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赠人玫瑰

    路边的均水河河道宽阔，水脉盈盈，和马路一起蜿蜒前行。远处山黛，近处流水，犹如美丽的画卷。

    蹬蹬蹬，一辆马车踏步而来，路上的农村百姓都注视着这辆青蓬马车，这马车就是有钱人的专属。

    只见那马车慢慢停在青河村村口的大槐树下，马夫吆喝：“大哥，青河村到了！”然后上面下来一连串的小孩子，最后下来一个穿着颇好的中年女人，然后对马车里面人说：“当家的，你先去吧。”

    这就是李吟柯一行人了，王嬷嬷让她男人先去红河村租个院子，以后王嬷嬷就留在这里照顾自家姑娘直到小姑爷参加县试。

    他们去了这个贫困孩子读书的私塾。先生是个老童生，听闻他们的来意，十分高兴，把学生好好夸了一顿。

    李丹阳介绍的这个孩子叫徐长生，十四岁，年幼失孤，家贫，唯有母亲。母亲供不起他读书，只能拜托村里的私塾先生允许他旁听。

    徐长生每日早起放牛，放完牛他就在窗户外面聚精会神地听，先生上完课了他再牵着牛回去。

    他买不起书，就硬背，每日先生上课的内容他回家后都反复吟诵，就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他硬是背会了四书，五经也能部分背诵。

    李吟柯十分震撼，这个孩子实在太聪明刻苦了！

    先生感慨地说：“若是你们能资助长生珍贵的书籍，他将来定然会有大出息的。”

    正巧这时徐长生牵着牛过来了，先生大喜：“长生，过来，这有件好事儿！”

    徐长生是个瘦弱的少年，拴好牛绳，小跑过来：“先生好。”说完看看李吟柯他们，拧着眉头，这里面他只认识李丹阳，其余人一概不认识，能有什么喜事？

    李吟柯微笑上前，施礼：“我叫李千星，我的老师听说我要回老家，让我赠送一些书籍给读书聪明的孩子，适才听先生夸奖徐哥哥呢，所以我想把书籍赠送给哥哥。”说着就从赵以然手中拿过一摞书籍递到徐长生面前。

    徐长生看见崭新洁白的书，眼睛都瞪大了，这些书比县城里卖的书都漂亮，他后退一步，连连摆手：“这太贵重，我不能要。”

    李吟柯早有准备，微笑道：“不瞒徐哥哥，这些书确实是很贵重的国子监刻本，但是我的老师当年也是受到一位善人捐助才考上科举，现在老师每年都要捐助书籍，老师不求别的，只希望徐哥哥/日后腾达不忘乡里学子，把这个捐书活动传承下去。”

    徐长生深受触动：“敢问恩人姓氏，如今居何处？”

    “老师姓黄，如今在府学当教谕。”

    徐长生长身一拜：“多谢黄先生。多谢李公子。”

    李吟柯侧身受半礼：“你好好读书，以后也捐书，就是对老师最好的答谢了。”

    徐长生点头，两边一时无话。那老童生见状说：“李小公子，长生现在把知识也学得差不多了，我知识有限，怕是教不好他，不如你看”

    李吟柯闻弦知雅意：“徐哥哥，我现在和丹阳在家里学习，准备参加明年的县试，你要是不嫌弃就一块儿来吧。”

    李丹阳说：“千星家里学习氛围很好，没有人打扰，他每天下午都帮我讲课，你也一起来吧，一起读书效率更高的。”

    徐长生本来不肯：“我还要放牛”

    但是禁不住李丹阳软磨硬泡，也知道自己想要出人头地确实需要有人指点才行，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还是半推半就从了，约定每天放完牛就去他们村。

    王嬷嬷的男人果然已经租好了院子，离李家很近，就在隔壁，那户人家见她男人出手大方，喜得屁滚尿流，忙不迭腾了两件屋子并一个小院出来。她男人已经把院子弄干净了回去了，以后就王嬷嬷一个人在这儿。

    赵以然以后每晚都去王嬷嬷那睡觉了，不然王嬷嬷急得头发都要揪光了。

    她现在也找到人生的一大事业了，就是教村民识字，教一些最基础的字，现在农忙已过，来听课的人非常多，村长不得不限制人数，每天两场，上午四十人，下午四十人。

    赵以然虽然是小孩，但是头顶县令公子的名号还是很能吓唬人的，村民们丝毫不敢小瞧了她，学得可认真了。

    每天的对话就是：“李xx，你已经学会几个字啦？”

    那人就会掰着指头数：“我现在已经学会了，大小，人丁，男女，稻谷，麦子，你，我，他，红河村，柳林镇，还有一到十的数字。”

    “不错啊，以前你就只认识一二三，哈哈哈。”

    赵以然虽然水平不能和李吟柯比，但是她上课那是充分展现了她当老师的潜质，总是让村民用教过的字词造句，还每天抽查提问，让这些村民也体会到了小学生的提心吊胆。

    李千泽现在也跟着李吟柯他们在书房学习了，打算参加明年县试。

    那天李吟柯他们出去了一天，李千泽在屋子里学了一天，吃饭时丁采薇还夸了他，李千泽就问：“母亲，李千星明年真能考上吗？”

    丁采薇淡淡地漫不经心地说：“你弟弟学习好着呢，人家老师都说了案首肯定是他，那赵同知家的太太，天天请他去吃饭，就是想要他当女婿呢。”

    “我也要参加县试！”李千泽脱口而出，虽然早就知道一点，但是被母亲用这种口吻明明白白说出来李吟柯的优秀，他心里还是如火烧一般又嫉又恨。

    丁采薇瞧瞧儿子涨得通红的脸，嘴角泛起笑意。

    所以，丁采薇见儿子要学习，特意把李吟柯他们兄弟住的屋子的外室好好收拾了一番做了书房，放上崭新的一排书桌。书籍摆得整整齐齐，看着就很有学习的气氛。

    这样，李吟柯，李千泽，李丹阳，徐长生四人学习小组就成立了，李千泽虽然看不惯李吟柯，但是每天下午架不住人家学习好，李吟柯给那两人讲题的时候他也是竖起耳朵听，越听越觉得人家基础扎实，自己是个半碗水。

    而那个李丹阳，学习进度也很不错，也很聪明。至于徐长生，则被他视为劲敌。两人进度差不多，他每次都暗中比较，生怕徐长生超过自己。

    九月授衣，十月蟋蟀入我床下，天气渐渐转冷。李千帆也回来了，偶尔指点一下弟弟们的功课，对李吟柯尤其看重，对李千泽，他几乎能不说话就不跟他说话，至于对待丁采薇，态度极其冷淡，称其为“夫人”，连母亲都不愿意叫，丁采薇毫不在意，而李千泽，则是心虚理亏，毕竟李千帆是嫡子，和李吟柯庶子身份有别，自己母亲鸠占鹊巢。

    慢慢地，在几个孩子你追我赶的学习中，过年了。

    随县虽然在襄阳的东南方向，但是偏偏比襄阳要冷一些，过年并没有“春风送暖入屠苏”的感觉，雪倒是飘飘洒洒地下着。

    这一天孩子们都没有学习，赵以然拉着李吟柯出去玩。

    他们很久没亲近了，于是两个人偷偷地避开旁人，朝后山去了。

    后山不是山，就是一个小山包而已，两个人爬了上去，山下阡陌农田，银装素裹，绵延到天边，雪天相接，让人顿感心胸辽阔。

    赵以然赞道：“我们的蓝星真美，比帝星还漂亮。”帝星就是落月星，他们是个联盟国家，没有皇帝，按说只能叫首都，但是大家都习惯叫帝星。

    李吟柯点头：“不然怎么能生出我们这样聪明的人类？”

    赵以然咯咯笑，打了他一下：“你就知道夸自己聪明。”

    李吟柯抓住她的小肉手，放在嘴边吻了一下：“是我的以然聪明。就像这蓝星一样美丽迷人。”

    感受到手背温热的嘴唇，望着他温柔的眼神，赵以然被他撩得脸红心跳。

    赵以然性子有点爆，还武力超群，在军校里也不是特别受男生喜欢，也有喜欢她容貌的男生，对她的性格不喜欢，有喜欢她性格的男生，她又看不上人家。

    蹉跎到大学毕业，马上就要上星舰了，家人就只有让她相亲了，相亲第一位就是李吟柯，爷爷同事的孙子，家里人也没指望两人能成，因为他们太不像了，一个是军队作风，脾气火爆的女兵，一个是温文尔雅，书卷气浓厚的历史研究员。

    哪知道人生就是这么奇妙，被别的女生嫌弃是个书呆子的李吟柯偏偏就得了赵以然的喜欢。天天追他，死缠烂打，硬是把书呆子的虚伪面具打碎，露出气急败坏的神色。

    李吟柯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偶尔也会有点小脾气，赵以然能屈能伸，调戏了人家就给人道歉，心肝宝贝哥哥一通乱叫。

    就这样，母胎单身二十多年的李吟柯陷入了赵以然的情网，愈发能忍受赵以然跟个浪荡子一样的调戏之语，现在，他偶尔也能反过来撩她。

    赵以然捂住通红的脸，看着他含笑的精致面孔，不由得更加脸热，按住他的头低头吻上去。

    是的，低头。赵以然现在个子比他高，刚才被撩了，她就要用这种方式来宣布自己的“主权”地位。

    李吟柯乖乖地被赵“霸总”轻薄，轻薄完了，他才笑道：“你刚才害羞了？难得难得。”

    赵以然大叫一声，扑上来捂他的嘴。李吟柯闪到一边，继续火上浇油：“赵姑娘害羞的表达方式真特别啊。”

    赵以然气得哇哇大叫，跳过来要打人。

    两个人一起滚到雪地上，相互对视一眼，李吟柯猛地发力，翻身按住了赵以然，凶狠地吻了上去，赵以然本来要翻身，奈何李吟柯吻技高超，只轻轻往她上颚一掠，脑袋就晕晕乎乎使不上劲了。

    一个强势又温柔的绵长的亲吻叫赵以然熄火了，李吟柯在她耳边用轻佻的口吻道：“赵姑娘还是多学些技巧吧。”

    赵以然怒瞪他，他轻轻一笑：“总算扯平了。”

    指的是在学堂众目睽睽之下，她把他扑倒亲吻的事情。

    两个人又笑闹了一阵子，直到锦瑟上来找他们：“我的少爷姑娘们那，赶紧回去吧！都要祭祀啦！”

    祭祖了，要开祠堂了，丁采薇和她的儿子要写入族谱了。

    雪纷纷扬扬地落到大地上，在这个寒冷的天儿，李氏祠堂慢慢打开了大门，族长进行隆重的祭祀仪式。

    之前的瞿氏后面标注了“永乐二年七月亡”，不然没法解释。

    当族谱记上她和三个儿子的名字，丁采薇很平静，但是祭祀完毕，当身后的祠堂大门渐渐合得严严实实的时候，她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没有哽咽，只是平静地淌着泪，她高高扬起头，眼眶里盛满了泪光，望着无尽的雪花，目光似追忆似怅然，悠远如同穿越时空。

    李吟柯注视着她，似乎能明白她在为什么流泪。

    幼时锦绣膏粱，却是繁花一梦，跌入淤泥，却柳暗花明，人生大起大落，不过如此。

    除夕守岁，子时不到丁采薇就把孩子们赶回去睡觉了，第二天一早孩子们就去给乡亲们拜年，赵太太也打发了人给李吟柯送了礼物，又叫他好好读书。他的生母玉娘子还在襄阳，这次也借着赵太太的车给他送了一些衣服被子过来，都很厚实，针脚也密，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

    对于玉娘子这个人，李吟柯并不太看得懂，她和一般的古代女子不同，她并不把情爱放在心上，反而专注事业，这让她从后宅狭小的情爱世界跳了出来，能够置身事外而不引火烧身。

    但同时，她对一双儿女并不太在意。以前千兰养在老太太杨氏膝下，后面丁采薇来了，老太太就把千兰送了回来，玉娘子就让李吟柯养着妹妹，李吟柯白天要去府学，就把妹妹放在大嫂子陈氏那里和文舒玩耍，傍晚接回来教她读书识字。

    对于李吟柯的学习，她从不过问，只专心经营自己的产业，但是要说毫无关心，也不见得，这次送的衣服很多，包括给千兰的，一看就是精心准备，所以李吟柯真搞不懂这个女人。

    过了元宵，李家人又得回去了，李千帆只回来匆匆过了年，就在妻子胡氏的陪伴下，乘船顺着汉江，又过长江，投奔妻族大人物——胡广，到应天参加春闱了。

    而留在红河村的，只有李吟柯和李千泽，还有赵以然和王嬷嬷。

    离二月份县试没多久了，时间紧迫，几个人抓紧读书。

    天气回暖，杨柳抽芽，四个孩子要走上考场了，临走前一天，红河村大摆宴席，为几个孩子送行，当然，钱都是李吟柯家出，其他村民象征性带点吃食就够了。

    因着长辈都不在，只留下一个老仆，村长就担任了长辈的角色，作了一番讲话，殷勤叮嘱，尤其丹阳不要紧张，顺其自然云云。

    四人郑重道谢，辞别乡亲父老，坐上马车朝县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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