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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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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注定不能够称得上是一个平和安稳的夜晚。

    沙漏里的黄沙无声无息地流动,地暖还在散着它的余温,透过青石砖缓缓往上传导,装满水的铜壶在跳跃的火苗上不停地咕噜咕噜着。整个屋子暖融融的,隔绝了屋外随寒冬而来的一切恶意。

    窗外,师父的背影悄无声息地隐没入栅栏外的黑暗之中。

    徒儿把烧开了的热水倒进茶杯里端进来的时候,阿左早已被他的同伴强行裹进被子里了,只剩下一颗脑袋露在外面。

    早时两人暴露在外的皮肤沾了水还来不及擦干,被刀子似的北风一吹,立刻布上了一道一道骇人的裂口。阿右一伸手,徒儿便轻易看到了他开满口子的手。阿左被冻得也不轻,或者来说是更重,此时一声不吭地拥着一床被褥坐在床榻中央,始终不肯躺下休息。不过,脸色显然已经没有先前那般青白了。

    看着欲拿过另一只杯子的手,“阿右,你也去歇着吧。”

    “哈哈,谢谢老大,小时候冻习惯了,不碍事的。”阿右咧开嘴傻傻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红肿的手依旧拿过那只茶杯,“他打小身子骨就弱,我初初见到他时,病的就快要死掉了。”

    “咳咳。”

    阿右转过头对着明显有些不悦的人,脸上表现出十分的不以为然,“怕什么?往后都是自己人的,是吧,老大?”

    “是,自己人。”小姑娘忍不住额角青筋一跳,却还是这样答道,却见面前目光灼灼的人嘴角咧得更开了。

    “对了,黑子是谁?”

    想来是听到进院子时徒儿轻唤黑子的声音,自来熟的人再次发问。

    阿左像是听到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惊讶地扭过头来,沉默许久的人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他的话,“狗不都叫大黄,阿黄,黑子的吗?”

    看着他们两人斗嘴,徒儿想起那个总在她回来时会兴奋地奔过来,围着她摇头晃脑地吐舌头摇尾巴打转的黑子,由心一笑,起身熟练地为窗子落上栓,“黑子是我从小养到大的狼狗,打小跟着我,到现在也有快十年了。”

    阿右一愣,瞪着眼睛看着她走出挂着竹帘的小门,转过来望着被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狼狗的寿命不就只有十年吗?”

    掀起门帘,眼中的院子还是那个冷冷清清的院子,没了那股子暖意,被腊月的风一吹,徒儿生生打了个寒颤。

    师父站在院里的那棵歪脖子老树下,惨淡的天色,在形单影只的树影旁边又拉过一长一短两道黑影,却愈显孤单。

    “徒儿丫头,黑子老了,师父把它安置在你的公孙树下,你可以常去看它。”终于,师父还是这样开口道。

    徒儿轻轻一笑,“黑子总是懒散惯了,这次终于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小姑娘扬起头,却看到像生了一层翳的夜空,天灰蒙蒙的,看起来毫无生气。

    天真的是太黑了,小姑娘忍不住想,其实只是黑子找不到它回家的路了,明天,也许,明天它就会自己回来

    第二天,阿左一觉醒来已是接近晌午,坏了一天的天气今天开始放晴了,明灿灿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细小的尘埃在阳光里飞舞着,亮晶晶闪闪发着光,阿右正坐在桌前吃着今天的午饭稀粥。

    他动动浑身酸软的筋骨走过去,看起来恢复得还不错。

    见他也坐过来,阿右腾出一只手,眼也不抬的把一直置于桌边那只未落锁的木匣推到他跟前。

    “这里面是什么?”

    “你自己打开来看看。”阿右闷头扒了一口白米饭,口齿不清地说。

    阿左伸出一只手,师父给的伤药确实是好东西,伤口今天已经开始愈合,虽然依旧红红的,但是已经没那么狰狞了。

    看着他轻轻挑开匣子的锁扣,手上的动作丝毫不顾忌是否会牵扯到患处,阿右就在一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自觉停下筷子张着嘴望着他。伤口愈合时会又痛又痒,但阿右看着他就跟没有感觉一样,似乎那只手并不是属于他的,就忍不住想要抓向自己的手背。

    匣子里面盛的是一只长长的兽牙,根部一端钻了个小孔,以一根细长的红绳贯穿。阿左抬眼一看阿右的领口,那里俨然也是一颗犬牙。

    注意到他的目光,阿右回过神来摸摸领口的红绳,干巴巴的解释说:“今日一早,天还没亮透,老大就亲自把这只木匣送过来。”

    再看阿左时,他已经拿起那枚犬牙戴在了脖子下。

    经过一段时日的休养之后,阿左阿右便搬出了竹舍,单独住到半山腰上他们自己搭建的小树屋里去了。

    师父的理由是:竹舍不留外人。

    白天里,师父就会依言在半山腰的树林里传授他们武艺,那片林子里到现在还立着徒儿练功时用的八卦梅花桩。师父也曾说这三人之中,以阿右的根骨最好,假以时日,定能成以大器。

    只是两人错过习武的最好年岁,多少会有些吃力。即便是如此,两人还是下了不少苦功,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虽然师父在带他们上山前曾说过,不必称他作师父,左右却依然一口一个师父叫着,时刻以师礼待之,事事皆恭敬,不曾有过半分的懈怠。对此,师父也不好再说什么。

    又是一年三伏天气,阿左阿右转眼已在这座山上度过了好多个这样的夏天了,当年的毛头小子渐渐褪去昔年的青涩,纷纷长成大小伙子了。

    这几日,师父要闭关,三人便也闲了下来。

    阿左看也没看就一跃从两人高的树屋上跳下来。

    “嗬。”

    刚刚采了桑葚回来的阿右倒吸了一口凉气,被他一吓,原本用衣服下摆兜着的桑葚堪堪撒了一地,登时大怒,“诶,有爬梯你不走,你差点砸死我你知道吗!”

    阿左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举步就要离开,“我知道你在下面。”

    “那你还就那么跳下来!诶,你要去哪儿?我们的事还没完呢。”阿右摆出了一副要跟你闹到底的形容,见他还要走,也顾不上满地的桑葚了,追上前来,打算继续纠缠。

    阿左面上微微有些不悦,“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见他脚下未停,阿右越发来气,不惜出手阻拦他,“你急着去干嘛?”

    被百般阻挠的人终于住了脚步,闲闲格挡了他的手臂,“今日是门中斋戒日。”

    “我知道啊,所有门中弟子须在此日斋戒沐浴。”阿右指了指落满地的桑葚,“所以,我才去摘哦,你走吧。”阿右收起一副你不给我解释,我绝不放你走的讨债嘴脸,难得正经起来,毫不加以为难就轻易放人离开,仿佛方才暴跳如雷的并非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阿左微翘嘴角,轻笑着走开。

    阿右摇摇头,“这人在一起待久了,连动作都如出一辙。”

    在八卦梅花桩的后面,有一处景色极佳的山涧。山涧三面竹树环合,留一面是一线瀑布,瀑布的源头是自高处岩层断裂处涌出的泉水,窄窄的仅为女子细腰一般宽,一级一级沿青石落下,最后汇入位于最下方以全石为底的一方清潭。从远处望去,水流曲曲折折的,像极舞娘轻盈柔软的飘带。

    阿左走到着清潭附近便不再往前走,而是在一块光洁的大青石上背对着山涧的方向坐下来。

    这块青石离水潭不远不近,潭水四周有高参的古树层层围绕而生,着实似屏风一般,在这个方位,若想要看清山涧景光,着实不太可能。

    阿左随意地支起一条腿,眼神柔和地看着手里刚刚刮到他衣襟的一朵半开蔷薇,像情人一般,有些出神。附近有榕树的胡须无风而动,曲折的树根匍匐在地面上,蜿蜒着向四周伸展开来,恰好有一节树根伸延到大青石前,被阿左的一只黑靴踩在脚下。

    这的确算得上是一处清幽的美景,可谁曾想,很多年前,就在这里横生过一场变故。

    彼时,黑子刚老去不久,师父抱回一只刚睁眼没几日的狗崽子,恰巧也是一个一身漆黑毛皮的,徒儿便没再为它另取名字,直接叫起黑子来。

    一年多以后,小姑娘带着它到这处有泉水的山涧,待到欲上岸时,突然刮起一阵邪风,夹着细沙吹得她不自觉眯起了双眼。之前一直在岸边的草丛里打滚扑蝶的黑子也突然暴躁起来,凶狠地对着树林狂吠起来,戒备地盯准一个方向,露出了整副牙床。

    徒儿立即警觉地皱起眉头。自古有云:龙生云,虎生风。密林里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狂风?迅速拿过岸上的衣物披上,还未及穿戴,一只膘肥体壮的黄虎便从乱树后面跳了出来,“扑”一声落地。徒儿背后霎时出了一层薄汗,也不知多少猎物折在它的利爪之下才能把它自己养得这般油光毛亮。

    离得那么近,她都能清楚地看到它狰狞可怖的头颅,张开的虎口里闪着白光的獠牙,狂狷的眼角微微上吊,此刻,它正用一双非人的圆眼睛贪婪地盯着她,就像看见了自己的食物。黑子在此时表现出它对主人的绝对忠诚,垂着尾巴挡在体积比它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大黄虎前,咧开大嘴朝着它呲牙。

    徒儿迅速披起一件外衣,冷静地直视着这尊来自地狱深处的凶神。一时大意,手边并没有随身带来的利器,此刻不免有些被动,但面上却不能露半分胆怯,唯恐被这通晓人性的畜生看出了破绽,一时间,一人一虎目光交接。

    恶虎似乎等得没了耐性,两只前爪略略按在地上,合身往上一扑,徒儿看着它黄澄澄的皮毛下鼓动的肌肉,早已知晓它的动作,灵活一闪,轻易躲开了那一掌。恶虎并不灰心,轻轻一跳,再次从半空中窜下来,阻挡在她想到的那棵树之间,马上回过头来就又是一爪。

    徒儿料不到这只恶虎体型虽大,但动作却一点也不笨重。慌忙扭身,放弃爬向树上的打算。不想,岸边青苔滑腻,脚下一偏。幸的是,这一偏恰好躲过猛虎的一半攻势,不幸的是,恶虎的长爪还是划进她的后背,背上顿时火辣辣的疼,淌出来的血水暴露在空气中,四周弥散开浓重的血腥味,恶虎立即兴奋起来,开始围着她左右徘徊,显得势在必得。

    黑子从背后扑向恶虎,被它早有察觉,挥动斑驳的长尾一劈,黑子便滚落到几丈开外的灌木丛里,黑子立即挣扎着爬出来。雷霆之间,徒儿闷哼一声,闪电般出手抓起地上的一段树枝拼尽全力向恶虎的圆眼刺去,手臂一样长的树干瞬间“噗”一声从它的眼洞穿进脑子里。老虎连哀嚎的吼声都没有发出,就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

    看着恶虎彻底失去伤人的能力,徒儿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已经顾不上此时额头沁出密密的汗珠,扭过头来查看自己背后的伤势。外衣已经被抓破了,爪痕处带出来的鲜血浸透衣物,刚刚最后一击拼尽全力,动作过猛,显然已经是撕扯到了裂口,血加速地涌出,热乎乎的鲜血,将整个后背的布料都染成了殷红,布料原来的颜色已不可辨。更糟的是,接踵而来的失血过多开始导致她的意识模糊,方才与恶虎相拼神经高度紧张,现在微微松了一口气,伤口越发疼起来,身上也开始一阵一阵地发寒,脑袋紧接着响起嗡嗡的蜂鸣。

    对她来说,这绝不是个好征兆。

    这副样子走回竹舍已然是不现实的了,徒儿强支着愈加沉重的身体踉踉跄跄着往树屋的方向走去,走到最后,已经不记得是怎么遇到黑子带过来的阿左阿右的了。

    “快去叫师父!”这是阿右第一次听到阿左的声音有了波动。

    待到师父亲眼见到徒儿时,她已不知是因过度的疼痛,还是失血过多,抑或兼具两者,已经完全陷入了昏迷状态。后背上三道爪痕,一路由右肩胛骨越过脊柱一直延至腰身的左侧,足有一节手指深的伤口血肉向外翻着,有些地方甚至可以见到森然的白骨,殷红的血水没有涌得那么凶了,但还是隐隐有血漫上来。

    这场变故让徒儿在榻上趴了整整两个月,虽然流了很多血,但好在都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及内脏,伤好之后恢复如初,只是背上自此多了三道明显的疤痕。

    后来,阿左阿右沿着一路滴落的血迹往回走,看到水潭旁边散着一些衣物,附近果然有一只黄底黑花的大虎躺倒在草丛中,正痛苦的呼哧呼哧的喷着气,雪白的肚皮随着呼吸一鼓一鼓的。一根粗糙的木枝没根插进了眼洞里,自眼眶流出的黑血粘黏在眼部周围的毛发上,跨过低矮的鼻梁滴在草丛中,它的一只虎爪上还染着已经干涸了的黑红血迹。

    师父让他们把死活吊着半口气的老虎搬回来,出手点了点插进它眼眶的枯枝,阿左就毫不迟疑地用两指夹住露在外面的一截枯枝“噗”一声拔出来,树枝一时还带出了白花花的脑浆。那恶虎猛地抽搐了一下,便蹬直了腿,一命呜呼归入黄泉。

    在山上这么多年,从前师父从不主张用兽皮兽骨作饰,一来觉得那些是粗鄙蛮人的野蛮行径,二来也与竹舍的整体风格不搭。可这次师父不仅命阿左阿右将炖好了的虎肉端去给徒儿,还把剥下来的整张虎皮披在了小姑娘房中的红木椅上。

    清风自林间徐徐吹来,夹带着阵阵花草树木特有的清香,吹起如烟往事。

    头顶上高大茂密的青竹被吹得哗哗作响,竹叶簌簌的飘落下来,阿左轻放下那朵粉色蔷薇,若有所思地伸出手指在空中落叶里接住一片细长的青竹叶,略略思索,拿起到嘴边轻轻吹起来。

    阿左的手掌很大,长年习武的手指骨节鲜明,掌心还带着凌厉的薄茧,可是此刻停留在竹叶上手指却看不出来这一点。

    曲调并不是来自什么出名的曲子,忽而高扬,忽而低沉,忽而悠长,忽而短促,没有半点规律可循,似乎完全只随吹奏者的喜欢。

    若是有路人恰巧路过见到此情此景,只会让他觉得只是个寻常人家里的少年,正在吹着寻常的调子。

    这样欢快的调子在林间回荡了一会儿,水潭处便响起了泉水被人轻轻撩动的声音。

    就这样,一人背对着山涧默默地吹着手中的一片青叶,一人在一方清澈的潭水中安心沐浴洗濯。

    谁也没有出声,却双双保持着十足的默契,多年来皆是如此。

    销红倚翠风流事,最重青梅竹马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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