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今天礼拜一，距离过年只有十天的时间了，到处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陈惜五点半的时候就起了床，那个时候天都还没亮，从她房间望出去，就跟晚上没什么差别。

    她怕把家里人吵醒，轻手轻脚地洗洗弄弄，刷牙的时候都保持着极慢的频率，像是在拍慢动作一样。

    最后换上一套放在衣柜里被挤压多年的运动服，在五点五十一的时候出了门。

    走过去刚好可以赶上六点的早班车，陈惜在心里这样想着，嘴里还都是刚出门的时候顺手从冰箱里拿的一片面包。

    如果王书琴看到今天早上她女儿的所作所为，一定会以为陈惜又哪个地方出问题了。

    而这一切都要从上个礼拜她去心理诊所那天说起。

    那天她上楼的时候和瞿医生在一个电梯里，但是人太多，瞿医生根本没发现她。

    在电梯停在四楼的时候，陈惜听到站在最角落里的瞿医生和别人打电话，

    “魏来礼拜一早上都要去湿地公园不在家，你换一天再去。”

    之后的话陈惜都没再仔细听，却把这句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于是就有了今天早上的这一幕。

    她只知道魏来礼拜一早上要去公湿地园，但她不知道几点，于是只能坐最早班的车去公园等他，假装来个偶遇。

    那个公园距离陈惜家还挺远，坐公交车过去要半个多小时，上次魏来送她回家的时候也开了二十多分钟。

    坐在车上的时候陈惜又不禁想起，怎么上次魏来都没问她就知道她家住哪儿呢？不过后来陈惜又自己给出个解释：反正她的事情魏来好像都知道。于是就不再多想，看着窗外。

    六点刚过，天还是一片灰蒙蒙的样子，远处有太阳的亮光在慢慢冒出来。陈惜看着大街上的人也逐渐多起来，大都穿的很严实，有的摆着早饭摊子，还有的从菜市场出来，手里拎着刚买上的菜，坐上小电瓶车扬长而去。

    可能是太早了，车上的人并不是很多，今天只开了二十分钟就到站了。

    陈惜根据上次夜晚模糊的记忆，兜兜转转到了人工湖这一边。原本以为还要找很久，但是她一过来就发现魏来的身影了。

    他自己带了一把小椅子坐着，面前是跟他差不多高度的画架，上面放置着一个画板。

    魏来应该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陈惜从自己的这个角度望过去，看不到画了什么，但是颜色填充的范围很广。于是她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暗自下决心，下次必须来的更早。

    原本昨晚想的挺好的，遇到魏来的时候就说好巧，你怎么在这。但是等陈惜真的到了这一步，却没有勇气往前迈出一步。

    她站在原地纠结了好久，心想魏来坐在湖边，自己要怎样走过去才能显得不突兀啊？总不能说她是晨跑到这边的吧？

    在心里想了千万个场景，最终都被她一一否决掉。

    最后心里冒出一个声音提醒她说：再不过去魏来就要走了。于是陈惜心一横，装作慢跑的样子来到了魏来的身后。

    这里的位置很偏，一般很少人会过来，难得的会有一些老人散步累了坐一会儿。所以当魏来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时，还觉得有些奇怪。但他从不在意这些，立刻又收回心思在眼前的画上。

    陈惜眼见快跑过魏来身边了，他却仍旧不为所动，只好慢下脚步，然后深吸一口大气冲着那个单薄的背影喊：“魏来？”

    画笔在纸上突然画开一笔，导致太阳边上多了一道绿色的不完美痕迹，很显然，魏来被这声音吓到了。

    他转过头去，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这时陈惜才看到，原来他是在画朝阳，怪不得来这么早。

    “哎，还真是你？真巧！”陈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都不由得为自己升起一股崇拜之情，怎么能演技这么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这句话的？

    之后的日子里，陈惜每次想起这天早晨，都忍不住会笑起来。

    魏来打量了一下的陈惜，原本皱着眉的额头此刻也舒展开来“你穿成这样是晨跑？”

    “对，对啊，我上次没跟你说，我其实经常来这边晨跑。锻炼锻炼身体。”陈惜说着的时候绕过隔在她和魏来中间的长椅，然后一屁股坐在上面。

    魏来的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过身去继续画画“陈惜，”长椅上的人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做出回应，“嗯？”

    你知道你家离这边有多远吧？

    他差点要把这句话说出口，但最后还是变成了“你吃早饭了吗？”

    陈惜的小伎俩，早就被魏来看穿，但是这一次，他选择不拆穿。

    “吃了！”几乎是没有思考，陈惜就脱口而出这个答案，但是随后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立刻改口说“就吃了一片面包。”

    魏来背对着陈惜，但陈惜看得到魏来一直在笑。

    “行，等我画完一起去吃吧。”

    陈惜在刚刚就想到了魏来问她这个问题也许是要约她一起吃早饭，但当她真的听到邀约的时候，心里的惊喜之情还是难以抑制。

    “哦，行啊。”她点点头，回答得很随意，但是心里早就欣喜若狂，狂风骤雨般的喜悦席卷过来。

    陈惜坐在长椅上，微笑着一直看魏来作画。他今天画的就是太阳升起时候的景色，从魏来坐着的地方看过去，对面的几棵树很是显眼，在画中挡住了一半的太阳。

    “你几点到这儿的啊？”陈惜俯下身体，小心翼翼地问出这个问题。

    没有回答。魏来画画的时候总是跟平时很不一样，看上去就像个一丝不苟的老师，脸上更多的是冷漠，让人觉得很难接近，也许下一秒就会对你的问题表现出极度的不耐烦。可是陈惜却觉得这个时候的魏来是最迷人的。

    又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准备要说话的样子，陈惜撇撇嘴巴，站起身想到处走走。

    她先是站到魏来身后看了一会儿他画画，但是没多久就自觉无趣，于是继续往前走，到了湖边上。

    陈惜闭上眼睛，呼吸着清晨最新鲜的空气，睁开眼睛的时候真的有全身上下都通透了的感觉。

    公园里一直都很安静，清晨的公园更是如此。此时只有几只鸟还在树枝头上飞来飞去，发出一些声响。

    陈惜捡起湖边的一块小石头，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往湖中心扔，但是最终的效果却大相径庭，她的石头“咚”的一声直接扔进了湖里。

    她不甘心，又捡起几块小石头，接连扔进去，但是最后都差强人意。手里还剩最后一块的时候，陈惜没有立刻扔出去，而是放在手里掂了掂，像是练武术一样，深吸了一口气到丹田，将力气都汇聚到右手上，“唰”地一下扔了出去。

    但是这一次结果就更加让人意想不到，陈惜在扔出去的瞬间，双腿也跟着朝前移动了几步，人一下子没稳住，在这只有零下一度的早晨，狼狈地掉进了湖里。

    湖边突然激起一个大水花，树上的鸟仿佛都被吓到，到处乱飞。魏来坐着的不远处都是弹起的水，还有一些溅到了他的裤脚，但他没有空去管这些，因为在那之后他的身体也立刻跳进了冰冷的湖里。

    对于之后发生的事情，陈惜的记忆也是十分模糊，也许是因为太冷了，把她整个人都冻傻了。总之在她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魏来家楼下了。

    他们两个此时都狼狈的要命，身上一直在往下滴水，刚坐在出租车上，陈惜都隐约听到司机一直在嘀嘀咕咕抱怨，还是最后魏来把口袋里湿光了的钱都扔在副驾驶上，才让司机闭了嘴。

    魏来的头发都垂着，他先下车，然后用一只手拉着陈惜，另一只手捋了捋头发。

    到了魏来家里，陈惜也没觉得暖和多少，因为他家什么都没有。

    陈惜进门后魏来就让她先待着，于是她只能站在门口的地方等着。之后魏来进了一个房间，出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套衣服。

    他扔给陈惜，对她说卫生间在右走拐进去的地方，然后又自己进了那个房间。

    陈惜将信将疑地朝着魏来说的方向走过去，还真的在拐角的地方看到了卫生间，并且里面一应俱全，和外面空荡荡的一片显得格格不入。像是这房子里的“世外桃源”。

    陈惜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魏来已经坐在外面的地板上了——他正将早上画的画铺平放在地板上晒。

    “对对不起。”

    魏来晒画的动作顿了一下，明显被陈惜吓了一跳，“你怎么老吓人？”，然后继续摆正那幅画，用手掌轻轻抚平。

    陈惜想到今天早上还多亏魏来救了她，所以也没有反驳他，低着头站在原地不说话，像是犯了错被老师罚站的学生。

    魏来瞄了一眼陈惜，最后一次抚平那张画，然后起身走到了陈惜身边。

    他的头发洗完后没扎起来，应该也没有彻底吹干，夹在耳朵后的几撮头发尾部，看上去还是湿的。

    他距离陈惜越来越近，陈惜也不自觉地朝后退。直到她后背贴上那面墙的时候，才发觉已经无路可退，只好慌张地继续低着头。

    魏来站在距离她只有二十公分的地方，脚尖差一点就要碰到，低下头盯着陈惜，左手不停地在转动右手食指上的银色戒指。

    陈惜在魏来这儿不知道脸红过多少次，但这一次也许可以创下记录。

    魏来盯着她很久，终于在觉得陈惜快熬不住的时候说：“算下来，我救了你两次，你总得报答报答我吧？嗯？”

    陈惜被问得说不出话，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乱的，只有一个“嗡嗡”的声音，她怀疑有只苍蝇正在她脑子里飞来飞去。

    “报怎么报？”

    魏来笑开来，凑得离陈惜更近。陈惜几乎快要闭上眼睛，不敢去看魏来。

    随后只听到魏来说“给我去楼下便利店买包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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