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7.比试其一

    玲珑也没想到竟然会在门口遇见沐云曦和她的侍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玲珑觉得今日的沐云曦看起来似乎比前几日更美了一些。不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的妆容也更加精致，加上一身精美的华服，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

    而沐云曦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就像没有看见她似的冷着脸直接越过她走了进去。那名叫秋霜的侍女同样也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甚至还哼了一声。

    玲珑脚下顿了顿，有点惊讶。虽然她和沐云曦一直以来似乎都不怎么合得来，估摸着沐云曦应该也不怎么待见她，但是这么直接的不喜她还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见。不过她倒也觉得无所谓，继续朝门口进去。

    二人将将踏入门口，便收获了来自房间内齐刷刷的视线，下方几乎坐满了人。这排场，玲珑着实没有预料到。

    瞥见天明少羽正略带担忧地看着她，玲珑朝两人隐晦地笑着眨眨眼，天明立刻也嘿嘿地笑了。旁边子慕冷哼一声，轻蔑地斜了她一眼。玲珑直接跳过了他，扫视了一圈看热闹的弟子，就在人群中发现了子虚的身影，然而子虚的目光一触及她就移开了。

    顶着四周各异的眼光玲珑在沐云曦对面坐好，这才转头悄悄朝张良看去。

    这一看才发现张良眼含笑意也正看着她。对上他毫不掩饰的眼神，玲珑飞快地移开了目光，做贼心虚地看向了别处。

    “那就开始吧。”伏念在上首坐下，沉声道：“今日比试，只为切磋，切莫伤了和气，两位谁先开始？”

    稳重的声音一落，周围的气氛就变得有些蠢蠢欲动。

    在众人兴奋的目光中，沐云曦站起来，朝上首福礼道：“掌门师尊，还是弟子先来献丑吧。”

    看着下方自信满满的女弟子，伏念犹疑地用目光询问玲珑，玲珑略略点头，伏念这才看向沐云曦：“嗯。”

    沐云曦挺直背脊转向玲珑，面上带着得体的笑，一字一句道：“子曦此番和公孙先生比试虽并非子曦所愿，但是既然答应了，必然要全力以赴，如此才能以示对公孙先生的尊敬，有不周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少羽双手环着胸看着前方，有些意外。沐云曦这话说得十分模棱两可，听起来像是不得已才答应比试，接下来不论她是输是嬴她都是被迫的那一个。最主要是最近那个传言，她这样一说倒像是坐实了。

    果然她的话说完，周围的人都一阵交头接耳。刚刚二人走进来时，那样鲜明的对比，本来不信公孙先生嫉妒子曦师妹的人都不由得信了几分。沐云曦这话一出，众人对那个传言更是信了九成九。

    “因此今日比试子曦特意准备了三道题目。”沐云曦落落大方不急不缓地说道：

    “子曰：不学诗，无以言。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子曦早就听闻公孙先生学识过人，因此想请教一下先生的诗才。所以我们各自赋诗一首，请三位师公评判如何？”

    三道？子虚眼神一闪，这个女人。

    之前二人约定的时候只说一人出一道，现在却说是三道。

    这么明目张胆地反悔是知道当时没有其他人在，而自己说话根本不会有人信？

    子虚嘲讽地笑了笑，向前迈了一步，正要说话。

    “好，请问以何赋诗？”玲珑温和地答道。

    “既是切磋，体裁内容皆不限制如何？”

    对方竟然突然这么通情达理？玲珑没有异议，“好。”

    子虚缓缓收回目光，垂眸退了回去。

    比试正式开始，很快就有弟子将笔墨等用具呈上。

    沐云曦没再抬头，提着笔看着桌上的竹简，似乎正在认真思考。

    玲珑也开始苦思冥想，虽然作诗她实在是不擅长，但是也并非完全不行。只是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来到底要做什么诗，玲珑不由得挠头。对方来势汹汹，临时改口说三道题，很明显是想让她输啊。而她现在已经没有一定要赢的理由，只要不牵涉到张良，她赢或输也没什么。

    这样一想似乎也就没什么压力了，玲珑抬眸准备偷看张良，却发现张良依旧在看着她，见她看他，他又露出了笑意。玲珑蓦地红了脸，他怎么老是看她呢？

    此时对面的沐云曦突然站起来道：“弟子不才，已经作好了。请三位师公过目。”

    玲珑回神，这也太快了吧，这才多久的功夫？沐云曦的速度令周围的人也是一阵惊讶。

    “嗯”伏念的声音一直没有什么起伏。

    子聪作为师公们器重的弟子，主动将那诗取过，回到伏念身边，朗声道：“子曦师妹的诗”

    子聪停了许久都没动静。

    “怎么了？”颜路有些疑惑地转头问道。

    “二师公，这”子聪面露为难拿着手中的竹简，这叫诗吗？

    诗经一向是由颜路授课，见子聪这样，他起身将那竹简接过来，端详了片刻，随即也是一阵惊讶。

    “怎么回事？”伏念抬头询问颜路。

    罢了，颜路轻叹，看着下方眼中掩饰不住急切的女弟子，轻声念道：“水调歌头”

    玲珑差点没忍住站了起来，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周围一片安静，虽然这句式听起来有些奇怪，不过仅仅是开头这一句已经有人露出了惊艳的神色。而沐云曦依旧一脸淡然，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

    玲珑急忙低下了头，以免自己不小心露出了什么，一边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不然就这一句出来，她铁定会失态。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随着颜路和煦的声音娓娓念出，周围惊叹的声音越来越大。

    颜路停顿片刻，继续念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好！”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激动的声音，随着这一声，房间内的气氛瞬间沸腾。

    “好诗！真是好诗啊！”一人的声音激动得颤抖。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妙啊，真是妙。”

    玲珑盯着桌上爬过去的一只小飞虫默默地没有说话，苏轼的词，能不好吗？她这才有点后知后觉，原来这才是体裁和内容不限的目的？玲珑觉得自己真相了。

    房间内高涨的气氛依旧在持续，子慕看着垂头不语的玲珑，心里十分畅快，故意提高了嗓门：“不知道公孙先生的诗做出来了没有啊？”

    一瞬间，议论声戛然而止，无数双眼睛朝玲珑看过来，桌上的小飞虫似乎也感受到这些灼热的视线，扑扑翅膀慢悠悠地飞走了。玲珑慢慢抬头，对上了沐云曦略带得色的笑容。

    “我认输。”玲珑转头看向伏念，简单地说完又转了回来。

    房间内一片讶异，一时间都没人说话。平心而论，这首诗如此惊艳，确实很难超过。只是玲珑认输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是又让众人觉得似乎有些太过轻松了，一点悬念都没有。

    “公孙先生好像一个字都没写呀。”这时子慕的跟班忽然又大声说道。

    玲珑心里暗自吐槽，说得她写了就能赢了苏轼似的，这她实在是做不到啊。

    这下周围的人看玲珑就有那么点不对劲了，输并不算什么，她竟然一个字都不写，这是什么？这就是不尊重对手，而且学问还比不过对方。真是丢了读书人的脸。

    玲珑倒是无比坦然，这些人说什么她又不痛不痒，爱说说去。

    只是，他也会对她失望吗？玲珑转头去看，张良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看着她，眼中似乎比之前还要温柔。

    他居然又在看她，玲珑一愣，刚准备移开目光，又不由得想，她怕什么？为什么每次都要她躲，这太不公平了。她心里较上劲了，也直直地看着他，眼睛都不眨。张良明显愣了一下，只是很快又柔笑着继续看着她。

    她还就不信了，玲珑歪了下身子调整姿势，一定要和他比谁先眨眼似的。当她觉得眼睛有点酸时，张良终于忍不住笑着低下了头。玲珑心里升起一股终于赢了的成就感，有点小得意地继续盯着他看。

    “你们看，公孙先生竟然直勾勾盯着三师公看。”有一个人小声说道。

    “诶？是真的。快看快看，啧啧啧，这眼神也忒直接了。”

    “莫非公孙先生看上了三师公？”一个人狐疑道。

    “不可能吧。”另一人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

    这时一道极为小声的声音响起：“难道公孙先生是因为三师公才嫉妒小师妹的？”

    四周瞬间变得极为安静，众人一瞬间都想起小师妹似乎格外爱请教三师公问题。所有人都没接话，只是心中都默默想着，这难道才是真相？

    天明本来正在一脸懵逼，不知道那首诗有什么好的，这时听见周围的人议论玲珑，顿时一脸气愤：“你们乱说什么？”

    旁边的少羽赶紧扯了扯他示意他别吵。

    “子羽同学你干嘛？”天明回头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少羽用孩子你还小不懂的眼神同情地看着天明：“哎，你以后就知道了。”

    少羽笑而不语，默默想着，他才是最接近真相的人。

    天明被他弄得稀里糊涂，正要嚷嚷。

    沐云曦突然冷声说道：“公孙先生承让了，这第二道题，子曦想向公孙先生请教辨合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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