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质问

    因为不放心离开“乐阳”太远, 好容易他才寻回她, 怕他若是不就近守着, 转眼之间，她便又会消失不见。卫询命人在他的床榻上立了架极大的紫檀屏风, 将她严严实实的挡护起来，他就在这间寝殿内审的郑充国。

    怕吵到还在沉睡中的珍宝, 卫询特意远在离床榻最远的一个角落，见郑充国一被带进来，便压低了声音道“你说话轻些, 不许高声叫嚷。”

    郑充国立刻便朝屏风处看去，也压低了声音道“乐阳翁主在那屏风后面”

    “嗯, 她正睡着，你莫吵到她。”卫询嘱咐完这一句后，心里的火便再也压制不住。

    “你还叫她乐阳翁主难道不该叫她乐央吗”

    长久以来，一直悬在郑充国心头的那块大石轰然落地, 莫不是天意，卫询终究还是知道了

    他仍强作镇定道“臣不懂陛下在说什么。”

    “你不懂真正的乐阳翁主早就在落水时死了, 是乐央借尸还魂, 上了她的身, 这件事你早就知道, 却将朕骗的好苦”卫询愤怒到声音都有些变形，却仍是压低了声音, 轻声道。

    郑充国仍存着一丝侥幸, 反正那老神仙已经外出云游, 卫询找不到他，便拿不出实打实的证据来。

    “陛下想是思念我那表妹，疯魔了竟连借尸还魂这样可笑的由头都能想得出来莫非，陛下其实也是被乐阳翁主的美色所迷，又无法过了自己心里那一关，这才觉得她是被乐央附了体”

    卫询却没被他这套说辞所激怒，反而益发冷静道“你以为朕找不到那伙同你一起欺君的老仙翁，便再没有别的证据了”

    他深吸一口气，“落水后的乐阳翁主刚醒来时，我还不觉得，可是越往后，她便越是像乐央，我和她从小一道长大，又做了四年的恩爱夫妻，我会感觉不到她身上神似乐央的种种”

    “陛下不是已经认定她的那些神似之举，皆是在鄂邑大长公主的授意下，被柳春花刻意教导而成的吗”郑充国的语气里有一丝隐隐的嘲讽，什么恩爱夫妻，那时候不也没认出来吗

    “朕那时候并没有全然认定，反而为了印证心中的感觉，特意请乐阳翁主给朕做了些她拿手的小食，若不是有人故意阻挠，那一次我便能认出她来。”

    一想到若是那时他就认出来她是乐央，他定会将她藏在心尖儿上，捂在怀里捂得紧紧的，百般爱护、千般珍藏，绝计不会让她受到后头这一重又一重的伤害。

    而害他当时没能认出乐央来的罪魁祸首，便是立在他眼前这该死的郑充国。

    “那晚，她亲自来给我送那些小食，却在半道上遇到了你和奭儿。朕这些日子查问了当时在你们身边之人，奭儿的保姆说你当时也带了一个食盒，那个食盒和乐央手上拿的一模一样，你说里头装的是霍仪君赐给奭儿的点心，可等回到麒麟殿后，你从那食盒里拿出来的吃食和乐阳翁主送给朕的一模一样，玉米饼、菜团子，还有糯米粘糕”

    卫询吐出胸中一口郁气，仍是轻声道“若是朕猜得没错，你知道乐阳那晚要给朕送吃的，因为早在这之间，你和奭儿已吃过不少她亲手做的小食，自然早就尝出来那些吃食里是只有她才能做出来的独特滋味，你怕朕尝过后，也认出来，所以你故意备下个一模一样的食盒，故意带着奭儿巧遇她，趁着说话的功夫，偷偷将两个食盒调换了。”

    “朕没说错吧”

    郑充国暗自心惊，他想不到卫询竟能一下子倒推出这许多，不愧是做天子的人，所思所想就是缜密。可他究竟是如何知道乐阳就是乐央的

    “就凭这等猜想，陛下便认定她就是乐央”

    “想知道在你的各种严防死守下，朕是怎么认出她的”

    卫询靠近他一步，轻声道。“这是朕和她之间的秘密，你永远都别想知道”

    “原来陛下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郑充国不甘示弱。

    “是朕在自欺欺人，还是你在死鸭子嘴硬你之前能阻止朕尝到她亲手做的小食，难不成往后还能继续阻止等她身子大好了”

    郑充国听到这一句，顾不得尊卑，打断他道“她是病了还是伤了你把她怎么了”

    卫询见他还有脸质问，顿时火大道“她是朕好容易才失而复得的至宝，朕能把她怎么样除了视如珍宝，爱之、疼之、惜之，还能如何”

    “倒是你，你早就知道她就是乐央，就是朕的爱妻，你也知道自从她去后，朕的那些日子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可你却故意瞒着朕，不但不告诉朕真相，甚至还阻挠朕发现真相。你安的是什么心”

    郑充国见已无可隐瞒，索性也豁出去了，“陛下哪来的脸说我，难道这等撒谎骗人的勾当陛下当年就不曾做过若不是你骗许家说我已战死边关，许家姑父怎会不顾和我的婚约，把乐央嫁与你”

    卫询敢做敢当，“当年之事是我不对，可若是你能按照婚约所定，在乐央十四岁那年便娶她过门，哪里有我什么事我早已对她动情，却因她早有婚约，我又是个落魄皇孙，怕会给她招祸，只得将对她的一腔情意压在心底，想着你待她也是极好的，只盼她嫁了你，能幸福安康。可是你呢迫于母命，迟迟不能娶她，害她沦为街坊四邻的笑柄，她最恨被人嘲笑。便是你最终娶了她，摊上对她那样不喜的婆母，她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郑充国被他戳中痛脚，涨红着脸道“难道她嫁了你便有好日子过了便是当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又如何，最后竟是连性命都保不住”

    卫询的死穴被他点中，登时痛得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偏生郑充国还要再补上一刀，“便是你这回又将她认出来又如何，将她放到你身边，再让她被霍家人害死一次吗她嫁给燕王世子那日，若不是我舍命相救，她已经被你和霍家联手害死了。”

    “你还有脸说”卫询咬牙切齿，“若不是你一直故意隐瞒，我早认出她来，根本就不会再让她有一丝一毫的风险身陷险境”

    “倒是你，你只顾着自己的私心，甚至想偷偷将她从霍家救出后带走，故意不通知上官家，只找了阿奴一个帮手，结果累得阿奴惨死，她为了替阿奴报仇，这才自愿嫁给燕王世子，卷入这朝堂漩涡之中。”

    阿奴之死，亦是郑充国心中难消的愧疚，他确是因为一己私心，连累了阿奴，他痛叫道“你别说了，不是这样的”

    郑充国因愧疚难当，一时情急之下，忘了压低声音，恼得卫询立刻沉声斥道“你给朕闭嘴”

    他顾不上再理会郑充国，返身便想去看“乐阳”是否被郑充国的高声叫嚷给吵到。卫询才刚转过身子，便听到些微声响，他急忙飞奔过去，绕过屏风一看，见“乐阳”果然已被吵醒，正从锦被里伸出手来，要去抓脸上的烫伤处。

    卫询忙一个箭步跨到她床边，轻轻将她手握住，“抓不得的，你这里被烫伤了，已涂了药膏，若是用手抓破了，便更难好了。”

    “乐阳”刚刚醒来，原本仍有些昏昏沉沉的，却被卫询这举动吓得瞬间有些清醒。

    这人是怎么了竟会用这样温柔疼惜的神色看着她，虽说他以前也时不时的会这样看她，可也没像现在这样温柔的不像话呀，简直像要把她溺死在里头似的。

    更让她吃惊的睁大了眼睛的是，卫询竟不知羞耻的将她抱在怀里，关切无比的问她，“可觉得身子还有什么不适吗我这就叫太医进来给你诊脉。”

    “乐阳”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讨厌的陛下将她抓回来那天，可是拿剑指着她的脖子，口口声声说是要杀了她的，怎么几十天不见，他又就换了画风，一副将她当成掌中宝的深情模样，卫询这是脑子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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