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查问

    冯氏向身边的小丫鬟递了个眼色，那丫鬟会意，出去不一会儿，就带了一个身穿褐色衣裙，方方脸的妇人进来。

    唐慧馨打量了她一下，只见她身上衣裙虽然样式普通，但看料都是上等货，一瞧就不是普通下人能穿得起的。而且袖口c裙边都绣着繁复的花样，可见在柳氏面前的确是个有脸面的人，不然，也不敢弄这些出挑的打扮了。

    再看面容，方方正正的面庞，倒是显得很稳重，不过眼神很灵动，透着机智。在此时，也不慌不忙，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点不失措。唐慧馨心中也暗自称赞了一下，这个罗升家的，倒也是个人物。

    她又想到，柳氏也可称得上是用人得当，挑出来的管事都是妥当的。这也是她在府里这么多年，能站稳脚步，打牢根基的一个原因吧。可见，知人善用，是积蓄自己力量不可缺少的手段。

    唐慧馨心里暗自想着，母亲之所以这么多年在府中处处受长房制约，除了产业不在手中的原因之外，没有贴心的人手，没有自己的力量，也是原因之一。下一步，她还要帮母亲将二房的人手组织起来，培养几个得用的人。

    这些念头在唐慧馨脑海中闪过，只见那罗升家的已经向众人团团行了个礼：“拜见夫人c小姐。”

    “罗升家的，你可知道叫你来是为了什么？”柳氏在唐慧馨床前的一张椅上坐下了，厉声问道。

    “回夫人话，奴婢不知。”罗升家的只是说了这几个字，就不再开口。

    “二小姐房里的茉莉花膏，可是你送来的么？”柳氏又继续发问。

    “回夫人，是我们胭脂房送来的。”罗升家的话语不多，问一句答一句。只是仍然说了几个字，就站在那里又不开口了。

    唐慧馨和母亲对视一眼，心里暗自掂量，她不直接说是她送来的，而说是胭脂房送的，可见她在为自己留后手，到时候，要看情况将责任推到底下人的头上去。想到这里，她抬起头，看柳氏继续说什么。

    柳氏又继续发问：“你们是从哪里采买的？”

    “回夫人，是从普康道永顺和采买的。那里是全苏州最好的胭脂铺，咱们家一贯从他家进货的。”

    柳氏突然出其不意地“啪”一拍桌：“你可知道这茉莉花膏酿成了什么？二小姐的脸成了什么样，你可看见了？你可知罪！”

    凭罗升家的人脉和地位，早已经知道了这事暴露，因此已经有所准备。此时佯装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唐慧馨一眼，露出惊讶不已的样，旋即又立刻低下头：“二小姐为何会这样，奴婢真的不知道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和茉莉花膏有什么关系么？这~这~”

    唐慧馨看出她装作吞吞吐吐，刚准备说话，柳氏已经不容别人插口，又厉声说道：“这都是谁采买的？居然胆大包天，出了这样的事！实是罪不可赦！你速去将采买茉莉花膏的人带进来！今日这事，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谁也别想逃！”

    罗升家的诺诺连声，连忙就要出去，却被唐慧馨叫住了：“慢着！”

    罗升家的回过头来，有些惊奇地看着唐慧馨，她没想到这个一向柔顺的二小姐今日也会发话，不过还是毕恭毕敬地说道：“二小姐有何吩咐？”口中如此，眼神却瞟向柳氏。

    柳氏只是回以一个淡淡的，几乎不被人发觉的眼色。

    “罗升家的，这胭脂房不是你主管么？你不知道这里面的情形？”

    罗升家的愣了一下，旋即道：“回二小姐，虽然奴婢是主管胭脂房的，不过这各房主c下人的采买，都各有其人，他们每人买完，交给奴婢，然后往下派发。所以这事，还是要将采买的人叫来问话。”

    “你欺负我什么都不知道么？普通的下人用胭脂水粉就不必说了，按照府里规矩，主用的，可都是要你仔细过目检查一遍。况且今日这茉莉花膏，是大伯母一片好心特意吩咐为我采买的，府中规定，凡是不在常例里头，特殊置办的，都要主管亲自出去采购，你这样说，难道是有意欺瞒？”唐慧馨柔弱的语音也变得声色俱厉起来。吓得一向沉稳的罗升家的也不禁一个哆嗦，强撑着又站稳了身。

    “回，回二小姐，是这样，不过今日~~今日奴婢染了风寒，所以就让底下的人出去采买了，回来奴婢都仔细检查过，没有发现任何纰漏。二小姐容禀，这茉莉花膏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啊。”罗升家的语气变得有些慌张，说话也有些不连贯，看得出来，是勉强说完这些敷衍的话。

    “你检查过？你就是这么检查的？这里面足足掺杂有一半的桃花膏，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罪过？还好今日幸运，偏巧碰上了舅母家送来珠霞膏，才知道事情的真相，不然，若是长久用这些东西，你可知道大夫怎么说？那可是会伤及肌肤。这样的责任，你负的起么？”唐慧馨忽然站起，望着罗升家的，眼光尖利的仿佛要将她刺穿一般。

    罗升家的被唐慧馨这些一针见血的话问的几乎答不上来，支支吾吾地道：“二小姐，不会的，不会的，这茉莉花膏怎么会掺杂这些东西？二小姐，奴婢冤枉啊，还请二小姐明鉴。”说着，已经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连连磕头。

    “哼，还好我们馨儿幸运，祸兮福之所伏，虽然脸上泛起了些红，不过正因为如此，这事情全揭发了，也免得以后不明不白地继续用下去，那伤害可就大了。罗家的，事情已经如此，你还敢狡辩？桃花和枸杞相克，人人都知道，你是主管胭脂水粉的，难道连这个也不懂？要不要我将珠霞膏也拿给你看？你就知道这些事情都是真的了？”郑氏在旁边，抑制不住愤怒，也发话了。

    “不，不用~~”罗升家的思维已经有些混乱，下意识地看向柳氏。

    在这风口浪尖上，柳氏哪里还敢和她说什么？早已经别过脸去，目光看向其它地方。罗升家的找不到视线，心里越发慌了，说话也更乱：“二夫人，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奴婢真的是冤枉啊。还请二夫人将今日采买茉莉花膏的人带进来，仔细问问，一定就会水落石出了。还奴婢一个清白。这一定都是她所为，和奴婢一点关系也没有。”她说着说着，就痛哭流涕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声音也有些大了。

    郑氏嫌恶地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罗升家的，又望向女儿，唐慧馨便向柳氏道：“大伯母，您看，这像是什么样？这要是叫人听见，岂不是咱们唐家一点规矩都没有？还请大伯母说，应该怎么处置吧。”口中这么说着，眼光紧紧盯着柳氏，看的柳氏不知怎么的，第一次有些发毛起来，在这个十几岁的女孩面前，竟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柳氏清了清嗓，向罗升家的厉声道：“好了！在这里大呼小叫的，亏你还是个管事，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馨儿说的是，你是怎么查验的？竟然叫这样的桃花膏混了进来，小姐出了这样的事，你担待得起么？来人，先将采买茉莉花膏的人带进来，我一并发落！”

    “大伯母，按照府里历来的规矩，这些特殊采买的东西，都是要主管亲自去的，今日纵使罗升家的病了，也该回禀大伯母一声儿，再或是另派人，或是改日再去。她就这样私自做主，派了底下人去采买了，回来也不知道她到底检没检查，不然，怎么会出这样的事。这不是明摆着没将大伯母放在眼中，也没将府里的主放在眼中么？大伯母，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这样的风气，决不能纵容。外界都知大伯母管家甚是严格，可不能叫这样一两个人将咱们唐府的名声败坏，将大伯母多年的苦心败坏了。”唐慧馨凝重了神色，道。

    柳氏脸上显出一丝尴尬，心里暗想，这个小丫头，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些心眼？简直和从前判若两人。这一摔，倒让这丫头成长了起来，都怪四丫头，非得和唐慧馨作对，没想到，倒将唐慧馨逼出来了。

    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怨怪看了一眼唐慧娆，唐慧娆只顾望着郑氏这边，对母亲的眼光却浑然未觉。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柳氏就又说道：“到底是馨儿心细，想的周到。比娆儿们成熟多了。这话说的是。”说着又瞪了唐慧娆一眼：“娆儿，你以后也得多跟你二姐姐，凡事多考虑考虑，别总是那么毛手毛脚，顾前不顾后的。可听见了么？”

    唐慧娆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一声。柳氏见丫头又带了一个妇人进来，便问道：“你就是今日采买茉莉花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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