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林深换了件衣服就出来了，程锐倚在门口等着他，看他出来，似笑非笑的眯了眯眼，问：“你紧张什么？”

    这种时候，说不紧张就太假了，不如诚实一点。:3し林深扒了扒头发，尴尬道：“我，我也不知道。”

    程锐没有追问，向林深伸出手，掌心向上，“走吧。”

    林深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程锐没有解释，索性抓住他的手，与他十指交握，“走了，饿了吗？”

    林深不明白程锐为什么这么做，按照他一般情况下理智的做法，现在应该是在和系统分析程锐这种反常行为的原因。但现在的他，只是傻愣愣的跟着程锐朝客厅走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被程锐碰到的时候，就跟一个毛头小子遇到心上人一样，心“砰”“砰”“砰”跳得厉害，脸也莫名的红了。

    他没有脑子去想其他的事情，只顾着脸红了。

    程夫人还在等着两人开饭，看他们牵着手走回来，而林深的脸又可疑的红着。一脸了然的抿着唇轻笑，招呼着两人快点入坐。

    程家的规矩很多，程锐现在作为一家之主，按理程锐应该坐在主位上。这样的话，林深就在程定的右手边，离程锐有很大一段距离。

    程锐在林深旁边的座位上坐下，见几人看着他，抬头扫了一眼，边帮林深拿餐具，边道：“不过是家宴，随意落座吧。”

    程父规矩很多，思想老派，不允许任何不规矩的事情发生。而程锐被他带大，也是极其讲规矩的人。但现在他主动坐在下座，众人虽然诧异，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林深结果程锐手里的筷子，又觉得诡异又觉得尴尬，只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程锐捏了捏他的指尖，语气轻松，“客气什么？”

    林深僵硬着抽回手，想抬头对程锐笑笑掩饰自己的尴尬，没想到一抬头，就发现程定正在打量着自己，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样一张脸，做出这样的表情，林深实在是太熟悉了。他以前每次做错事后，零就是这种表情，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直到他心虚之后自己主动坦白错误。

    林深心一惊，差点习惯性的先认错再说。

    程锐捏了捏他的手，林深才回过神下，仓皇的低下头，胡乱的摆弄着碗里程锐给他夹的菜。

    程定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们一眼，也低头开始吃东西。

    程夫人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可以在没有亲生儿子的情况下，在程家主母的位置坐了十多年。她见三人各有各的心思，也没有开口问。

    程夫人夹了几筷子菜给林深，活络了一下气氛。林深也笑着回应了几句，场面上的气氛才活跃了一些。

    快吃完的时候，林深眼尖的发现，程定碗里还剩下很多菜。都是肉制品，几乎没怎么动。

    零不怎么吃肉，总部那边的食物都是合成的，所以肉的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因为这个原因，零对肉的感官特别差，就连做任务的时候，也是能不吃肉就不吃肉。

    而程定也不吃。

    林深在观察他的时候，发现他拿筷子的方式，都跟零一模一样。普通人捏筷子，都是拇指在最上面，轻轻地搭住食指。而零不是，他捏筷子的样子很奇怪，林深纠正过很多次，却没有成功纠正过。

    虽然不会正确拿筷子的人很多，但这么独特的方式，应该不会太常见。

    林深不由开始怀疑。

    饭后，佣人过来收拾碗碟。

    程夫人问道：“今晚还回去吗？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就在家里住下吧？”

    程锐不怎么回老宅，一是早上的时候交通不通畅，工作不方便；二就是他和程定感情不好，相处起来彼此都尴尬。

    程锐想开口拒绝，就听到程定道：“就住一晚上吧，好久没住在家里了，母亲怪想你的。”

    往常程夫人开口让程锐留下的时候，程定都不发一言，仿佛自己不是这个家的一员。现在他突然开口，程夫人也附和着让程锐留下来，程锐没有拒绝，反而是问林深。

    “我们留在这边住一晚？”

    林深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连忙道：“你，你决定就好了。”

    程锐揉了揉他的头发，“明天早上我送你去学校，不会迟到的。”

    林深怕他误解，忙解释：“我不担心迟到的。”

    程锐道：“迟到了也没关系，我送你到教室。”

    他从来没有送周煦去过学校，更别说送他到教室。要是程锐早点对周煦这么好，他也不至于被孤立，不至于到最后选择和有着同样命运的程定合作。

    不过现在程锐无论做什么，其实也改变不了什么。毕竟林深只是要完成任务，不管程锐或者程定，都不能改变他的目标。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程定跟程夫人道了声晚安，又对两人说了声晚安，便兀自往楼上自己的房间走了。

    林深盯着他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程夫人笑着解释道：“这孩子就是这样，从小就不爱说话。”

    程家的两个孩子话都不多，但两人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

    程锐只是不喜欢讲话，不爱和不熟悉的人接触。而且他实力强，身份地位高，凑上来的人很多，大多数时候，为了避免麻烦，他只能沉默应对。

    但即使这样，因为程家的家教，以及根深蒂固的礼节观念。在重要的场合，他也是游刃有余，不会让人觉得孤僻。

    而程定不同，他的话少，就真的是不肯讲话。即使在公众场合，需要一些场面话的地方，他也绝对不会多话，难免让人觉得孤僻难相处。

    其实也和他的处境有关，他是程家的大少爷，却只是一个普通人。程家虽然没有虐待他，但上到程父的态度，下到各个佣人的态度，对他，和对程锐的态度肯定是不一样的。

    程父对程锐，时常严厉教训，不苟言笑；但对着程定，却是纵容的态度，无所谓他学习如何，成绩如何。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心思缜密，顾虑又颇多的周煦才愿意和程定合作。

    而程定现在的沉默，也不是真的沉默。他蓄势待发，只为了挥出最重的那一拳。

    回到房间之后，程锐让林深先去洗澡，而他自己拿着衣服去走廊最里面的客房洗澡。

    林深没有多想，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澡。他出来的时候，程锐已经洗好了，坐在床上，靠着座垫正在看书。

    林深本来没有多想，看到程锐闲适的坐在被窝里，突然意识到，他和床上那个人，是合法的夫夫关系。

    林深有点紧张，倒不是怕发生什么，但他现在心里藏着太多事情，不理清估计没那个心思。

    系统不由吹了个口哨：“啧，不像你啊！”

    林深给了他一个白眼：“在你心里，爸爸就是那种随时随地能发情，精虫上脑的蠢货吗？”

    系统耸了耸肩，没有说话。

    但这个动作用他程咬金的外貌体型做起来，杀伤力比他说话还大。

    程锐倒是没有他想得多，林深出来之后，他示意林深在旁边躺下，才关了灯，“睡觉吧。”

    林深忐忑又不安的在他旁边躺下，见房间黑了下来，才算松了一口气。

    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在程锐面前，他怎么会这么紧张。比刚认识零那会儿还要紧张很多。

    说是睡觉，实际上林深根本睡不着。他憋着呼吸等了好久，又觉得大腿有点痒，又觉得现在这个姿势有点傻，闷着胸口很不舒服。但他不敢乱动，怕被程锐发现。

    又等了很久，看程锐没有任何动静，看起来是睡着了。他才敢轻轻动了动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又停下来看程锐的动静。

    程锐毫无所觉，林深才大着胆子翻了个身，又挠了挠大腿，还觉得不是很舒服，又翻了一个身。连续调整了几次，怎么也找不到最适合的姿势，林深不甘心的翻来翻去。

    “乱动什么？”程锐忍不住开口，他没有睡觉，只是在想事情而已。本来不想开口的，但林深动来动去的，被窝里的热气都被他弄没了。

    林深见他醒了，一个激灵，两只手贴在大腿旁边，乖乖仰躺着，一动不动看着天花板。

    虽然黑暗中看不见他的神情，但一定是紧张中带着点小尴尬，程锐能想象出来，那种小心翼翼的模样。他想了想，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起来。

    他翻了个身，侧躺着看向林深，伸手替他顺了顺头发，“怎么？睡不着？”

    林深摇摇头，又点点头。

    程锐摸摸他的脸，“又摇头又点头是什么意思？”

    林深鼓了股腮帮子，没有说话。

    程锐也没在意，又问他，“在想什么？”

    林深张了张嘴，不知道要怎么说。

    他没有说，程锐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体贴的替他掖好被子，“好了，睡觉吧，不要想太多。”

    林深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程锐说了几句话，即使心里想得那些事情还是没有头绪，但反而没有那么沉甸甸的压着喘不过气来了。

    闻着程锐身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的薄荷清香，竟然觉得安心。他闭上眼睛没多久，就睡着了。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程锐早就起床了。

    觉醒者和普通人不同之处在于，除了一些特殊的能力，他们的身体素质更强，即使连着几天不休息，也只是觉得有点累，但绝对不会乏力。但普通人不行，要是林深几天不睡觉，估计眼睛都睁不开。

    但也因为他们的体质变得更佳，他们更需要食物和运动。每天早上，程锐至少要比林深早起三个小时，用来锻炼。

    程锐在程家宅子的后花园里锻炼，林深洗漱完他还没有回来。出卧室的时候倒是看到了程定，对方站在自己房间外面的阳台上，单手扶着栏杆，手里拿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

    神情放空，眼神没有焦距，不知道在看着哪个方向。

    程锐的卧室和程定的房间隔了一个拐角，所以这个角度，林深能看得清清楚楚。

    不管是程定脸上的表情，还是他手里没有点燃的香烟。

    林深乍然看到和零一模一样的脸，还愣了一下。等看清他手里的香烟，整个人就出神了。

    他记得零就是喜欢这样。

    零不喜欢烟味，也闻不惯那种味道，讨厌烟味留在衣服上，头发上。但他又觉得，抽烟抽烟的时候，可以思考很多事情。只要每次在考虑一些东西的时候，他就会拿出一支烟，也不点燃，就夹在指缝中，目光放空的开始思考。

    一般这种事情，林深要是去撩他，可能会被瞪一眼。但要是林深撩的厉害一点了，零就会放弃思考，开始折腾林深。

    习惯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东西，即使换了一具身体，很多潜意识里的习惯，还是不会改变的。

    林深仿佛想通了什么，在原地站了很久。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程定看到他了，对方似乎不知道自己被观察了很久。看到林深之后，倒是意外的抬了抬眼皮，发现林深没有恶意后，嘴角轻轻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不仔细看，根本不能发现他是在微笑。而这个微笑，应该是在和林深打招呼。

    林深没能反应过来，就傻愣愣站着。程定估计是没感受到林深的友好，又面无表情的走回了自己的卧室。

    林深颤颤巍巍的喊：“乖儿子”

    系统抬了抬眼皮，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不想理会他，又不得不开口：“爸爸有屁快放。”

    林深：“”

    他憋了口气，不想跟系统讲话，又觉得有秘密藏着不说太难受了，只好忍着委屈开口：“爸爸觉得，程定可能真的是零。”

    系统恢复了一点精神，问他，“你怎么确定的？如果他是零的话，为什么不来找你？而且，你别忘了，上个世界就是因为你认错人，任务才会失败的。”

    林深：“”

    他想辩解：“可是我马上就知道自己认错了，而且，”他想了想，组织起语言：“而且那个人哪里会这么笨，装了一次被我发现了，那肯定就知道我们有防备了，不会再这么傻了吧？”

    系统：“可是你当时没有发现啊！你的聪明才智还没能被发现，所以他们不会有所顾虑的。”

    林深：“反正我觉得他是。”

    系统：“那他为什么不来找你？”

    林深：“你不知道吗？”

    系统：“什么？”

    林深：“零他是记不住自己的身份的。”

    系统：“！”

    林深：“你不是知道了吗？每个世界，零都会用不同的身份跟着我，虽然他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但每一次都会跟着我，保护我。”

    系统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林深撇了撇嘴：“你都能知道，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系统有点尴尬，他也不是故意要瞒着林深的，但是他们系统也是有条例的，很多事情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提醒自己的宿主，不然就会受到惩罚。

    他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林深想了想：“之前只是有点怀疑，有个大概的猜测，到了严澈的时候，就知道的差不多了。”

    系统薅了把头发：“看来你还是挺聪明的嘛！”

    林深没有说话，但是相处了那么久的人，他要是还不能认出来，那就真的太蠢了。

    也许零根本就不能认出他，只是潜意识里带着一个执着的念头，一定要跟着他，保护他，不管怎么样，都要守在他身边。

    在上个世界的时候，他一直以为安德是零。所以等看到那个虚影出现的时候，他会那么激动。后来知道了虚影是假的，才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而现在，他其实之前还以为零会是程锐，毕竟按照以前的习惯，程锐最符合零选择角色的习惯。但现在程定的每一个举动都告诉他，程定才是零。

    其实也没有那么确定，但程锐和零的区别实在是太大了。零不喜欢吃肉，但程锐对肉食却那么执着，就算现在不执著了，但至少以前执着过。

    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习惯，譬如拿筷子的方式，程锐拿筷子的样子很标准，是零永远学不会的方式。

    这么多的细节告诉林深，程定才是零，只是他自己都不记得罢了。

    他又在原地站了很久，等回神的时候，程锐已经锻炼回来了。

    程锐的身体素质好，觉醒程度又高，即使是现在这个低温的季节，他只穿了一件运动短袖，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他看到林深站在门口，走上前捏了捏他的脸，露出一个细微的笑，“吃早饭了吗？怎么在门口傻站着？”

    林深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淡淡的扫了程锐一眼，浑身透着抗拒的信息。

    他刚刚想明白这些事情，知道了程锐不是零之后，下意识的觉得抗拒。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行为过激了。

    他没来得及开口，程锐的目光已经冷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