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9.应天府

    仲宣楼玉娘子铺子。

    “娘亲, 你觉得如何？”李吟柯牵着妹妹的小手，把赵以然一家回应天府他也想跟着去的想法说了。

    玉娘子看账本看得飞快, 闻言头也不抬：“你自己决定就好, 只是毕竟不是你嫡亲大哥，你要是去了, 可别给人家添麻烦。”

    李吟柯看那檀木桌上一摞高高的账本，道：“娘亲没想过回应天府开一家吗？”

    玉娘子拿红笔在账本上勾画几笔，漫不经心道：“京城水太深，娘亲玩不来啊。”

    千兰在旁边懵懵懂懂：“娘亲要玩水吗？”

    李吟柯揪揪她的小脸蛋：“哥哥要回应天府，兰儿是和我一起还是和娘亲留在襄阳呢？”

    小姑娘很是纠结：“不能都要吗？”

    “我明年”李吟柯沉吟了一会儿, 转头对玉娘子说, “我明年去参加乡试，兰儿放在娘亲这里行吗？”

    玉娘子又翻开一本账本, 问：“兰儿在这里有伴？”

    “兰儿跟我吧。”李吟柯道：“大哥家的文舒也要去应天府，兰儿留在这里，也很寂寞。”

    千兰点点头。

    “走时候给老太太辞行，先去找太太说, 讲几句好话，再去找老太太, 如果老太太为难, 就让太太帮你说几句话。”

    李吟柯应是，回头去找陈氏, 陈氏道：“你说服了长辈就可以。”

    他又去找丁氏, 丁氏居住的西跨院风景极其优美, 李建贤也在，李吟柯向他们行礼：“父亲，母亲。”

    丁氏笑道：“四少爷有什么事儿？”

    李吟柯把想法说了，丁氏笑道：“这么不想和赵小姐分开？”

    李吟柯点点头，丁氏笑道：“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得问你父亲。”

    李建贤刚才一直一言不发地喝茶：“你去了干什么，谁负责你学习？”

    这个李吟柯早有准备，他跟黄教谕说了，黄教谕说，可以转学，就像那个王诗咏一样，是从福建转过来，他可以转到应天府的府学。

    李建贤颔首：“那你去吧。跟你大哥一起，要听话，不过”他抬眼看了李吟柯一眼，“乡试你得过了，不过还是滚回来读书。”

    李吟柯笑道：“父亲放心好了。”

    李建贤哼了一声：“不谦虚。”

    临走那天向杨氏辞行，杨氏看李吟柯也在，问为何，丁氏笑道：“应天府的老师比襄阳府的老师好，四少爷去了可以更好地准备考试。”

    杨氏已经有点老糊涂了，她道：“那让老大把千泽也带上吧。”

    丁氏哭笑不得：“老太太，千泽还没有考上生员，如何去府学读书？”

    就这样，李千裕带着妻子孩子和弟弟踏上了去往应天府的船，赵家和他们同行，两家包租了一条船。

    经过武昌，又看到了江边的黄鹤楼，船夫要上岸补给采买，于是停在码头边上，李吟柯和赵以然站在甲板上吹风。

    长江码头船只众多，有顺流而下的，逆流而上的，还有横过长江的。

    “请问你们是到应天的吗？”岸边有个人高声喊道。一连喊了几声。

    李吟柯正和以然说话：“这长江上面应该有个红绿灯。”

    “喂！问你们呢！”那人锲而不舍。

    李吟柯转过头，指了指自己：“你是在问我们吗？”

    那人道：“我家公子船坏了，可以坐你们船吗？”

    李吟柯跟他讲了船已经包下来，那人道可以多出钱，李吟柯摇头，那人急了：“十两银子！”

    李吟柯觉得自己家不缺这十两银子，还是摇头，那人却直接朝他砸了一个锦囊过来，赵以然一把抓住：“是银子。”

    那人说：“我就当你们同意了。”说完一溜烟跑进了一家茶馆，然后他领着他家公子过来了。

    那公子锦衣华服，身材挺拔，李吟柯越看越像沐昕，微微侧头对赵以然说：“驸马爷要坐我们的船。”

    沐昕要上船，李吟柯没辙，对林竹道：“赶紧让大家出来拜见驸马爷吧。”

    赵同知和李千裕都晕船，两个人都还在睡觉呢。

    驸马爷驾临，大家人仰马翻，好一番拾掇，沐昕很愧疚：“给大家添麻烦了。”

    赵同知和李千裕自然又是一番客气和恭维，等安顿下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沐昕和李吟柯聊了一会儿，跟他打听了李文郁的事情：“李侍郎回乡占良田建祠堂被村民打断腿的事情是真的吗？”

    李吟柯不动声色：“只是听说了，不过大家很少议论这件事情，大部分人是在说锦衣卫的事情。”

    沐昕表情微变：“说来听听。”

    李吟柯道：“锦衣卫搜刮了一批幼童带走了，老百姓们吓得不敢让孩子出门。”

    沐昕冷笑一声：“这肯定是纪纲的主意，这个老乌龟喜欢娈/童几乎已经毫不掩饰了。”他肯定道，“那李侍郎这件事其中定然有纪纲的手笔，说不定李文郁的腿就是他打的。”

    李吟柯摇头，缓缓道：“我不太清楚。”

    沐昕见他似乎波澜不惊的样子，好心提醒了一句：“到了应天府，凡事都说不知道，纪纲广泛设置校尉，最爱偷听，你可千万别论人是非。”

    李吟柯向他道谢，心想，已经得罪了，得好好躲着。

    沐昕此次带的东西很多，其中有很多书籍，都是周王朱橚组织编写的《救荒本草》，厚厚一大摞，几十本。

    李吟柯很感兴趣：“王爷也会写医书？”

    沐昕拿出一本救荒本草：“周王酷爱医学，这都是他的心血，我是带回去给皇上看的，到时候天下刊行。”

    李吟柯翻了一下这本书，上面对于各种植物描写得非常仔细，包括花瓣基数，叶片脉络，后面还附有形象标准的图片，几乎近似一本植物大全。

    李吟柯对这个周王很有好感，深居高位却能去深入民间寻找草药编写书籍救治百姓，这似乎不是一个王爷，而是一个科学研究者。

    到了应天府，三方人马拜别，沐昕去向皇帝复命，赵同知夫妇先找老宅子安顿，而李千裕则是带着家人在李千帆那里挤了一晚上，第二天就火速找典房（中介）租了一个宅院搬进去了。

    应天府现在寸土寸金，买房子太难了，租房子的价格倒还没那么贵，黄金地段一年一百两银子。

    不过据说皇帝要迁都到北京去，这里的房价目前上涨速度慢了不少。

    李千裕房子就租在李千帆隔壁一条街上，正对着鸿胪寺旁边的四夷馆，也属于鸿胪寺。李吟柯想进去，但人家鸿胪寺的守门的拦住了他。

    待李吟柯拿着襄阳府的府学教谕手信到应天府府学报道，和赵以浩碰上了，他也是来办转学手续的，弄完了以后，他随赵以浩去拜访赵同知，如今应该叫赵寺丞了。

    赵太太他们也是居住在这一条街上，这条街叫明德巷，基本上住的都是五品以下的下层官员，因为这里的房子因为靠近朝廷办公的地方，每天早晨十分嘈杂，但白天规矩又比较森严，一般做生意的都不往这边来。

    赵寺丞不在，赵太太道：“今天你伯父去吏部报道去了，估计得下午才回来。”

    李吟柯点头，看赵太太似乎也在清点东西的模样，道：“伯母还在忙，那我就不打扰了，去看看以然。”

    “等等。”赵太太叫住了他，神态颇有些踌躇，欲言又止。李吟柯说：“太太有什么不方便和我讲的吗？”

    赵太太叹口气：“我们这是才来第二天，今儿宫里就来了人让我明天带着几个孩子一起进宫。”见李吟柯十分疑惑，解释道，“我有一个族姐，血缘关系很远了，如今是宫中嫔妃。”

    赵以浩十分惊讶：“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赵太太道：“我们就小时候玩过，后面基本上没联系了，你当然不知道。”

    李吟柯反应很快：“伯父调到应天府是不是这位娘娘帮的忙？”

    赵太太面上笼了一层忧虑：“如今看来是的，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李吟柯道：“太/祖爷下令宫妃必须从五品及以下官员及平民中选拔，如果这位娘娘想向你们示好，伯母还是得谨慎一点。”

    赵太太叹口气：“所以我现在还得找衣服，明天头次进宫也不能失了礼数。她还让我带上以浩他们几个。都得找衣服，还要学规矩。”

    她刨出一个小檀木箱，突发奇想：“你说，带以然进宫，她不会被什么人看上吧？”

    李吟柯哭笑不得：“怎么会，她还不到十二岁——”他话语戛然而止，低声道，“那天我们躲避的就是锦衣卫头目纪纲。”

    赵太太悚然一惊：“那以然不能进宫！”她又愁道，“可是娘娘指定了要带几个孩子，不带的话会不会惹娘娘不快？”

    “不快就不快，虽说伯母和她是远亲，娘娘可能是在宫外无依无靠想找一个靠山，可难保皇上不忌讳，到时候要么伯父的官职迟迟不动，要么娘娘的品级不会抬高，结果都不好啊。”李吟柯劝道。

    赵太太叹气：“我们是真的不想和皇家扯上联系。本来明天想让以澜到家里来一趟的，我们娘俩儿也是好久没见了。”

    李吟柯笑道：“这多少人还羡慕不来呢。”

    赵太太平复了一下心情：“你是去找以然的吗？”她说着就对侍女道，“把姑娘叫过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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