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9.君为磐石

    玲珑很紧张，因为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她不知道自己能学会多少。这个世界并没有给她充足的时间去成长。释明心法她练习了大半年，其实也就觉得身体结实些了，对于自己到底有多少能力，还有实战，她心里也是没底的。

    南公拄着拐杖对着她笑了笑：“郡主不必担心，我们要学的很简单，到时一看便知。”

    玲珑福礼道：“好，多谢前辈。”

    南公又对着她笑了笑，便转身不紧不慢地离开。

    她往回走，刚走没两步就看见子婴在前面站着，她一愣，想假装没看见。

    子婴突然伸手拦住了她，手上是新包上的白布。

    玲珑的手微微动了下，想到昨晚他满手都是血，停下来：“你的手好些了吗？”

    子婴倒是没想到她会先开口说话，可是这却不是他想要的。他眉头拧紧，放下手，没回答。

    玲珑有点尴尬，自从昨晚知道他喜欢她后，她就特别惶恐，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而且昨晚他实在是令她觉得很惊吓，所以就按照自己的想法一刀切了。回头想想，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做得太伤人了。

    子婴看着她那一眼就能看穿想法的脸，心里更是烦躁。

    他刚刚发现自己喜欢她时，张良就设计让他离开了小圣贤庄，他也并没打算暴露自己的心思。因为之前有很多事都比她重要得多，甚至他自己都比她重要得多。即使他动了心又能怎样？

    那一日看着张良抱着她走进儒家大门，他突然想，如果是他，会不会和张良一样不顾一切也要将她娶回家？

    他迟疑了，因为他知道他不会。甚至于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尝试过为这微不足道的心思付出什么，他又拿什么去和张良比？

    然而上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再一次将她送了过来，而且张良放弃了她。那一刻，他真实感受到了来自内心的欣喜，他觉得自己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她走。

    “昨晚的事谢谢你，”玲珑斟酌着语气，还是觉得不能太伤人，毕竟他又不欠她什么，她左右看了一眼，见外面有个宫娥在，于是压低了声音看着他真诚道，“但是我希望兄长以后能够对自己好一些。我”

    玲珑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他一步一步走过来，她连忙往后退：“你，你别过来。”

    那戒备的样子，子婴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酸涩。似乎每次他想靠近她，都会把她推得更远。昨晚她宁愿死也不愿意和他扯上关系，仿佛像在他心上插了一刀般，让他气急败坏。而张良却相反，他每次都能成功让她主动靠近，他继续往前走，眼里带着戏谑。

    一旁的宫娥惊愕地看着两人：“子，子婴公子。”

    子婴一个眼刀飞过去：“滚。”

    宫娥立刻飞快地低下头，哆哆嗦嗦地往另一边跑了。

    玲珑也准备跑，却被他揪住衣领抓了回去，她欲哭无泪，本来因为他受了伤软下来的心突然又变得很烦躁，又不敢大声嚷嚷，揪着自己的衣领：“你放开我呀！”

    子婴将她往马车旁一放，伸手拦住她，她往另一边跑，他又用剑挡住，然后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你不喜欢我？”

    玲珑没犹豫：“嗯！”

    子婴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你怕我？”

    “嗯！”

    子婴的脸更垮了：“你讨厌我？”

    “嗯！”玲珑重重点头，看见子婴的脸黑得和碳一样，她才想起他问的什么，又赶紧摇头。其实讨厌也说不上，她就是觉得不舒服，被不喜欢的人喜欢压力真的挺大的。而且还有一层这么个关系。

    子婴脸上缓和了一点，脸色也不太自然：“如果我们不是兄妹，你能不能喜欢我？！”

    “我不！”她几乎不经过思考就直接回答。

    她这声音不大，气势还是很足的。子婴挑眉，收起眼里的戏谑，取而代之的是看不透的神色，语气悠闲，透着淡淡的寒凉：“那我就折断你的手脚，让你哪里都去不了，只能陪着我。这样你能不能喜欢我？”

    玲珑不由自主地往后靠了靠，虽然有点怕，却眼睛也不眨，盯着他很凶地吼回去：“我不喜欢你！”

    这时一只手握住子婴的手，将他一把拉开。

    “小八？”玲珑欣喜地看着他，急忙两步跑过去躲在他身后，露出一个头看着子婴。

    子婴的眼神冷淡地看着他，好像要把他看穿，这人昨天出现他就觉得不对劲。他的轻功比起自己还要更上一层，所以才能追上疾驰的马车。

    不过，暗卫里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高手，而他竟然不知道？

    两人都穿着黑衣服，四目相对，硬是在大晴天激出一股冷气。玲珑有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她什么时候这么抢手了？

    “小八，我们回去吧。”她轻轻挠挠张良的手指，万一被子婴认出来就麻烦了。

    子婴冷笑一声，眼神冰冷地看着露出两只眼睛的玲珑：“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他收回剑转身离开，玲珑皱着眉叹气，转身走进马车，真的就是挺麻烦的。刚一进去就看见他也跟着进来了。她才想起来，他昨晚应该就知道了子婴喜欢她。

    “子房。”玲珑看着他，准备说点什么，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莫名地怕他生气。

    张良圈住她的腰抱过她放在他大腿上，一起坐在榻上，低头隔着面巾在她唇瓣上亲了一下，怕把她弄疼了，没再继续，面巾下薄唇轻轻弯着：“按照儒家礼法，夫人应当叫我夫君。”

    他喜欢她这么叫他？玲珑脸一红，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藏住脸，没犹豫，就是有点害羞：“夫君”

    小妻子的身子软软的，挂在他脖子处，乖得不行，他摸着她绵绵的头发，脸颊轻轻蹭着她白嫩的皮肤：“我如今不能时时陪着你，日后见到他不要硬来，免得伤到自己。昨晚实在太过危险，以后不许这样。还有，夫人的人情，自有我这个做夫君的还。”

    他将她从脖子上捧下来：“什么都没有玲珑的安危重要，知道了么？”

    玲珑心里有点暖，眼睛都笑得弯起来了，点头：“嗯。”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只有一个他，张良眼神微动：“我会想办法把你和婆婆安全带出去，如今你先跟着南公前辈学习，白天耳目众多，晚上我会过来陪你。”

    他是专门来带她走的？玲珑想起昨晚的事，似乎那一击只是为了引起骚乱，好让他能够和小八互换：“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嬴政不在第十辆马车上？”

    “嗯，他早就做了防备，又岂会坐以待毙？所以只有砸他想让我砸的那一辆才是最安全的。只是昨晚我不知道你和嬴政的马车靠得这么近，早知如此”

    他的眼神黯然，玲珑心里似乎被烧得快化了，她原本想问他真的不在意她的父亲做的事，不在意她的身份？此时却什么都不想问。

    她凑上去很乖的在他额头上吧唧亲了一口，心跳有点快：“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外面阳光正好，天气正晴，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啾啾地叫着。

    玲珑觉得很安心，她还是喜欢有他在，她什么也不用担心，也不用动脑子的感觉，她歪在他怀里，把刚才子婴带来的不适感忘得一干二净。哎呀，真是太开心了。

    然后她突然想起来那封书信，腾地一下爬起来：“你骗我。”

    张良一怔：“嗯？”

    “当时你说过，说即使我不在了也会好好活着的，”玲珑说着说着就想哭，“可是你却和婆婆说，说”

    她说不下去了，她总算知道婆婆怎么就凭一封信就相信他。

    那封信上，他将自己的家事，经历全都一一写清楚。最主要的是，他在上面说以后不论发生任何事，他都会好好待她，不论有任何危险都会和她同生共死。不然就教他遭受万人唾弃，孤独一生。

    而且上面不仅有他个人印章，还有小圣贤庄的印章，甚至连官府的印章都有。

    这个时代，誓言其实被看得很重要，而且还是这样的誓言。如果他对不起她，就会名誉扫地，寸步难行。

    张良没有辩解：“嗯，我骗了你。当时是为了让玲珑安心嫁给我。而且，婆婆那样做”

    那日在山洞他终于知道她一直担心的是什么，她担心的一直是他，她害怕自己不能陪他到老，她害怕他孤独。而且婆婆对她做的事，必定是因为她的身世有什么隐秘，要想让婆婆放心，他必须有诚意。不过他没继续说，他怕他继续说，她又要哭了。

    “官府的印章你怎么弄的？”玲珑抿着嘴忍着，抱着他，语气有点闷。

    “当时子曦做错了一些事，作为条件，她的父亲答应了我一些事。”

    玲珑倒是不知道沐云曦做错过什么事，也没心情问。过了好久，她才把眼泪忍了回去，爬起来认真道：“你以后再骗我，我就不理你了。”

    张良笑了笑：“好。”

    他不太认真的态度让她有点生气，她着急道：“不管发生什么，你必须好好活着，不然我，我就不喜欢你了。”

    玲珑想了半天，发现自己也没什么能够威胁他的，到头来她竟然被他骗得团团转。

    张良将她拉过来，秀长的眉头紧紧蹙着，眼中满是坚定：“昨晚我已知道，不行。”

    玲珑一愣，张良低头吻她，轻轻的，麻酥酥的。他小心贴着，想起昨晚那一幕，心还是会颤抖，没有她的日子，他如今连想都不敢想了。

    “所以玲珑要陪我一起好好活着，”他放开她，还是忍不住揭开一点面巾，吻上去，去挑她的舌尖，像是得了乐趣似的，一点点地侵占缠绵，直到女孩儿的脸颊都泛红了，才放开她。张良将唇移到她迷茫的双眼上，闭上眼吻上去，“别担心，一切有我。”

    过了许久，他才放下抱着他软得不行的小妻子，轻轻笑着吻了她脖子一下：“现在还不行，夫人得再忍忍，而且夫人还小，只能委屈不疑晚两年再来了。”

    接着张良戴好面巾转身出门，衣袍被风吹得簌簌作响，一闪身消失不见。

    玲珑捂着脸，嘴唇依旧有点麻，在被窝里滚了两圈，哎呀呀，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是怎么回事，随后想起他刚才说的话，什么叫她要忍忍？还有不疑玲珑想了一会儿，脸变得爆红，有点想咬人。

    过了许久，她爬起来，想到方才他的样子，又沉默了一会儿，小圣贤庄的覆灭，他还是伤心了。接着她立刻整理好头发，拿着霜魂剑往南公的马车上去。

    如果博浪沙只是他为了来救她，那么高渐离刺秦才是真正的青龙计划？他们什么时候会来？又是在哪里刺秦？他这次来竟然只字未提，玲珑总觉得其中有了什么变故。

    既然这样，即便为了他，她也必须好好活下去。当务之急是抓紧一切时间提高自己。

    玲珑过去时南公已经在等着她，似乎丝毫不意外她来得这么快。

    “前辈。”玲珑行了个晚辈礼，南公笑呵呵地受了。

    “既然郡主来了，我们便开始学习吧。首先，老头子想问问，郡主可知阴阳二字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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