相拥而眠的日子。
“不知道殿下单独唤我出来，可是有什么要是”吴彻明和赵文昱信步走在萧临的长街之上，正往护城河的方向走去。
“在外只需叫我公子便可。”赵文昱提醒了吴彻明一句，随后答道，“我今日教你出来，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务必要如实回答。”
“公子请问，我定是知无不言。”
赵文昱抬起眼帘，看着远处闪着波光的河水，问道“吴公子，你是否心悦桐儿。”
吴彻明的脚步慢了下来，定定地看着赵文昱的后背，似乎没有听清他刚才问的是什么问题。
赵文昱转过身面对着他，又问了一遍“你是否心悦桐儿”
吴彻明垂在身侧的手掌渐渐缩成了一个拳头，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若是回答了“是”，那赵文昱会不会即刻就把自己驱逐出萧临
“赵公子，我”
赵文昱静静地等着吴彻明的下文，却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他轻叹了口气“吴公子，你不必紧张。只需如实回答便可。”
吴彻明抬起头迎上赵文昱的目光，朝他缓慢而坚定地说出了一个字“是。”
“果然。”赵文昱听到这个回答并不意外，“桐儿刚刚回宫跟我提起你的时候，我便觉得你对他的感情似乎并不像兄弟之间的那般，现在听你亲口说出了这个答案，我也就可以确定了。”
吴彻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问道“疏桐他，经常提起我吗”
赵文昱叹道“何止是经常提起你，恐怕你与他再在一起生活一些时日，他便把我这个亲哥哥给忘了。”
闻言，吴彻明的唇角溢出一抹笑意。只不过还未等这抹笑完全绽开，赵文昱接下来的话仿佛把他推入了深渊。
“但是，从这次相见之后，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你们之间，是没有可能的。”
“为什么”吴彻明不太相信，可还是沉住气息问道“赵公子，为什么就不可能了难道多一个疼爱他的人不好吗”
赵文昱看了他一眼，转身继续慢步往前走着。
“你如此疼爱桐儿，我自然是很高兴。可是吴公子，你有没有想过。”
“想过什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赵文昱缓缓道，“虽然桐儿现在还未到成人之岁，但他仍是萧临的二皇子，将来也是萧临的亲王殿下，会拥有自己的封地和子民。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能选择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就是因为这个”吴彻明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那多一个人去辅助他担起这些，岂不是更好”
赵文昱笑了笑“吴公子，你又如何能帮他担起这半壁天下你要知道，能够辅佐君王的人，从来都只是臣子，并非爱人。”
这次吴彻明答不上来了。比起眼前身份高贵的天潢贵胄，他只不过是一介平民百姓，中间相隔的阶层乃是天壤之别。
见吴彻明不再说话，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去了精神，赵文昱也有些不忍。毕竟，疏桐从小就是个很缺爱的孩子，如今有那么一个人愿意去疼他爱他，他这个兄长也不想把人就这么推开。
赵文昱犹豫了片刻之后，对他叹道“不过，念在你照顾桐儿那么久的情面上，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愿意看见他难过。”
等两人回到店铺里，发现疏桐已经躺在榻上睡着了。赵文昱正欲叫醒他，被吴彻明拦了下来。
“殿下，让他睡会儿吧。”吴彻明把疏桐脚上的短靴脱了下来，随后轻手轻脚地把疏桐胡乱团在怀里的被褥伸开，盖在疏桐身上，直到把边边角角全部掖好之后才离开。
赵文昱在一旁默默看着，他能感觉得到，吴彻明待疏桐的好，确实是真心的。
“你先去安排自己的事情吧，我在这儿看着他。”赵文昱对他道。吴彻明道了声谢，便下楼去了。
赵文昱轻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家弟弟正躺在别人床上睡得香甜，无奈的笑了笑。忽然，他发现疏桐肘下压着一本书。他走上前轻轻抽出来看了看，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疏桐最喜欢的那两句话。
赵文昱的眼神暗了暗，随后把这页书纸撕了下来，丢进了墙边的炭盆中。
霎时间，化为一摊灰烬。
等疏桐悠悠转醒之后，看到窗外的天空已被晚霞染成了橘色时，这才清醒了过来，立刻翻身下床。
刚刚转过身子，就看见吴彻明和赵文昱坐在桌边看着他。
“睡醒了”赵文昱温柔问道。
“睡醒了兄长，明哥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文昱回道“回来的有一个多时辰了。我原本打算叫你起来，但是被吴公子拦下了，就任由你睡到自然醒。”
疏桐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自家兄长“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你们，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赵文昱半开玩笑道“我看你是在这里睡得比较安心吧，听宫中侍从们说，你晚上在寝殿中可是要辗转好久才能睡着，怎么到了这里，一睡就是那么长时间。”
“兄长，你怎么能这样说”疏桐不满道，这样一说，不就等于在明哥哥的床上自己才能睡得很香吗
看着兄弟二人之间拌嘴，吴彻明笑了笑，对疏桐道“好了，快下来吧，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糖饼。”
一听到有糖饼吃，疏桐瞬间提起了精神，掀开被褥穿上鞋子就走到了桌边，拿起一个坐在椅子上乖巧地啃着。
赵文昱和吴彻明对视了一下，随后对疏桐道“桐儿，我下午的时候和吴公子商量了一下，想让他随我们一同入宫，你可愿意”
赵文昱原本以为自家弟弟听到这个消息后会非常高兴，没想到却是另外一幅表情。
“兄长，你这是何意”疏桐颦起眉，严肃问道。
疏桐这一问，倒是让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赵文昱有些看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回问道“这个想法可有何不妥吗”
疏桐放下手中的糖饼，没有回答赵文昱的话，反而是看向吴彻明“明哥哥，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进宫吗”
吴彻明道“自然是愿意啊，与你们一同入宫，这样我就能时常见到你了。这样不好吗”
“不好。”疏桐道，“我不想你去。”
此话一出，两人皆沉默了下来。赵文昱转头看着吴彻明，轻轻叹了口气。
“明哥哥，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不想时常见到你。”疏桐站起来，注视着吴彻明，“我做梦都想回到之前和你在一起生活的日子。”
“那你为何不想让吴公子与我们一同回去呢”赵文昱再次问道。
这次疏桐说出了原因“因为我不喜欢那里。我也不想让明哥哥被深宫束缚。”
听到这个答案，赵文昱舒了一口气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严重的问题。桐儿，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你愿意，我便可以想办法让吴公子进宫，并让父皇赐予他官职。这样以来，他也不必每天忙于生意。”
疏桐看着赵文昱，像是在纠结着什么。
“我知道你小的时候对宫闱之内的印象并不好，也知道你甚至很反感宫中的生活。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父皇他们待你都很好，等你及冠之后便会分你封地，到那时，你若是再想出来见吴公子，就没那么容易了。”赵文昱继续说道。
“你是萧临的二皇子，将来这萧临的天下有你的一份，你无法推脱。我与吴公子已经仔细交谈过了，若是你愿意，他可以辅佐你将来的道路。而且你们二人也可时常相见。”
“兄长，你是想让明哥哥当萧临的臣子吗”
“也可以这么说。”
疏桐又问吴彻明“明哥哥，你愿意吗”
“我愿意。”吴彻明坚定道，“疏桐，我留在这萧临城内，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有资格踏入萧临的皇宫去寻你。现在殿下给了我这个机会，我不想白白浪费掉。”
疏桐看着吴彻明熠熠生辉的眸子，仿佛被陷了进去。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日夜都在思念的。最终，疏桐还是答应了兄长的决定。
等吴彻明安排好店铺的相关事宜之后，已经到了夜晚，这个时间宫门怕是已经下了钥。由于已经远远超出预期的回宫时间，疏桐和赵文昱两人索性就在萧临的驿馆内住了一夜，等明日一早再回去也不迟。
吴彻明正躺在自己的榻上暗自笑着，心中满是对宫内生活的向往期待。
“吴先生，您真的要和赵疏桐他们一起去萧临皇宫吗”白梦从药柜后面转出身，问道。
“嗯，明早就走。”
白梦走到桌案旁边，一屁股坐在了上面，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吴彻明。
没过多久，吴彻明就感觉到了白梦的不正常。按照常理，他应该是缠着自己问个不停才对，怎么今天却那么安静
吴彻明从榻上坐起来，披了一件衣服，透过微弱的月光在黑暗中看向白梦。
“怎么，你是舍不得我走吗我到哪里你不是都能跟着我吗，还是说你进不去萧临的皇宫”
白梦摇摇头，跳下桌子走到吴彻明身旁，与他同坐在榻边。没等吴彻明习惯性地伸手往他肩头拍上一掌，白梦却轻轻抱住了他。
这让吴彻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卧槽你干什么赶快给我松开”说着就去挣脱白梦。
由于白梦本来就是用双臂轻轻环着他，吴彻明很容易便挣开了。吴彻明刚要开口再把白梦骂一顿，越看见一滴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莹润的泪珠在月色在之下泛着惨白的光。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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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过街架势, 无疑吸引了整条街上路人的注视, 人们都在纷纷侧目讨论着这位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赵文昱惊叹道“竟不曾想这民间还有此等高人，我还是头一次亲眼看见这等奇异幻术”
没等他说完, 疏桐就冲那人跑了过去。
“桐儿，勿要乱跑快回来”赵文昱的叫喊并没有让疏桐停下脚步，反而越跑越快, 直到追上那人之后他才渐渐放慢脚步。
一旁的妇人注意到疏桐，以为又是哪家姑娘想上来一亲芳泽，不禁对他笑道“姑娘啊，你前面这位公子已经娶过妻生过子了，你就别去打扰人家了。”
闻言, 疏桐停下了脚步，猛地转过头看向那个妇人，一脸不可思议。
也许那个妇人的声音过于洪亮，以至于吴彻明也听到了。为了不让又一个想要追求自己的少女伤心，吴彻明决定亲自宽慰安抚一下。
“这位姑娘, 鄙人已有家室，天涯何处无芳草, 祝愿姑娘早日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才好。”
此话一出, 疏桐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他的后背上, 似乎有些难过，最终还是开口叫住了吴彻明。
“明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果然，这句话把吴彻明钉在了原地，他身后的两个麻袋也“噗通”一声掉在了地上。吴彻明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当他转身去看疏桐的时候差点儿没被自己的脚绊倒。
“疏，疏桐”吴彻明刚刚站稳脚跟儿，就被疏桐一身鲜艳的桃粉色衣裙扑了满眼，如瀑的长发松松垮垮束在脑后，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虽然这已经是第二次见到疏桐穿着女子的服饰，但还是惊艳到了吴彻明。若不是站在他身后的人的的确确就是跟自己朝夕相处了五年的男孩，他还真的以为是哪家的小姐跟来了。
跟在吴彻明身后扛包的白梦看到这一幕，连忙对吴彻明解释道“吴先生，我刚才一直跟着你低头走路，并没有注意到赵疏桐就在您身后”
此刻的吴彻明没空搭理白梦，心中欣喜与慌乱并存。不顾路人的围观，伸出双臂把疏桐拥进了怀中，瞬间引来一阵阵惊呼声。
“妈耶，快看快看吴老板竟然当街抱着一个姑娘”
“等等，这位姑娘该不会就是他的夫人吧”
“我看八成就是，这姑娘长得那么俊，我在这城里住了那么多年，可是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标致的人儿了。”
“不对吧，不是说吴老板连孩子都有了吗这姑娘岁数看着也不大啊，个头长得倒是挺高”
吴彻明把下巴抵在疏桐的肩头上，不顾身旁越聚越多的吃瓜群众，闭着眼睛，用脸颊蹭着他的头发，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压着嗓音在疏桐耳边道“自从你回宫了之后，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然而此刻的疏桐心情则是异常沉重，吴彻明刚才说的那句话，着实把他给惊道了。疏桐伸手推开吴彻明，双目直视着他，严肃问道“明哥哥，你方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被推开的吴彻明愣了一下，刚才的话什么话白梦咳嗽了两声，悄悄在他耳边提示道“吴先生，您刚才亲自跟赵疏桐说你已经有了家室，还让他去找自己的如意郎君。为了出现不必要的误会，我建议您还是跟他解释解释。”
听到这句话，吴彻明差点儿没一口气背过去。
“不，不是真的”吴彻明心中一急，奈何这大街上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干脆一把拽过疏桐往自己的铺子走去。正当他拨开人群准备冲出去的时候，就被刚刚赶到的赵文昱拦了下来。
“马上放开他，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赵文昱抽出腰中的配剑直指吴彻明的喉间，疏桐见状连忙解释道“兄长你别误会，他就是我的明哥哥”
吴彻明听疏桐唤此人兄长，这才定睛打量着面前的来人。只见此人与疏桐有五六分相像，比起疏桐更多了几分沉稳儒雅，看面相倒不像是个有心机的人，也确实很护着疏桐。
为了给这萧临的太子殿下留下一个好印象，吴彻明松开了抓住疏桐的那只手，双手相叠微微颔首，对着赵文昱行了一礼。
“见过赵公子。”
赵文昱盯着吴彻明看了一会儿，把剑收回腰间，又把疏桐拉回自己身旁，上前一步低声问道“你就是当年救下桐儿的吴公子吗”
吴彻明点头“赵公子，此地人多眼杂，实在是不易交谈，不如到我的铺中一坐，我们坐下好好聊上几句。”
赵文昱带着疏桐出宫的目的就是来找吴彻明，如今这么容易就找到了，自然是要坐下来说说话，更何况，为了疏桐的以后，他必定是先要把把关。
“也好，那就请吴公子带路吧。”
吴彻明弯腰扛起地上的两个麻袋，对身后的两人道“走吧。”
虽然赵文昱和疏桐都很想知道刚才麻袋悬空的那一幕吴彻明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但是眼下三人已经被萧临城内的市民们围得水泄不通，他们也不好现在就开口问。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开的消息，都说吴老板的夫人今日在街上首次亮了相，长得那叫一个玉肌花貌，怪不得吴老板为此倾心。
走在街上的吴彻明听得脸上一阵阵的泛红，心里飞速盘算着一会儿该如何开口解释。赵文昱则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只是默默地继续打量着疏桐口中这个常常提起的好哥哥。
赵文昱侧过头看了自家弟弟一眼，发现这人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虽然他多少能猜到为何疏桐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明哥哥之后为何会是这个表现，但没等自己亲自确认之前对此他不能表什么态。
白梦和吴彻明并排走着，嘴里念叨个不停“吴先生，您真是好运气呀，太子殿下八百年不出宫，这一出宫就碰见了您。对了，您见到他不用那么紧张，殿下待人很友善的，脾气也很好。”
吴彻明用余光瞄了白梦一眼，并不理睬他，白梦也不失落，反而越说越尽兴“呀，这么算起来的话，若是您能通过大舅子这一关，您离赵疏桐就更进一步了呀”
这回吴彻明倒是没法无视他了，在心中吼道“这算哪门子的大舅子你会不会说话从现在开始你给我闭嘴，别给我打岔。”
再次被骂的白梦撇撇嘴，讪讪走到了最后面。
一行人没走多久，就来到了吴彻明的二层小楼之前。赵文昱和疏桐这才发现，这间店铺竟是除夕夜路过的那家店，还真算是有缘。
此时的一楼还有不少食客在这里吃饭，赵文昱看着饭桌上支起的一口口铜锅，铜锅里面还放着很多竹签，让他很是好奇。不过出于礼节，他并没有直接问到这些东西都是什么。
吴彻明走到柜台前，把两袋药材交给雇来的店小二登记入库，又让人送了一壶茶水和两盘点心到楼上，随后把疏桐和赵文昱也领了上去。关上了门，隔绝掉外面的吵杂声。他又搬来了两把椅子放在自己的桌案前，让一大一小两位赵公子坐了下来。
疏桐四处环顾了一圈儿，发现这二楼药铺的布局很像是唐仲医馆的，心中忽然甚是想念在唐家度过的日子。
“也不知道巧倩姐姐和唐先生现在如何了。”疏桐在心中默想，随后又看到墙角处支了一张床，看来吴彻明每日就在这里休憩。
三人围着桌案而坐，赵文昱拿起瓷盘中的一块糕点送进口中尝了尝，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在先前，我就听桐儿说，他的明哥哥是位厨艺医术都很了得的人，现下看来，此言不虚。”
吴彻明微微一笑“殿下谬赞了，我以前只不过是一个山间村夫而已，比起那些真正的医者和厨家，我还差得很远。”
听吴彻明称自己为殿下，赵文昱心中了然，看来疏桐给此人说了不少有关自己的身世问题，不知道在他得知后会作何感想。
赵文昱端起桌上的茶轻轻喝了一口，又问道“对了，吴公子，方才在街上的那一幕，你是如何做到的”
吴彻明轻轻捏了捏眉心，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实不相瞒，殿下，那只不过是我为了吸引更多顾客的一个小把戏而已，两个麻袋上都绑有透明的绳子，街边的人群中有我特意安排的人在牵拉着，他们跟着我一起走，这才有了是我让两个麻袋悬空的画面。”
“吴公子当真是有做商人的天赋，如此新奇的引客方法，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不等两人继续你一言我一语的继续说着客套谦虚话，疏桐便直盯着吴彻明，皱着眉直接问道“明哥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真的已经成家了吗”
吴彻明脸上的微笑僵在了脸上，他悄悄瞄了一眼赵文昱，只见后者端着茶正在细细品味着，似乎也在等自己解释。吴彻明深吸了一口气，对疏桐道“绝无此事，那些话只不过是我对街坊的推辞。我是不会成家的。”
听到吴彻明的回答，疏桐先是心头一松，可听到后半句话时又揪了起来。不等疏桐继续问，赵文昱倒是先开口了“虽然这样问有些不妥，可吴公子现下早已过了及冠之年，为何不娶妻生子呢”
吴彻明沉默了一会儿，答道“因为，我现下还是想把精力放在自己的事业上。”
赵文昱接着问“世人常说成家立业，必是先成家而后立业，若是夫妻二人琴瑟和鸣，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岂非更好”
疏桐转过身想和赵文昱说些什么，赵文昱抬起一只手朝他摆了摆，眼睛依旧看着吴彻明，疏桐只好先默不作声，继续听这两个人说着。
吴彻明微微低头垂着眼，开口道“殿下，实不相瞒，我，无意于男女之事。”
此话一出，倒是让两人吃了一惊，特别是赵文昱，在得到了答案之后竟不知该如何继续问下去。虽说萧临民风开放，有断袖之癖的人也不在少数。可在赵文昱心中却隐隐泛起了一丝戒备之心难道此人真的是对自家弟弟有所图谋
一阵尴尬过后，赵文昱轻轻咳了一声，道“抱歉，吴公子，是我唐突了。”
吴彻明笑了笑，把桌上空了的茶杯续满了热茶，道“这没什么的，殿下。我只不过是觉得，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的光阴，应该去喜欢自己内心真正喜欢的人才是。”
说完，端起了一杯茶递给赵文昱，又把另一杯递给疏桐。
疏桐看着杯中清透的茶汤，抬头问吴彻明“那，明哥哥，你的意思是，你喜欢的是男子吗”
“桐儿。”赵文昱用手轻轻碰了碰疏桐的胳膊，疏桐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问了什么，顿时有些羞涩。
吴彻明看着疏桐这一副闺中小姐的打扮，不禁想笑，把话题引到了别处“殿下，疏桐这副装扮，是你想出来的吗”
这个问题让赵文昱一时语塞，疏桐这才想起来为了出宫，兄长特意把自己打扮成了小姑娘的模样，脸上顿时敷上一层浅浅的粉色，转头略带不满地看着赵文昱。
赵文昱无视自家弟弟投过来的目光，依旧是那副处变不惊的神态，认真答道“桐儿刚回宫几个月，父皇是不会让他轻易出宫，若是不想引起侍卫们的注意，必然要乔装打扮一番。”
“不过，话说回来。”赵文昱敛了敛面上和煦的表情，“桐儿这次出宫，可是特意来找你的。”
“找我”吴彻明微微讶异，侧过头去看疏桐。只见疏桐琥珀色的双眸中布上了一层水雾，闪烁着微光，正直视着自己的眼睛，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赵文昱站起身，对吴彻明道“吴公子，我有事情想和你谈谈，不知道公子可否陪我到外面走一走”
吴彻明也跟着起身“当然可以，殿下想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赵文昱站在疏桐身后双手抚上他的肩膀，“桐儿，你现在这里等我们一会儿，我有事情要问问你的明哥哥。”
“我也要去。”疏桐站起身，用略带恳求的目光看着赵文昱，赵文昱摇了摇头。
吴彻明见状，安慰道“疏桐，听话，我们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我让人做些你喜欢的吃食送上来，你就先在这里等我们一会儿。”
“那你们早些回来。”
“行，肯定不会让你等很久的。”吴彻明宠溺地揉了揉疏桐的头发，“我榻上放着的有几本书，你若是无聊，就先翻着看看。”
疏桐点点头，目送着两人离开，他打开窗户，探出半个身子向楼下望去，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位哥哥此刻正并排走着，逐渐踏入熙攘的人群中。
直到视线所及之处不再见到两人的身影，疏桐才退回房内，细细打量起来这家新的医馆。
看了一圈儿之后，疏桐坐到吴彻明的榻上，随意拿起了他枕边的一本书，翻开一看，是之前那本吴彻明教他学习过的诗经。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疏桐在心中默念着这些熟悉的诗句，侧身躺在了榻上。被褥上尽是淡淡的药香，和吴彻明的气息，疏桐把被褥抱在胸前，低头深深一嗅，双眼微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和吴彻明相拥而眠的日子。
“不知道殿下单独唤我出来，可是有什么要是”吴彻明和赵文昱信步走在萧临的长街之上，正往护城河的方向走去。
“在外只需叫我公子便可。”赵文昱提醒了吴彻明一句，随后答道，“我今日教你出来，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务必要如实回答。”
“公子请问，我定是知无不言。”
赵文昱抬起眼帘，看着远处闪着波光的河水，问道“吴公子，你是否心悦桐儿。”
吴彻明的脚步慢了下来，定定地看着赵文昱的后背，似乎没有听清他刚才问的是什么问题。
赵文昱转过身面对着他，又问了一遍“你是否心悦桐儿”
吴彻明垂在身侧的手掌渐渐缩成了一个拳头，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若是回答了“是”，那赵文昱会不会即刻就把自己驱逐出萧临
“赵公子，我”
赵文昱静静地等着吴彻明的下文，却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他轻叹了口气“吴公子，你不必紧张。只需如实回答便可。”
吴彻明抬起头迎上赵文昱的目光，朝他缓慢而坚定地说出了一个字“是。”
“果然。”赵文昱听到这个回答并不意外，“桐儿刚刚回宫跟我提起你的时候，我便觉得你对他的感情似乎并不像兄弟之间的那般，现在听你亲口说出了这个答案，我也就可以确定了。”
吴彻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问道“疏桐他，经常提起我吗”
赵文昱叹道“何止是经常提起你，恐怕你与他再在一起生活一些时日，他便把我这个亲哥哥给忘了。”
闻言，吴彻明的唇角溢出一抹笑意。只不过还未等这抹笑完全绽开，赵文昱接下来的话仿佛把他推入了深渊。
“但是，从这次相见之后，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你们之间，是没有可能的。”
“为什么”吴彻明不太相信，可还是沉住气息问道“赵公子，为什么就不可能了难道多一个疼爱他的人不好吗”
赵文昱看了他一眼，转身继续慢步往前走着。
“你如此疼爱桐儿，我自然是很高兴。可是吴公子，你有没有想过。”
“想过什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赵文昱缓缓道，“虽然桐儿现在还未到成人之岁，但他仍是萧临的二皇子，将来也是萧临的亲王殿下，会拥有自己的封地和子民。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能选择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就是因为这个”吴彻明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那多一个人去辅助他担起这些，岂不是更好”
赵文昱笑了笑“吴公子，你又如何能帮他担起这半壁天下你要知道，能够辅佐君王的人，从来都只是臣子，并非爱人。”
这次吴彻明答不上来了。比起眼前身份高贵的天潢贵胄，他只不过是一介平民百姓，中间相隔的阶层乃是天壤之别。
见吴彻明不再说话，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去了精神，赵文昱也有些不忍。毕竟，疏桐从小就是个很缺爱的孩子，如今有那么一个人愿意去疼他爱他，他这个兄长也不想把人就这么推开。
赵文昱犹豫了片刻之后，对他叹道“不过，念在你照顾桐儿那么久的情面上，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愿意看见他难过。”
等两人回到店铺里，发现疏桐已经躺在榻上睡着了。赵文昱正欲叫醒他，被吴彻明拦了下来。
“殿下，让他睡会儿吧。”吴彻明把疏桐脚上的短靴脱了下来，随后轻手轻脚地把疏桐胡乱团在怀里的被褥伸开，盖在疏桐身上，直到把边边角角全部掖好之后才离开。
赵文昱在一旁默默看着，他能感觉得到，吴彻明待疏桐的好，确实是真心的。
“你先去安排自己的事情吧，我在这儿看着他。”赵文昱对他道。吴彻明道了声谢，便下楼去了。
赵文昱轻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家弟弟正躺在别人床上睡得香甜，无奈的笑了笑。忽然，他发现疏桐肘下压着一本书。他走上前轻轻抽出来看了看，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疏桐最喜欢的那两句话。
赵文昱的眼神暗了暗，随后把这页书纸撕了下来，丢进了墙边的炭盆中。
霎时间，化为一摊灰烬。
等疏桐悠悠转醒之后，看到窗外的天空已被晚霞染成了橘色时，这才清醒了过来，立刻翻身下床。
刚刚转过身子，就看见吴彻明和赵文昱坐在桌边看着他。
“睡醒了”赵文昱温柔问道。
“睡醒了兄长，明哥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文昱回道“回来的有一个多时辰了。我原本打算叫你起来，但是被吴公子拦下了，就任由你睡到自然醒。”
疏桐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自家兄长“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你们，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赵文昱半开玩笑道“我看你是在这里睡得比较安心吧，听宫中侍从们说，你晚上在寝殿中可是要辗转好久才能睡着，怎么到了这里，一睡就是那么长时间。”
“兄长，你怎么能这样说”疏桐不满道，这样一说，不就等于在明哥哥的床上自己才能睡得很香吗
看着兄弟二人之间拌嘴，吴彻明笑了笑，对疏桐道“好了，快下来吧，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糖饼。”
一听到有糖饼吃，疏桐瞬间提起了精神，掀开被褥穿上鞋子就走到了桌边，拿起一个坐在椅子上乖巧地啃着。
赵文昱和吴彻明对视了一下，随后对疏桐道“桐儿，我下午的时候和吴公子商量了一下，想让他随我们一同入宫，你可愿意”
赵文昱原本以为自家弟弟听到这个消息后会非常高兴，没想到却是另外一幅表情。
“兄长，你这是何意”疏桐颦起眉，严肃问道。
疏桐这一问，倒是让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赵文昱有些看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回问道“这个想法可有何不妥吗”
疏桐放下手中的糖饼，没有回答赵文昱的话，反而是看向吴彻明“明哥哥，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进宫吗”
吴彻明道“自然是愿意啊，与你们一同入宫，这样我就能时常见到你了。这样不好吗”
“不好。”疏桐道，“我不想你去。”
此话一出，两人皆沉默了下来。赵文昱转头看着吴彻明，轻轻叹了口气。
“明哥哥，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不想时常见到你。”疏桐站起来，注视着吴彻明，“我做梦都想回到之前和你在一起生活的日子。”
“那你为何不想让吴公子与我们一同回去呢”赵文昱再次问道。
这次疏桐说出了原因“因为我不喜欢那里。我也不想让明哥哥被深宫束缚。”
听到这个答案，赵文昱舒了一口气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严重的问题。桐儿，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你愿意，我便可以想办法让吴公子进宫，并让父皇赐予他官职。这样以来，他也不必每天忙于生意。”
疏桐看着赵文昱，像是在纠结着什么。
“我知道你小的时候对宫闱之内的印象并不好，也知道你甚至很反感宫中的生活。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父皇他们待你都很好，等你及冠之后便会分你封地，到那时，你若是再想出来见吴公子，就没那么容易了。”赵文昱继续说道。
“你是萧临的二皇子，将来这萧临的天下有你的一份，你无法推脱。我与吴公子已经仔细交谈过了，若是你愿意，他可以辅佐你将来的道路。而且你们二人也可时常相见。”
“兄长，你是想让明哥哥当萧临的臣子吗”
“也可以这么说。”
疏桐又问吴彻明“明哥哥，你愿意吗”
“我愿意。”吴彻明坚定道，“疏桐，我留在这萧临城内，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有资格踏入萧临的皇宫去寻你。现在殿下给了我这个机会，我不想白白浪费掉。”
疏桐看着吴彻明熠熠生辉的眸子，仿佛被陷了进去。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日夜都在思念的。最终，疏桐还是答应了兄长的决定。
等吴彻明安排好店铺的相关事宜之后，已经到了夜晚，这个时间宫门怕是已经下了钥。由于已经远远超出预期的回宫时间，疏桐和赵文昱两人索性就在萧临的驿馆内住了一夜，等明日一早再回去也不迟。
吴彻明正躺在自己的榻上暗自笑着，心中满是对宫内生活的向往期待。
“吴先生，您真的要和赵疏桐他们一起去萧临皇宫吗”白梦从药柜后面转出身，问道。
“嗯，明早就走。”
白梦走到桌案旁边，一屁股坐在了上面，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吴彻明。
没过多久，吴彻明就感觉到了白梦的不正常。按照常理，他应该是缠着自己问个不停才对，怎么今天却那么安静
吴彻明从榻上坐起来，披了一件衣服，透过微弱的月光在黑暗中看向白梦。
“怎么，你是舍不得我走吗我到哪里你不是都能跟着我吗，还是说你进不去萧临的皇宫”
白梦摇摇头，跳下桌子走到吴彻明身旁，与他同坐在榻边。没等吴彻明习惯性地伸手往他肩头拍上一掌，白梦却轻轻抱住了他。
这让吴彻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卧槽你干什么赶快给我松开”说着就去挣脱白梦。
由于白梦本来就是用双臂轻轻环着他，吴彻明很容易便挣开了。吴彻明刚要开口再把白梦骂一顿，越看见一滴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莹润的泪珠在月色在之下泛着惨白的光。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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