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3.第二十三章

    林言一周后分手了。

    这一周里，每天晚上，这间寝室里都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争吵声，两个曾经山盟海誓说要一直在一起的人，用尽所有的力气，彻底地分开。

    林言无力地挂断二人间最后一通电话，删除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

    “林璟，陪我出去喝一杯吧，叫上你家那个，我怕你弄不回来我。”

    三人去的是大学城不远处上的enunter。

    虽然是酒吧，但由于是开在大学城边上，大多数还是以静吧为主，大家一几杯酒，听几首歌，聊聊天。

    林璟很喜欢enunter这个名字，高三背考纲单词的时候的时候才第一次认识这个单词。班级里几个女生下课时分在走廊里阴阳怪气地背着这个单词，“enunter，邂——逅——，偶——遇——。”

    当时她拿着水杯冲出教室去水房倒水，迎面撞上了林仁禺和张路元。

    这是她心里的enunter。

    吧台的小哥给她推荐了酒吧的同名招牌鸡尾酒enunter，名字也合着她的心意。几分钟后，一个高脚杯端到她的面前，她看见一个个气泡从杯子底部满满爬上浅蓝色液体的最上层。

    她淡淡抿了一口，苦中带着一点点酸，仔细一品又有一丝微甜。

    喉咙里还残留着夏日里小鹿乱撞那般的邂逅，耳边传来的却是陈奕迅的那句“当初的坚持　现已令你很怀疑”。那是她听过的第一首粤语歌，是还在初中郊游的时候，一位关系很不错的同学给她推荐的。

    她从这首歌开始听粤语歌，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可那个朋友却成为了微信里的一个名字而已。

    她觉得自己和这间酒吧莫名的有缘，不论是这杯enunter还是葡萄成熟时，和她都有说不尽的缘分，她很罕见地发了一条朋友圈。

    然后那个名字给她发了微信，

    林璟诧异，二人大概已经有几年没联系过。

    他竟然也在？

    她如实招做，才发现看似是到头的吧台，向里拐进去有一个小角落，桌子直接靠着墙，并不设置客人的座位区，按理来说，那是只有工作人员才能进入的地方，吧台的服务生听到那个名字后，半句话没多说，推开了边上的半扇小门，她走近，看见角落里坐着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韩成？”她试探道，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好久没见了，林璟。”

    二人是初中同学，还是前后桌，由于两人所在的初中已经没有同桌这个设定，前后桌几乎是最亲密的角色。韩成念初中的时候就是学校里的校草，时常能收到隔壁班乃至于隔壁年级的“爱心”，譬如巧克力。

    林璟非常安心地替他收下，然后帮他顺便消灭。

    但可惜校草韩先生并不擅长学习这个设定，林璟吃人嘴短，只好每天在学校里就尽量把作业写完，然后扔到他桌子上，非常不情愿地嘱咐一句，“你明天记得给我带来。”

    两人的友谊就在这样“互相帮助”下，愈来愈深。

    “你还记得吗，当时你物理考90，我考45，班主任气急了，把我桌子扔出去，书包里的书啊卷子啊全都从五楼倒到一楼去。”

    “怎么不记得，我还记得我们当初排英语版的《唐伯虎点秋香》那个短剧，要不是因为你英语太烂，我哪还用得着给你找配音。还有你那次在校庆在台上跳谁的歌来着。”

    “er”

    “对对对，然后第二天学校贴吧上就都是你的名字。”

    他举起面前那个小小的酒杯，晃了一晃，放到唇边轻轻吮了一小口，“好像有十年了吧，我们俩认识到现在都有十一年了？”

    “差不多吧，十一年前的夏天。”

    林璟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一下，她今年是二十二岁，认识眼前这个人，居然十一年了，那就是半辈子。

    其实这两年她和他已经很少联系，韩成初三的时候转学去念了国际班，虽然留了联系方式，但平日里也不会特别找什么话题聊，大家自然就疏远了些。

    结果没想到最后韩成的国没出成，却意外地当了个演员，这两年虽然还是不温不火，没什么特别拿的手的作品，但也是微博粉丝几十万的人。

    “你倒不怕被人认出来，营销号给你拍个视频，明天一发，标题就是‘小鲜肉深夜独自借酒消愁，黯然落寞’。”

    “你没发现一般人根本看不到这个角落吗，看到的只能是个模糊的背影，谁能知道那坐的谁，我又不是刘德华，男女老少都认识。”他的语气带了一些自嘲，“再说就这灯光，不走到我边上，你能看见个鬼。”

    这倒是，林璟也是被服务生领进这扇小门之后，才模模糊糊地分辨出他，更何况一般人根本不会想到，韩成会跑到这么一家大学城里的小酒吧来喝酒。

    “你和老板很熟？”这块区域显然是他的专属。

    就着酒吧昏暗的灯光，林璟看见他嘴角那一抹和十一年前如出一辙的痞笑。

    “这家店本来就是我开的，名义上老板是我一个朋友，其实是我投的钱。”

    难怪，酒吧里的驻唱歌手会唱那首葡萄成熟时。

    “和同事一起来的？”韩成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抛过来。

    “不是，是和我男朋友，还有室友。她失恋了，来借酒浇愁。”她不过是觉得室友这个词的定义有些模糊，只觉得很自然地解释了一句，“我在隔壁c大念研究生，他们俩都是我研究生同学。”

    “果然还是学霸啊。”他调侃。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酒精上头，他提到“学霸”二字的时候，林璟自己觉得的脸上竟然不自觉的似有一团火在烧。“学霸什么，念书念来念去也就是那样，我又不搞科研。”

    不知不觉，二人叙旧已叙了大半个小时，外面的莫暮雨实在看不住林言这个女魔头，给她打电话求救。

    韩成知情识趣，“还是男朋友要紧，你去吧，我今晚就在这，有事可以找我帮忙，”他招来一个服务生，给了林璟一张卡，“给你友情价，拿着这张卡打八折。”

    虽然多年没见，但林璟对于正儿八经钱的事情一贯客气的风格韩成还是记得，“酒吧里酒卖的本来就贵，别说八折，给你打五折我都能赚钱。没事的。”

    “那谢了，日后有事要找我帮忙，直接给我发微信，当抵酒钱。”

    “就这点钱你跟我啰嗦个头啊，快去看你那两个同学吧。”他甩手赶人，好似是林璟主动来烦他一样。

    林璟在心里暗暗庆幸，韩成一如十一年前一样，虽然已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明星了，身上那股子稚气却还在。

    她回到大厅，看到已经神智不清的林言，她不是在喝酒，而是在灌酒。莫暮雨每每看到她拿起啤酒瓶就开始拦，然后林言就开始哭，他是一点辙都没有。

    “小璟，我真的尽力了。”

    林言看到林璟，莫名地从一股颓废的气氛里跳了出来，欢欣鼓舞地起立，叫着她的名字，“林璟，林璟！”

    紧接着就像有人在她身上安了什么开关，摁了一下，她就又一下瘫回沙发上，喃喃道，“林璟，我和他六年就这么结束了。”

    她伸手去夺林言手里的啤酒瓶，却只听到她用羸弱的声音向她乞求，“你就让我，放肆这一个晚上，好不好，就一个晚上。”

    台上的人还在唱歌，她继续自言自语，“我其实知道，我和他根本就不合适。”

    “林璟，我突然明白，为什么你说我们寝室没来的那个同学，不是浪费了。”

    “如果我和他再继续拖下去，才是浪费。我明白，我知道的。我只是，想今晚再逃避一下，喝醉了，比较好睡。”

    林璟都快分不出，眼前的林言是醉是醒，她分明是在语无伦次地说着胡话，可每一个字都真切的比没喝酒的林言更清醒。

    她被林言说服了。

    与其强迫她清醒，倒不如让她痛痛快快地醉一回，醒来再做一世好汉。

    林言在快十二点的时候去厕所吐了一回，林璟扶着她踉踉跄跄回到了卡座的沙发，吐完之后，林言终于彻底消停，呼呼大睡起来。

    enunter毕竟是静吧，又开在大学城边上，平日里基本上也就是大学生们聚一聚聊天为主，很少会见到喝吐了的情况，服务生大概是见林璟和韩成是旧相识，还是和他报备了一下这个情况。

    “要我帮忙吗？”虽然韩成的名气不大，但毕竟还是有那么几十万粉丝的，他出来的时候，带上了鸭舌帽和口罩。

    她强忍住笑意，“没事，莫暮雨，哦，就是我男朋友，会想办法把她弄回去的。你要是帮忙万一被拍着了，我明天大概就能在微博热搜里看到自己的照片了。”

    林言这个时候突然又醒了，开始咿咿呀呀，翻了个身，就开始说胡话，“林璟我只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点舍不得真的就一点点点点”

    “林言，好了，我们回去了，我让莫暮雨背你回去好吗。”

    韩成听到“林言”这两个字，心里突然一沉，他这才好好打量了一下沙发上这个正值锦瑟年华的女子，眉眼间的的确确带着一份熟悉。

    “韩成，帮个忙，把她弄起来，好让莫暮雨背她回去。”

    “韩成？”

    她又叫了一遍韩成的名字，他才回过神来，“灵魂出窍了？”

    “她叫林言？我们组里也有个妹子叫林言，我差点还以为是同一个人，就在想那位长什么样。”

    他胡编了一个谎话，毕竟是职业演员，林璟还真以为是这么回事，“怎么可能，她最近都在学校忙着吵架，哪有空跟组。”

    “是啊是啊，我一看是不像，我记得我们组里的林言没她瘦，也没她好看。”

    林璟奉送这个老同学一个三白眼，面对着一个不省人事的酒鬼，都不忘发挥他那嘴巴上抹蜜的本事，“可惜她醉的不省人事，听不见你这句奉承了。”

    两人总算合力把林言弄到了莫暮雨的背上，林璟对着那个醉鬼，没好气地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虽然她也知道，这个时候说根本什么用都没有。

    “谢了啊，我们今天先走了。”林璟回过头来，和韩成告别，她有直觉，二人这一次应该会很快再见。临走时，她不忘指了指台上还在唱歌的歌手，“我喜欢她，下次来我要点歌。”

    “行，只要她会唱就行。你随便点，我不收钱”

    韩成目送林璟一行三人走出enunter的大门。

    林言，他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这是当初自己认识的那个林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