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49.兰梦记 二十六

    兰梦记

    中元将近

    （六）

    却说黑兔见大家都在问，便答道：“我打听了一些，这次任务，平野抽了队长的签，可平野不乐意去，博多就和他吵起来，气得他切了肚子，到底是没意思的。”鹤丸道：“如此说来是要借咱们几个老兄弟给他撑腰了。”

    正说着，博多捧着个小花梨木盒子溜了进来，鲶尾看着他道：“哪儿找这么个黑眉乌嘴的小冻狗子去？你手下那些轻步兵重步兵想必都回去过鬼节了，就算你不自己收拾，谁也不晓得帮你收拾，哪里像我们这个讲礼数的人家里出来的孩子？”博多笑嘻嘻向他们请了安，道：“今儿我得了件好东西，想要拿给几个哥哥赏鉴赏鉴，偏偏和平野拌了两句嘴，所以没来得及收拾就过来了。”

    鹤丸道：“哪里能有什么好东西能让你喜欢？无非是那些金黄银白邦邦硬的宝货，说回来，你也只有受了委屈才想到我们这几个老的，若不是平野和你吵，想必你也不晓得，这地方是不是翻天覆地价闹咧。”原是博多收拾了些玉佩手镯之类的首饰玩器，想让几个有威信的通融通融，将平野的气焰打压下去，万不得讲讲情，让一期一振别动火也好，他已经吃了亏了。

    此时听鹤丸这们说，却会错了意，以为鹤丸要抬价，便开了盒子笑道：“这次来得忙，晓得哥哥们不喜欢硬通货，背上收受的名声也不太好，想来想去，我就拿了从市场上九死一生地淘来的珍稀玩器，都是破了千年的。里面有块汉玉，里面有通红的宝光，水头又足，戴着最养身了。我那里还有唐寅的春宫集子，都是真的，晚上我给哥哥们拿来。”

    黑兔扑哧笑了，道：“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玩意儿，我们稀罕你那汉玉么？你那玉指不定是哪个盗墓贼从死人粪门里掏出来，把积年的血渍油渍说成宝光哄你这刚入古玩行的乡下萝卜头呢，你那一盒首饰，一多半比我们年纪还小七八百岁，充什么千年老物。有事你直说，莫在那里装神弄鬼。”博多听他这么说，便爬去三日月怀里，道：“哥哥们，其实我也不想说瞎话，直接说好了，因为我和平野吵了架，大哥气得了不得，要拿我祭刀呢。”三日月道：“既然是这样，我帮你说说。”

    小辉问：“你和平野吵了什么，让他切了自己肚子？”博多‘嗐’了一声，反问道：“义辉公，鲶尾没告诉你么？”小辉道：“告诉一点，不过我还是不太清楚。”博多道：“我告诉你就是，今儿个俺们去的是广岛和长崎，负责驱离疏散居民的历史修改者，这个活给的报酬可不算低，地图上没枪，没苦无，没有检非违使。只比京都市中的报酬少点。这活接了就是，谁会和来得容易的钱过不去呐，偏偏平野，真真儿地傻子，他带队的时候脸色不好看，唧唧哝哝的。千不该万不该，我不合问他哭丧脸到底是为什么来，他就朝东方磕了三个头，说他对不住他的老主子。”

    他讲到这里，鹤丸插嘴道：“那起子忘八对不住咱们才是，我在他们那儿住了那们多年，油也不曾给我多用点儿。”博多咧嘴一笑，道：“可不是咧，咱做买卖，还是税户，还得掏钱养活他们。”稍后道：“这们着他就不干了，说要对得起皇家侍卫的身份。我就对他说：你不干我带队就是，谁会和放在眼前的钱过不去呐，也就是你视金钱如粪土了。没想到他听了这话不高兴，是是，他是七生报国的忠臣孝子。他说他不和我这铜臭蛆讲话，我听了这话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火上头，打了他两个耳刮子，这们着总算往前走了，可回来之后他又骂起我来，左右都是他那一套。我就对他嚷嚷：你的武士道当得吃当得喝？还是当得手入室的药钱？都不当得还做武士？平白无故让人瞧了笑话去。没想到他真的拿刀捅了自己肚子，大哥一见就火了，砍了我一刀，我没法儿就跑过来了，思量着这会子大哥正准备接着砍我呢。”

    岩融听了，道：“这还了得，我帮你劝劝你哥哥便是，他也不能看哪个切了肚子，就说没切的不是。”三日月道：“五弟，你可曾晓得他今日为什么偏向平野？”岩融楞了一下，反问：“莫非博多也不是他亲弟弟不成？”三日月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各家都有个规矩，不管家兄野弟，进门就是兄弟。像蜂须贺那样坚持血统的人也不算太多。关键是这个火字成了他的心病了，一期一振见不得带火的东西。”

    岩融道：“你这们说我却晓得了，□□那玩意是火属性的。”一语未完，只见平日不大出门的一期一振匆匆赶来，脸色铁青着，博多急忙往三日月的怀里钻，鲶尾和小辉悄悄儿地离博多近了些，原是他们和博多关系不错。一期一振仗着鹤丸他们在，三日月又和他结过婚，因而也没有收刀。岩融起身骂道：“什么下流行子！你大白天行凶不成？这里这么些个人！”

    一期一振道：“还不是你们这些人，将他惯得目无尊长了，哪天惯得他弑君了，那才叫白日行凶也来不及呢。”鲶尾道：“大哥你且消气，这是我也知道，博多和平野吵了几句，平野就切了自己肚子，论理还是平野他气性小，怨不得别人。”鹤丸生怕在他身后的三日月被连累，乜斜着眼道：“一期一振，你也别把小爷放在眼里，有小爷在，这里是你拔刀的地方么？弑君这罪名，我看也没人担待得起，你呼啦一下就把血盆子扣下来，知道的说你是在说胡蛮的君主，不知道的，还以为把司马穆之他们宰了呢。”

    岩融也说道：“什么要紧的事，当年我家四哥和三哥吵起来，也是抹脖子切肚子还捎带上吊，你看这会儿不是好好的？小孩子们年轻，哪里保得住不拿刀舞杖地闹？你以后看着点儿平野就是，不就是去个广岛么？你们这一闹，赚的钱都用来买药了，划得来？”小狐丸也道：“你放心，博多我们先留一宿，明儿他伤好了，我教他给平野赔不是。今儿他就不用过去惹你们生气了。”鹤丸又道：“平野也是一根筋，现在胡蛮都快灭绝了，他却要做武士，闹将起来让大伙儿不高兴。”岩融笑道：“广岛的确烧了刀，总不过烧死的还是胡蛮多些，这笔买卖还是划算的。一期一振你若害怕晚上做那入火宅的噩梦，今日你也留在这里如何？你也却好生对博多说什么话不能当着平野说。”

    一期一振见众人大都帮着博多说话，皱眉道：“那们着，你们说说，是平野没道理了？”鹤丸道：“他自是没道理，和我前儿一样，前几日我找药研拿药，他说没有，我也就切了自己肚子，难不成那次是我有道理么？我也没有道理，这事不是看谁伤重谁就有理的。”

    岩融见鹤丸在旁边扯得有点驴头不对马嘴，便在旁边帮腔道：“一期老弟，我觉得你却不是因为平野比博多伤得重才打博多的，按理，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打了哪个你心里都不忍。如今却硬着肠子打起来了，想必是有了偏向，老弟，听我一句：你偏向着谁都由着你，只不要一个伤了，将另一个杀了就是，白造杀孽你这是干嘛来？说句不怕得罪你的话，你偏着平野，还不是因为平野那套东西对你胃口？可你也不想想，若你不老实点，大阪城火灾那阵你提前走了，哪里有你后来的事儿！”一席炮火却让一期一振站在那儿，垂头仔细思量，单手玩着衣服上的络子，少倾抬头，对岩融道：“少来，好像立着死了还没地方埋的那个人不是你。全世界只有你忠诚，反倒四处劝诱别人不忠君，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儿的烂贱。”岩融却没计较，咧嘴道：“那人真不是我，是我也非我，一切有为法皆梦幻泡影，连现时的我都要灭掉，何况前世的我？”一期一振冷笑道：“谁听你这死秃驴打花胡哨？我有个贪财的弟弟已经算是对不起父母君上了，要教训他又有你们几个护持着，不如今日砍死了免得玷污门户。”说着就向博多藏着的地方砍过去，却听见一阵钢铁交鸣，原是鹤丸，鲶尾兄弟，小辉，数珠丸，小狐丸和黑兔齐齐站起，七把刀同时出鞘，架住了一期一振的刀。此时石切丸也走了过来，岩融因问道：“青江呢？”

    石切丸道：‘邯郸看着呢，我告诉他和青江藏在屋里莫要出来。”两人正说着，又听见锵地一声厉响，众人吃了一吓，原是三日月也已经拔刀在手，他却没有像众人一样站起，跪坐着抱着吓得快要没魂的博多，脸色煞白地将刀指过去，冷笑道：“你这沽名钓誉贪德败行的东西，先砍死我，再砍死他，这才叫‘免得玷污门户！’”

    一期一振见是他出手，不敢托大，原是他见识过三日月的剑法的，忙放软声音道：“你却不知，这厮只认钱不认兄弟，为了钱可是打了平野两耳光，平野怎么禁得起？”要知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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