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阴谋阳谋

    七零八落的饭桌前，花玉臻抱臂而坐，下巴微扬，俨然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模样。

    “我说，你们一个个也都老大不小了，别人家的孩子这岁数都已经抱上娃了，你们还在这跟个小妞似的打打闹闹，唉哟，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鬼样子整得我在那帮老婆子面前压力很大啊。”

    花晓斯与花晓云听着,表面上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先说说你，花晓云。”花玉臻拾起跟前的竹筷，直指大女儿。

    被老妈这么点名道姓，花晓云也不好不给她面子，她悠悠地抬起眼皮，目不转睛地望着花玉臻。

    难得花晓云如此虚心受教，花玉臻紧绷的脸隐隐透出笑意，可不消片刻，她又立马严肃裹面，义正言辞地开了腔：

    “我说，你这都是活了快三十年了的人了，怎么还没给我活明白哪？身边放着这么好一个男人，你不要，给你安排的那些相亲，你也不去，嘿，我说你这是要干嘛呢，死活也不嫁是吧？”

    花晓云耸了耸肩，提起装满橙汁的杯子，摆在眼前轻轻地晃了晃：“这不缘分还没到么再说，我和江子洵那只是从小到大的玩伴，根本谈不上什么爱情。”

    花玉臻见她一副不上心的样子，着急地直拍桌子：“哎哎哎，我说你傻啦，这婚姻和爱情根本就是两码事。我看小江就挺好的，他们家的人也够仗义，你要是能跟了他，保准一辈子好过。”

    “在我这，它就是一码事。”花晓云无奈地撇了撇嘴，昂起头将一杯子的橙汁一饮而尽，“总之，江子洵，他没戏。”

    “好好好，小江没戏，别人总得有戏吧，哪天我再给你安排个相亲，你就”花玉臻也无意周旋，顺势话锋一转。

    “好啦，我吃饱啦，得回房赶画稿去了，你们慢吃。”花晓云装作什么也没听见，自顾自地站起了身，“解脱，是肯承认这是个错”她若无其事地哼着歌，屁颠屁颠地回了房。

    “哎哎哎，死丫头，这个相亲你必须得去！”花玉臻横眉怒目地朝着花晓云的房门一阵大喊，过了片刻，也不见房内有反应，便又开始歇斯底里地嘟囔起来，“哼，跟我斗，咱走着瞧。”

    此刻，始终一言不发的花晓斯愈发忐忑起来，她盯着碗里的食物，不住地把头埋得越来越低，越来越低，越来越

    “抬起来，下个要宰的就是你。”

    花晓斯暗自摇头叹息，乖乖地直起身子道：“老花，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吧，我的老底儿都给您摸得透透的，没必要再浪费唇舌了不是？咱还是吃饭吧，啊，吃饭”说着，她伸手夹起了一块卤牛肉，正欲下口。

    “等等。”花玉臻举起手掌，斩钉截铁道。

    花晓斯抬起眼，发现花玉臻正睥睨地盯着自己，不禁打了个冷颤，赶忙把那块到了嘴边的肉给扔回了碗里。

    见她如此恭顺，花玉臻不免有些得意：“我说，我什么时候把你摸得透透的了，我顶多知道你今天穿的内衣裤是白色的，别的我可猜不透，尤其你那点小心思。”

    “老花，您也太谦虚了吧。”花晓斯尴尬掩面，无力地摇了摇头。

    “承让。”花玉臻眯起那双火眼金睛，一只胳膊撑着桌面，侧过了身子，“我说，你和你那同事，叫什么，张张张”

    “张宁。”

    “哎，对对对，就是那个张宁。”花玉臻恍然地拍了拍桌子，“我说，你跟他也处了一年多了吧，怎么这大过节的，也不带过来给咱瞧瞧？”

    “哪还用瞧啊，您整天没事儿就跑去我那溜达，都不知道把人家张宁给瞧了多少遍了。”花晓斯低头扶额，小声地抱怨了一句。

    “哼，我看，这瞧多少遍都不够。”花玉臻呲鼻，继续有模有样地说教，“我告诉你，男人这生物可狡猾了，要有我这种久经沙场依然屹立不倒的过来人帮你盯着，那才靠谱儿。”

    一番狂轰乱炸下来，花晓斯终于顶不住了，她一只手紧紧地捂着肚子，另一只手则高高举起以示投降。

    “哎！哎哟老花，我不行了，肚子闹得慌，我c我得赶紧奔厕所去，您吃饱了就收吧，我不吃了，啊。”才一说完，她就慌忙起身，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

    “哎，二”

    待花玉臻回过神来，饭桌对面已经没了人影，只听到“咔嚓”的一声，厕所的门像是被反锁了起来。

    “嘿，反了这是。”花玉臻拍案而起，眯着小眼似在估摸着什么。

    “呼叫老大，呼叫老大，请回答。”花晓斯蹲在坐便的盖子上，给花晓云传去了一条微信。

    房里的花晓云听见一声震响，转过头拾起手机，点开屏幕上的微信图标，只见一个哈士奇头像跳到了首排，边框闪着耀眼的红色，眉目微蹙，赶忙回道：“老大在此，有事快报。”

    花晓斯抬起手罩着嘴，压低声线道：“哎，我说咱明天把那锅红烧蹄膀偷出去给晓颖，怎么样？”

    花晓云弹了弹指甲：“我也是这么想的。”

    花晓斯咧嘴：“果然心有灵犀。”

    花晓云嘟起嘴：“可惜啊，晓颖那丫头可不跟咱一条心。”

    花晓斯：“明儿我挺多事的，要不你给送去，可千万别被妈逮到。”

    花晓云：“我办事，你就尽管放心吧。”

    花晓斯：“嗯，有机会就劝她赶紧回家吧，看咱妈都疯成那样了。”

    花晓云起身缓缓向房门走去，“我倒也想，不过她可不一定听我的。”她微微将门拉开露出一条缝，一只眼睛透过缝隙观察了一番外面的情形，“我说，你快赶紧出来吧，咱妈正洗碗呢，盯不着你。”

    一收到信息，花晓斯就雀跃地蹦到了门边，紧握把手猛地一扭，然而，眼前的门却没有丝毫的动静。

    “姐，我好像被老花摆了一道”花晓斯拼命地扭动把手，转脸向花晓云传去了一条歇斯底里的呐喊，“这门死活打不开了！”

    花晓云悠悠地坐到椅子上，对着手机无奈道：“开门还须锁门人哪。”

    随后，紧锁的门内传出了一声悲壮的惨叫

    “老花——！”

    花晓云下意识地缩起了脖子，之后便听到房门外花玉臻阴险的笑声，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悬起的大拇指快速地按出了一串手机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杨奕鑫佝偻着蹲坐在楼顶的边缘，一只手夹着香烟，一只手则不停地按下手机屏幕上的拨打键。折断的烟头散落在他的周围，有的已经熄灭了许久，有的却还在冒着袅袅白烟。

    他歪斜地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皱着浓眉，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小区的大门，然而，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队长，你找我”

    听到这声迟疑的轻唤，杨奕鑫的眉勾陷得更深，他偏头睥睨身后的女孩，半晌，才用干涩沙哑的声音吐道：“晓颖到底在哪。”

    李小清低头抿了抿唇：“回家了。”

    杨奕鑫冷哼了一声，猛地起身逼近李小清，抬起手一把握住她纤细的脖颈，面目狰狞，“我再问一遍，晓颖到底在哪！”

    李小清被迫扬着头，纤长的脖子被掐得越来越紧，几乎不能正常说话：“回家了”

    “我告诉你，我都看到了，我看到她上了那个男人的车！”杨奕鑫将脸逼近李小清，双目圆瞪，“你说啊，你说她去干嘛了！”他死死掐着李小清的脖子，将她重重地按在了墙壁上。

    李小清紧贴着墙壁，只觉得背后一片冰凉。她痛苦地望着杨奕鑫，微张的双唇再无力吐出只言片语。

    “杨哥哥，你在做什么！”

    这时，李璐璐突然从铁门背后窜了出来，眼前的惨状令她瞠目，她呆愣在原地，一排皓齿不自觉地紧咬下唇。

    杨奕鑫顿了顿，偏过头瞟了她一眼，又对着李小清冷哼了一声，忽地松开了手。

    李小清顿觉双腿发软，浑身力气像被瞬间抽干了一样，无力的身子贴着墙壁顺势滑了下去，她蹲在墙边，一只手握着脖颈，难过地咳嗽了起来。

    “姐，你还好吧”李璐璐小心翼翼地走近李小清，弯下腰小声询问道。

    “我没事”李小清低着头，几乎是用气息在说话。

    杨奕鑫抬起手随意地嘬了一口烟嘴，双眼放空地望着前方，冷冷道：“滚。”

    李小清与李璐璐同时抬起头，蹙眉望着杨奕鑫，眼神各异。

    杨奕鑫望着她们，僵硬地勾起嘴角，唰的一下抬起手臂，笔直地指向铁门的方向，面目凶狠：“都他妈给我滚！”

    李璐璐咬牙奋力地扶起李小清，二人互相支撑着踉踉跄跄地走到了门边。

    铁门发出沉闷的声响，杨奕鑫缓缓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悠长的深呼吸。突然，他猛地睁大双眼，颤抖的手指将残喘的烟头狠狠折断，用力地朝地面摔了下去。

    夜深了，秋蝉还在孜孜不倦地歌唱，扰人清梦。

    花晓颖侧身躺在绵软的床上，身子被跟前的男子紧紧环住，无法动弹。笨重的脑袋别无选择地枕在他坚实的胸膛，闭着眼睛，始终无法进入梦乡。

    原来，他所谓的“热身”，竟是搂着她入眠。

    匀称的鼻息与缓慢地心跳声在她的耳边来去交错，扰得本就混乱不堪的心绪更加难以平静。

    索性，还是别睡了罢。

    花晓颖睁开双眼，发呆似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印出的是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孩的身影。

    如今，他许是正发了疯似地找她，或者躺在他们的双人床上辗转反侧。

    在出发商演之前背着他偷偷离队上了王楚钒的车，还让李小清编了个如此苍白的理由，花晓颖觉得自己犯下了无可饶恕的罪过。可她再无他法，为了赎罪，为了整个舞团的未来，为了所有人的希望，她只能冒险走“捷径”。

    青春易老，距离“成名”他们还有太远的距离，然而“成名”给予他们的时间，却已经所剩无几。

    “被我逮到了。”

    突然，苍白的视线被一只温热的手掌完全挡住，整个世界都拉入了黑暗之中。

    渐渐地，花晓颖感到上方传来一股厚重的暖意，几近侵入她的灵魂。

    “真是不知好歹。”黑暗渐渐撤去，拉入眼帘的是王楚钒睡眼惺忪的脸庞，他支起一只手臂撑起上半身，眨了眨眼睛戏谑道：“我这么搂着你，你不但没有睡得口水直流，还敢躺在这思绪横飞？”

    “”花晓颖瞪大眼睛望着他，塞满白纸的脑子里蹦不出一个词来。

    “给你三秒钟的时间。”王楚钒抬起双臂撑在花晓颖脑袋的两边，整个身子完全覆盖在她的上方，他低下头渐渐逼近她的脸直至鼻尖触碰，气息交错，“再不合眼，我就硬上了。”

    花晓颖呆愣地望着他，直到他的嘴角形成了一道诡异的弧度。自知大祸临头，她猛地紧闭双眼，任凭慌乱的心跳在耳际击打碰撞。

    王楚钒眯眼看着她，渐渐隐去了脸上的笑意，忽地，他松了手转过身，闭上眼睛喃喃道：“面对听话的女人，才能充分展现我绅士的本质。”

    听了这般厚脸皮的话，花晓颖不由眉头一皱，待四下安静了片刻，她才敢微微抬起眼皮，露出一条细小的缝隙，昏暗的光线射入瞳仁，令跟前男子的身影渐渐明晰。

    此刻，他正歪斜地躺着，脸上的表情松弛自在，浓密的睫毛随着平缓的呼吸微微颤动，看上去，仿若一个无害的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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