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买烟？”陈惜显然是对魏来的这个回答感到不可思议，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失望的味道。

    “嗯，不然你想怎么样？用身体吗？”魏来直起身体，玩味地看着陈惜，上下打量她。

    而陈惜像是一下子被戳中要害，懊恼地看着魏来，最后有气无力地冲着他说：“滚！”

    魏来大笑，用手轻轻地推开陈惜的脑袋“快去。”

    陈惜没好气地挥开他的手，朝着门口走去，因为掉进河里鞋子都湿了没法穿，所以只好穿着魏来给她拿的棉拖鞋，这双拖鞋的尺寸比陈惜的脚大很多，穿着很不舒服，但是相较于不舒服，陈惜的注意力还是更多的在魏来家居然会有棉拖鞋这件事情上。

    “买最贵的啊！然后再买”魏来没说完的话被陈惜隔在门内，“烦死了。”

    回来的时候魏来正坐在房间中心的椅子上看着杂志，一旁的桌子上多了个小型音响，连着他的手机在放着没有歌词的音乐。

    那是坂本龙一最为知名的曲子——《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陈惜以前在电视上一个介绍电影的节目里面听到过。

    她不知道魏来又是抽什么疯，突然放起这首曲子。

    魏来这时候把头发扎起来了，靠着椅背，头微微低垂。陈惜直到今天才发现，他的头发是带着点棕色在的。

    陈惜身后的门突然“砰”地一声关上了，把她还有魏来都吓了一跳。魏来合上手上的杂志转过去看门口的陈惜“你今天第三次吓到我了，陈惜，下次得买两包烟来补偿。”然后又转过去继续翻开杂志看。

    陈惜缓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滚！”

    “女孩子老是滚滚滚的，让人听见影响多不好。”魏来接过陈惜扔过来的烟“怎么就一包烟啊？我不说再买点吃的吗？”

    “没听见。”陈惜坐在魏来旁边的椅子上，靠在椅背上喘着大气。这楼里没电梯的，就算是三楼也让她来回走得够累的，更何况还拖着这么双不舒服的拖鞋。想到这儿陈惜把脚上的拖鞋踢开，然后光着脚踩在上面。

    魏来倒也一点都没生气，陈惜也从没见过他生气。只见他慢悠悠地拆开那包烟，从里面抽出一根烟，然后拿起桌子上银色的打火机点燃，火光瞬间在烟头的地方出现。

    他将整盒烟递到陈惜的面前，示意她也拿一根，但是陈惜这次拒绝了。

    “味道一点都不好。”

    魏来咬着香烟笑了笑，把香烟盒放在打火机旁边。

    “大家喜欢抽烟就是因为它难抽。”

    陈惜觉得这句话好耳熟，之后又听到魏来说“你看过伤城吗？”

    于是她这才想起来，在那部电影里，金城武问梁朝伟“为什么酒那么难喝还这么多人说好喝？”

    梁朝伟回答：“酒的好喝就是因为它难喝。”

    陈惜翻个白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着脚太冷了，这时她将腿伸上来，盘坐在椅子上。身上穿的灰色运动裤还是魏来的，因为太长被她卷了好几层。

    “你看什么呢？”

    魏来顺着陈惜的视线看到摆在自己大腿上的那本杂志，“杂志啊。”

    “看上去不像讲画画的吧？”陈惜看到魏来翻开的那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英文字，左上角是四个人的照片，他们都穿着黑色，身上纹满纹身，画着烟熏妆，但年龄都不小了，看上去像是个欧美的摇滚乐队，但是陈惜不认识。

    “我干嘛要看画画的？是人家看我的画还差不多。”魏来讲这句话的时候平时没个正经的样子又出来了，还带那么点不可一世的味道。

    “行了吧，你也别太自恋。”

    “这叫自信，不叫自恋。”魏来又翻过一页，上面都是一些演出的照片，周围依旧都是英文字，陈惜看不懂。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陈惜见他呼出一口烟“我刚给你买了烟，我现在能问你个问题吗？”

    上次魏来说问他问他要付钱这件事，陈惜到现在都还记得呢。

    一旁的魏来又吐出一口烟，“你给我买烟是你应该做的，现在还跟我谈上条件了怎么？”

    “哎，你一个男的怎么这么小气，都三十几岁的人比小学生还幼稚！”

    “谁跟你说我三十几岁的？我今年二十，比你还小两岁。”魏来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又变得很认真。陈惜发现，说真话的时候他总是不正经，但是说假话的时候又装的一本正经的。

    “要点脸，我快听吐了。”

    “你怎么这么没良心，今天掉进湖里谁救得你？才过多久就忘了。”

    陈惜自觉没理，于是悻悻地撇撇嘴，将脖子缩了缩，“你跟瞿医生什么关系啊？”

    魏来听到陈惜的问题，也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继续自顾自地抽着烟，视线一直停留在刚刚翻的那一页杂志上。

    “她是我姐。”

    魏来沉默了十来秒的时间，突然说出了这四个字。

    “亲姐啊？”陈惜探着头朝向魏来那边，整张脸上都写满了“好奇”两个字。

    魏来抬头装作思索了一番的样子，然后肯定地回答“嗯。”

    “放屁！”陈惜的嘴里立刻跟出这个回答。

    “亲姐还需要思考这么久？我一看你就是在骗人。”

    魏来用大拇指和食指夹住烟，将手随意地摆在一边，笑着对陈惜说：“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这么不文明。”

    陈惜这一次不甘示弱“我说话哪里不文明，我再不文明也比不过你，老是说假话。”

    魏来吸口烟，又吐出来，这个时候外面的阳光照在魏来光着的脚上，“我和她，不是姐弟，但胜似姐弟，懂吗？”

    “刚刚思考那么久是因为在找词怎么形容我和珍妮的关系呢，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嘿嘿。”

    陈惜这时还是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可瞿医生跟我说你是她男朋友。”

    这个时候魏来翻书的手顿了顿，像是以前的磁带卡带了一样，但是卡顿的时间很短，还没等陈惜注意到，他就又恢复原样了。

    “小孩子别管这么多。”

    “谁小孩子啊？你刚说自己还比我小两岁呢！”

    “你不都说了吗，我老说假话。”魏来满脸笑意地看着说不出话的陈惜。

    “可我刚刚当真了。”

    “那我现在不是告诉你这是假的了吗？”魏来一边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英文语句，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着陈惜。

    “”

    “那天你们是不是吵架了？”陈惜今天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看上去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不都说了小孩别管这么多吗？”

    “魏来！”

    “”

    不管是面对陈惜怎样的反应，魏来总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像是处理这种事情对他而言游刃有余的样子。

    陈惜见他应该是不会告诉她什么了，也就终于停止了追问，转过头去百无聊赖地看着外边的天空。今天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出门的时候把手机忘在了床上，因此此刻她连用手机打发一下时间的机会都没有。

    “我不喜欢珍妮，和她在一起是为了让我爸开心，所以随便答应的。”

    魏来合上杂志，隔了很久突然回答了陈惜的上一个问题。

    一下子听到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陈惜带着一点不敢相信的表情看着魏来——他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好像有点紧张？

    “什么叫让你爸开心？”

    魏来把抽得只剩下一小截的香烟放在玻璃台面的桌子上，“我爸那时候得病，医生说他快死了。”魏来说起这种生死的问题还是感觉很随意的样子，“然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哈哈哈我就跟我爸说我要跟珍妮结婚了，那个时候他听到开心死了，没过多久”

    “病就好了？”陈惜接下魏来的话茬。

    “就真的死了。”魏来笑了笑看着陈惜。

    陈惜听到后一下子呆住，她没想到这种悲伤的事情，竟然被魏来这么漫不经心地就说出来了，就好像他平时在跟她开玩笑一样。

    “对不起。”陈惜觉得自己刚说错了话，转过头去不敢再看魏来，心里懊恼为什么好奇心这么重非要问他。

    “你对不起个屁，让他死的又不是你。”魏来好像对于这件事情根本就不在乎。

    “后来和珍妮就不了了之了。”这时候他倒是有说下去的意向了，“我跟她是在意大利的时候认识的，她人很好，是真的很好。”

    陈惜这时候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胡乱地一直点着头，“嗯，瞿医生人是很好。”

    “可我对她没感觉。”魏来最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转到了陈惜这一头，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陈惜察觉到他的目光，也默契地转过去，但时间一久，她就觉得被盯得有些发毛，不自在地又转回到原来的地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

    “魏来，我得走了，我忘了今天上午约了人。”陈惜最后给自己找了这么个烂借口，然后抱起最开始被她随意扔在地上的湿光了的衣服“你的衣服我下次还你。”

    陈惜匆匆忙忙地走到门口，在打开门的时刻，又对着背对着她的魏来说：“谢谢你，魏来。”

    她看到那个背影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有了明显的起伏，但她知道不能再继续停留在这儿了，今天她已经越界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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