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5.chapter 35

    走廊一排白织灯明亮, 照得她的脸跟瓷器似的白, 眼珠又像玻璃球, 漆黑水灵。素净的脸，浅色的唇, 他只看了一眼, 就移开了视线。

    “走吧。”他率先迈向前一步，按了电梯下行键。

    电梯里空间密闭, 四面的反光金属都折射出他高大的身躯，脸看得却模模糊糊的。舒纾站在他后面，隔得近，那股透着点木调的古龙水丝丝入扣，充盈着她鼻尖。

    领导们基本都找好了代驾, 自己坐在副驾驶, 脸色醉醺得泛红，说话也不清楚，降下车窗还在连声道谢“谢谢谢谢，感谢周总今天的安排。”

    他迎着晚风站着酒楼门口哦, 对着那些人挥手，目送着一辆辆车走远，衣衫被风吹的有点鼓, 发出簌簌的声音。

    他是东道主, 送客理所应当。舒纾站在他身后, 眼神落在他硬朗宽阔的背影上, 微微有些晃神。

    这里是市最繁华的地段, 寸土寸金，灯火耀眼，夜夜笙歌，她站在一片灯红酒绿里，没有喝酒也觉得思绪有些醉了。

    周沛琛业务忙，手机靠在耳边正听着汇报，送完客人，他眼神往旁边一瞥，没人。

    转头才看到小女孩，短发被风吹的有点乱，正在兀自发呆，他看着不由得嘴角含笑，没拿手机的那只手从裤兜里拿出来，长臂一捞，稳稳地环在她的肩上。

    她陡然回神，一惊。抬头看那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男人正在接电话，沉声应着，没有看她，眼神游离在别处。霓虹灯变换着不同颜色，对面酒楼ed灯高悬着，他一半侧脸隐在暮色里，鼻梁线条流畅，挺拔好看。

    她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周沛琛的腰，男人低头疑惑的看她，浓密的眉皱起。

    她怕打扰他打电话，声音小小，“你还赶不赶飞机”

    他拿着手机的手放远了一点，“嗯，换个航班。”

    “那你先去吧。”不用管我，我自己打车回去。

    还有一半的话没有说完，代驾就开着他的车从地下出来了，他刚好挂了电话，给她开了后排的车门，声音温柔，“不急。”

    她钻进车里，他也跟着进去，顺手带上了门。

    周沛琛把导航调好，手机丢到副驾驶的座位上，目的地是她的学校，“按导航走。”

    “好的。”

    车内安静，气温也低，舒纾无所事事，目光流连在车内挂着的吊坠上，一串袖珍的玉如意，颜色很翠，底部连着的墨绿色流苏微微晃荡。

    周沛琛仰着头合着眼，躺在真皮靠背上，手腕的一串小叶紫檀滑到掌心，他不紧不慢地摩挲着。

    “想不想出国”旁边的人陡然提起餐桌上的话题。

    这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他真要出钱供她读书

    “不了。”她轻轻摇了摇头。

    他把木珠磨得发出轻微的噗哧声，依然闭目养神，语气平淡，“那工作”

    “我不知道。”

    现在遍地大学生，她不过是沧海一粟，拿着一块只算看得过去的敲门砖，几乎一无所有的去搏一个看不清的明天，人人都一样，她也是平凡的大多数。

    但她也是有些害怕的。

    为了转移这个话题，她俯身弯腰去看他手里的木珠。

    车内光线晦暗，暗影浮动，像是一阵阵的海浪，拍在他们身上，又落进乳白色的羊毛地毯里。

    “这是什么”纤细的手指去触碰，指甲修剪的很短，圆润的像是一片贝壳。

    他笑，反手覆上她的手，把串珠放在只有他手心一半大的手掌里。

    “小叶紫檀，你搓一搓，会有香味儿。”

    她好奇，照他说的做起来，两只手捧着木珠使劲搓几遍，又凑近鼻子闻了闻，惊呼，“真的诶”

    只有这个时候最像个孩子。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侧脸，“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只有被你骗的份。”

    他隐隐暗指她冒名顶替周妍锶那次。

    是夜晚，还是没有定数的灯光在作怪，一句简单的话，她竟听出几分旖旎的意味。

    “你要是想工作，来我公司实习吧。”

    他再次开口，打破寂静，也顺便从她手里拿回那串紫得发黑的小叶紫檀。

    大四寒假假期来的很快，校园里叶子掉了几轮，衣服换了几件，这几年留在脑子里的好像只有一些芝麻小事，就比如谁又在寝室里偷偷养了小猫，坐垫最近要买一个新的，诸如此类。背得烂熟的知识点在生活面前好像一点儿用也没有，大家成长的飞快，大一还会吵得不可开交的室友，如今也学会彼此安好互不打扰。

    虽然嫌隙不会因为时间褪去，学会了宽容却很难忘怀。

    但她好歹也在寝室里住了将近四年了。

    还有一个人，在大学这个时间段，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了或浅或深的印记，周沛琛。

    他总是润物无声的对她好，不求回报，也不图她什么，也从未做过什么越矩的事情。他给她建议，像是自家人一样，总是从她的角度出发，帮她也是默默的，很多事情都是她后知后觉。

    因为陪伴，更加亲密。

    周沛琛越了解她，越觉得小姑娘单纯又干净，没有秘密。只有她自己觉得难以启齿的家庭背景，对他那双看过太多世事的眼睛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用心呵护着她。

    舒纾有时候觉得他像叔叔，又不像，保持着这个微妙的关系，而他也从不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回趟家，也是周沛琛请了半天的假，专门开车送她。

    春运路上堵得一塌糊涂，一刻钟过去了，车没走出十米。周沛琛手按着方向盘，手撑着额头，又等了一会儿，干脆降下车窗，他伸手从中控台那边摸出一盒雪茄。

    舒纾坐在副驾上，正玩着手机，听见动静转过头，看他动作，“不许抽烟”

    语气凶凶的，少女的音色清亮。

    “快把车窗关上，我要冷死啦。”她皱着眉抱怨，却像浑然天成的撒娇。

    一边说，一边趁他不注意，探过身子恨恨地夺下烟盒。

    他无奈，故意顺着她，标标准准敬了个礼，“yes ada”

    活脱脱香港tvb八点档，逗得舒纾哈哈大笑。

    车开到她家楼下已经是下午两点左右，周沛琛先下车去后备箱拿东西，几盒深海鱼油，一盒大红袍，还有零零散散的保健品和护肤品，他两只手提满，舒纾才从副驾磨磨蹭蹭的下来，看到他的大手笔，不禁又蹙起眉。

    “周沛琛，你别提这么多上楼，我妈又要夸你，像你才是她的亲身儿子。”

    她语气不满，一生气着急，就喜欢连名带姓叫他名字。

    周沛琛笑得从容，“那我求之不得。”

    舒纾看不得他这副样子，她嘴上斗不赢他，伸手作势就要打他。

    怪只怪自己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他黑色大衣轻薄，一个敏捷闪身就溜上了楼，不仅逃离魔掌，还能抽空锁车，“滴滴”两声在空旷的场地还有点回音。

    她赶紧追上去，幼稚的男人在楼梯处故意等着，看她上来，做了一个鬼脸就逃之夭夭。

    是谁在外面乱传说周老板铁面无私，不近人情拜托他们擦亮眼睛好不好

    “沛琛来了，年年过节都要劳你费心送这丫头回来，”舒母穿戴整齐，头发盘成髻，听见两人脚步声专程开了门等着，一眼就看到周沛琛提着大包小包，脸都笑开了花，“哎哟，来就来了，还提这么多东西”

    就知道舒纾心里嘟囔着，还沛琛呢，难道宝贝女儿就不配拥有姓名吗

    “舒纾，还傻愣着干嘛，快给客人拿拖鞋呀。”舒母一边说着，一边去厨房给周沛琛沏茶去了，“小周，今天一定要留下来吃个饭啊”

    舒纾赶紧戳了戳他，他低头，看见小姑娘一脸焦急，一副生怕蹭了她家饭的样子。

    他哑然失笑，还是清了清嗓子，“阿姨，不用了，我下午还有事要忙，下次再来吃饭”

    舒纾推着他，嘴里小声念着，“快走快走”把他推出去了才罢休，然后微笑着和他说完拜拜，啪地一声关上大门。

    周沛琛被堵在门外，疑惑的摸摸鼻子，怎么，他是洪水猛兽吗，还是说这么见不得人

    舒纾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让他和妈妈一起吃饭，不合适。

    舒母端着沏好的龙井出来，茶杯上热腾腾的还冒着汽儿，转眼看了圈客厅，“小周人呢”

    舒纾语气轻松，“走啦。”

    “走了我看是你又赶人家了吧。”

    “”

    舒母拉着她的手坐下来，语重心长的说“其实周沛琛人不错，我看了几年，也调查过，有钱又相貌端正，每次来都蛮有诚意的，就是无父无母，但这没关系啊，只要对你好就够了”

    “妈”

    “而且看起来生活品质也很高，也有礼貌，你爸爸以前最喜欢这种后辈”

    “妈”她实在听不下去了。

    “行了，你也别说了，在家呆完初七你就去实习，都大四了还不着急，你就去周沛琛公司，刚好有人照应，我也放心，说不定还可以多培养点感情你别老这种态度对人家，哎，哎，你去哪儿”

    舒纾把房门关得山响，地板好像都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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