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秦国梦

    “子楚和我谈过了”我对吕不韦说，“他希望我去赵国”。

    “去赵国干什么？”吕不韦问我。

    “去找你的家人”我说。

    “接我的家人？”吕不韦有些吃惊，似乎没听清楚我在说什么。

    “他没让我去接”我看着他，“只说要确认他们的安全。”

    “确认他们的安全，还不要接他们回来？”看吕不韦的眼神，估计以为我昨天的酒还没醒。

    “是的”我点了点头，“子楚说现在两国交兵，不方便接他们回来，但是要确保他们的安全。”

    “他怎么从来没有和我提过？”吕不韦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怒火。

    “他说千万不要告诉你”我说，“给你一个惊喜，以报答你对他的栽培之恩。”

    吕不韦眼神诡异，缓缓地说，“你不准备给我一个惊喜么？”

    “你不会喜欢惊喜的”我撇了撇嘴。

    “子楚就像我的亲兄弟一样”吕不韦笑笑，“他这一番好意，我当然尊重他的意见”。

    我叹了口气，“他对你妻子比你还要关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吕不韦怒喝到，“来这里挑拨我和他的关系？”

    “我只是来告辞的。你可以告诉他，我在挑拨你们的关系。”我向他作了一个揖，站起身来便往外走。

    “你等一下”吕不韦顿了顿，半响没有说话。

    我停下脚步，等着他开口。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吕不韦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如果有一天我娶了个漂亮的女人，他也会这样对我的”我说。

    吕不韦笑了，“你娶不到那么漂亮的”。

    “谁知道”我也笑了。

    “既然都来了，何不以实相告？”吕不韦说，“你从没告诉过我，在邯郸到底做什么？”

    我心想既然已经以命运相托，就无可隐瞒，便把之前如何认识了郭轵，又为何来到邯郸的经过详述一遍。

    “你在寻找那把刀？”吕不韦一直仔细地听着。

    “我在找功名，”我答道。

    “子楚既然差你做事，又何愁功名？”吕不韦的语气中带有一丝讽刺。

    我看了看他，“子楚的命运不也是你给的么？”

    “你太高看我了，”吕不韦笑着摇了摇头，“子楚的命运，是他一生下来就决定的，我又不能让他生在宫中，不过，我们确实可以做出一些选择”。

    我诚恳地说，“愿闻先生指教。”

    “父亲曾经对我说过，”吕不韦仿佛在回忆着什么，“在田里耕种，只能求温饱；在塞外贩卖宝石，可求富贵；但若想要功名，就必须来这里。”

    “这里？”我问道。

    “是的，这里，”吕不韦点了点头“李斯，来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你感觉秦国如何？”

    “兵强马壮”我想了想，“但有很富的人，也有很穷的人，和其他国家一样。”

    “是的，还有什么？”

    我沉吟了一下“这里的贵族，很少有秦王的亲戚。张丞相是魏国人，却可以号令秦国兵马，在魏国，他是无论如何不能办到的。”

    “不错！”吕不韦的眼中露出一丝光芒，“这就是秦国和其他国家的区别。在其他地方，投靠贵族是唯一的出路，而在这里，你可以自己成为贵族。”

    我朝吕不韦欠了欠身，“能在吕先生门下做事，已是荣幸。”

    吕不韦并没有回答我，他话锋一转，“我在邯郸，并无家人”。

    “什么？”我吃了一惊，那子楚一直谈论的是谁？

    他看了我一眼，“母亲生下我便撒手人寰，父亲在很多年前也亡故了。只有一个女人，乃是城中大户赵员外之女，她生性叛逆，为家族不容，来到我处，我与她并非夫妻。子楚和她见过几面，若有企图，并不奇怪。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让你去。”

    “他可能认为我是郭轵的朋友，让我去打听更方便一些”我说。

    “不”吕不韦摇了摇头，“打听此事，并非一定要让你去。让你去的目的，是想告诉我，在这咸阳城中，他已经不需要依附于我，顺便看看我的反应。”

    “以他现在的地位，确实不需要依附什么人。只是当年你对他的知遇之恩，就这么算了么？”我问道。

    吕不韦笑笑，“知遇之恩，哪里比得上肌肤之亲？”

    我听得他说得轻松，实际知道他心中的滋味并不好受，连忙岔开话题，“既然这样，先生认为我该如何去做？”

    “他的性子太急了”吕不韦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这国家，毕竟还不是他的天下。”

    “是”我点了点头。

    “李斯，你可知道我之前是做什么的？”吕不韦忽然问道。

    “贩卖宝石”我对他的过去倒是略知一二。

    “不错”，吕不韦点了点头，“宝石生意从我父亲做起，我算是第二代，虽没有子承父业，但是他教给我的东西，我大多却还记得。”

    我点了点头。

    “当年我父亲往来西域，曾经对我说过一件事情”他仿佛喃喃自语一般，“也许，你还真的要去找一趟郭轵”。

    “先生要那把刀么？”我问道。

    “不”吕不韦摇了摇头，“那把刀就算在郭轵处，他也不会给你，给了你，你又能用么？”

    我更是不解，“那先生为何还让我去找郭轵？”

    “因为这件事，你一个人恐怕无法完成”吕不韦说。

    “什么事情”我感觉这事似乎并不简单。

    “去寻找周国的宝器”吕不韦缓缓地说，“诸侯争霸，得宝器者得天下”。

    “周国的宝器？”我十分惊奇，“难道不在周国么？”

    “不，不在周国”吕不韦自信地笑笑“当年那宝物化作的巨龟根本没有逃走，被巫者施以法术，还封于木匣之中。或许真是周朝气数已尽，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之后，掌管祭祀的大臣恐再生事端，将木匣偷偷带出了宫去。他本以为，这样就不会再出什么意外。谁知宝物一出，周朝再无天命，从此群雄并起，周国也一分为二。当周幽王发现宝器已失，却早已找不到这大臣的下落。”

    “您想让我去找周国的宝器？”我想起韩非说过先有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然可立非常之功，心中倒是十分兴奋。

    “不错”吕不韦点了点头，“你我既无兵权，若想在这秦国扎下脚跟，必须做出不一般的事情来。你可有此愿？”

    “当然”我心想这吕不韦所做的事，确实不是寻常人做的出来的，“只是，郭轵为什么会帮我做这件事？”

    “郭轵不仅不会帮你做这件事”吕不韦嘴角扬了扬“这件事也不能让郭轵知道。”

    “既要他和我前去，还不能让他知道？”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的”吕不韦点了点头，“魏将军被秦军所逼，自刎于邯郸。得此宝物，秦国必王天下，这并非郭轵所愿意看见的。只是你要去的地方，如果没有他，恐怕也有些危险。”

    “您希望我去哪里？”我有些不解。

    “家父当年往来于塞外，偶然经过一片山峦之中，遇到了一名男子，此人相貌不凡，衣着华贵，分明是中原来的。家父有些惊奇，因为那里人迹罕至，离中原甚远。那个男子当时极为虚弱，并无随从。家父想与之攀谈，但那男子并不愿多言，只说去串个亲戚。家父觉得此人所言非实，因为以他那身打扮，分明不是寻常百姓，断不可能独自行走。只是看他神色警惕，家父也急着赶路，并未多问。他依稀记得，那人马上驮着一个巨大的包裹。”吕不韦说。

    “如何见得此物便是周朝的宝物？”我问道。

    “家父后来回到中原，和周室做了几笔交易，发现只有周室的贵族才会着此服装”吕不韦说，“他后来又往来多次，再没见过见过此人，他只记得，那个地方叫红山壑”。

    “红山壑”我重复道，“听说边塞之外，强盗很多。”

    “不错”吕不韦说，“这也是要你和郭轵同去的原因，他早年奔波于西域，对那边十分熟悉，你会省掉不少麻烦。”

    我点点头，“只是您父亲后来都没再见过，我又如何能找到？”

    “家父当时生意做的顺手，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吕不韦微微一笑，“但他告诉我，那里方圆十里之内，并无客栈，只有一座庙宇。若有人经过那里，必定会在庙中歇脚，你去庙中打听，或许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您也知道，我和郭轵并非朋友，又如何让他和我同去？”我问道。

    “这个简单，郭轵过去结交天下豪强，仗义疏财，如今亡走于天下，餐食不保。你对他说，我父亲曾将一批宝石埋于塞外，若能找出，我吕某人必有重谢。”吕不韦说罢，拿出几条黄金，放在我的面前，“这些给你们做路费之用。”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给我了？不怕我拿了钱跑了么？眼前的金子晃眼，我却不敢拿。“不用这么多吧”我嘴上说着，假装平静。

    “把事情办好，”吕不韦说，“回来见我”。

    “还有”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我要去哪里找郭轵？”

    吕不韦眯着眼，朝我笑了笑“你若不问我，我想这些金子恐怕是拿不回来了。你能问我，说明你是真想做事的。他在兰陵，你尽快动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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