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肆

    秦义花钱买了一个孩子

    确切地说,他花钱买了一个女孩子

    她看起来聪明伶俐又乖巧只是,秦义时不时地觉得她清澈的眼底,透着一丝淡淡的绝望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想有个伴鉴于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他既不想娶老婆,也不想要一个儿子于是,便出高价买下这名女孩秦义永远都记得,在他毫不犹豫地掏空自己荷包的时候,樵夫看着他的那种惊讶眼神

    那樵夫大概实在是缺钱,才将这个女孩拿来卖的秦义总觉得,他的眉宇看起来并不邪恶,只是因生活所迫而犯下逼不得已的罪行而那个女孩的眼神虽然木讷，秦义却从看出了一丝淡淡的祈求。

    因为，她在跟着秦义走的时候，一次也没回过头再看那个樵夫一眼。

    也许，这是秦义为自己的作为找的一个适当的借口。可能这个女孩是被二手卖给秦义的，也就是说，樵夫是第一个买家。既然从来都不认识樵夫，女孩当然不会对他抱有任何感情。

    这些天,秦义过得很不真实算起来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失去了所有的家人,甚至最好朋友的妈妈,那个从小看着自己长大,亲切得可以称得上是干妈的人

    梁老太去世的那个冰冷的夜晚,秦义的大脑是空白的他如同行尸走肉般,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医院简单地为梁老太做了尸检,称其由于长期抑郁过度,身心俱疲而导致了心肌炎,从而诱发了潜在的急性心脏病

    秦义忽然想起,曾经梁思成似乎说过,嘉桦也是因为遗传性心脏病,才发烧瞎了双眼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心脏病,梁家差点散了后来三个人全部远走他乡,只留下了梁老太一人她时常搬个小马扎坐在院门口长途短叹:“报应,这就是报应”

    每当梁老太拿着一把蒲扇，幽幽地坐在院门口长吁短叹时，秦义就觉得心里毛毛的。而在她去世后，他时常看到那个小马扎孤零零地横在梁家院门口，无人问津。

    秦义使劲儿搜索记忆中，自己把小马扎搬回房间，并锁上院门的场景。回想起这一幕，再望着空旷的大院，秦义觉得浑身发麻。

    梁老太得心脏病是有原因的，这句话一点也不假。自从两个儿子走后，她就一直活在自责当中。甚至，秦义的妻子秀芹死在医院的那天,梁老太竟然也自责起来也许就是这样长期压抑的心情,直接导致了目前这个严重的后果

    秦义经常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在那个时候注意起来为什么自己还要整天愁眉苦脸地面对着梁老太他后悔,如果早就重视起来,每天给老人讲讲笑话,甚至可以自己写信骗一骗老人家,说是在城里的阿成哥写来的其实只要几件细微的事,他就可以潜移默化地让梁老太的心理状态,潜移默化地改变

    可是,这些的这些,他都没有做他只是终日沉默寡言地照顾着老人的起居,他以为梁老太与自己做了二十多年的邻居,自己在他面前完全不用伪装情绪

    但这一次,秦义真的犯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虽然,这个错误并非由他直接造成他只是忽略了。老人,最害怕的是孤独是在自己上了年纪，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时候，孩子们远走他乡秦义不知道,他的烦躁与失落给梁老太这个上了年纪的人,带来了多大的精神压力

    想着想着,他又看到了坐在一旁,用石子在地上划拉着鞋子的女孩

    看她那个机灵样,秦义总觉得他跟那个笨拙的樵夫不是一家子

    秦义走上前，站在了距离女孩五米开外的地方。秦义盯着女孩手中的石子一下一下在地上划拉着，自己却默不作声。

    忽然，女孩子的手停了下来。她抬头望了望前面的一口井，之后抬起胳膊，将石子扔了出去。石子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稳妥地落入了井中。

    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视力所及的范围少许的水花依稀可见。

    女孩正打算捡起另一个石子，却好像刚感觉到身边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便停下了手里本该连贯性的动作，缓缓地回过头，与秦义四目相对。

    秦义怔了一下，这是女孩第一次与自己眼神交流。也就是说，其实这女孩的五官，在决定买下她之前，女孩连看都没看过他一眼。而秦义不知为什么也神奇地忽略来了她的五官，仅仅注意到了那双清澈而迷茫的双眼。

    “我叫路薇。”女孩看着秦义的眼睛，忽然平静地说。

    秦义说不出一句话，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年前这个瘦小的女孩。

    “这是哪里？”女孩继续问道。

    秦义可以看得出她眼神中的警惕。他也知道，其实路薇很不愿意跟他说话。只是，她太需要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也许接下来，她便会对秦义提出要求。

    “莫村。”秦义简短地回答。他分明看得出路薇的脸上写着“我不愿意跟你多说一句话，只要你肯解答我的疑惑就可以。”

    “你的家人呢？”路薇环顾四周，几个村民来来回回地在她面前穿梭而过，但正好大多数秦义都不认识，况且现在他落到如此田地，没有几个村民愿意跟他多说话的。大家都觉得，秦梁两家真是不知道上辈子欠了什么债了，老天爷一定要把他们弄得家破人亡。

    “死了，都死光了。”秦义出乎意料地平静。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第一次看到这个如戴面具般的小女孩露出了惊讶表情。接着，她稚嫩的脸上露出了与自己同样的怜悯。

    哦，原来，同情看起来比自己更不幸的人，叫做怜悯。秦义仿佛学会一句成语的小学生，在原地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那你在干什么？你很可怜我吗？”路薇又追问。

    “不，其实我只是忽然觉得，我比你更可怜。”秦义带着哭腔说。

    “那你希望我留下来陪你是吗？可是这不是长久的办法。你需要的是一个真正的家，而不是我这个半大的小女孩当做慰籍。而且，我很希望你帮我一个忙。”路薇想了想，说道。

    “我能帮你什么忙？”秦义忽然觉得这个小女孩心思很深，难道他是看准了自己是个老实人，所以才任由他买走，然后想要从自己这里寻求帮助？

    可是，自己到底能帮她什么？其实也许答案秦义已经差不多猜中了，那就是：送她回家。

    “送我回去好吗？”在秦义的脑海中闪现出这个词的同时，路薇也开口了。

    竟然跟秦义心中所想丝毫不差。不过，如果答应了他，秦义付的钱又该怎么办？难道这些钱就白白损失了吗？其实身为购买人，按说秦义是没有资格问这种话的。

    路薇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补充了一句：“我爷爷很有钱，也许他会补给你的。你先把我送出去，然后再找他商量，如果他不同意给你钱，我再跟你回来。你看这样行吗？”

    秦义惊愕得长大了嘴巴：这女孩的思维还真是不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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