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揭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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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齐宣永帝加封永安公主为镇国永安长公主,命其领步兵五万c骑兵五千驻守荆南。[请到看最新章节]同月质于昭齐的商秦永定侯获准返回雍州,约定领秦兵五万于荆南会合。

    本来早已习惯了大军压境的昭齐再次被战争的阴霾笼罩。人人皆知,四国汇聚钟山,钟山战役或将改写四国命运。

    燕南山去时与来时那被“押”来的质子待遇不可同日而语。宣永帝亲自相送,身后跟着一大群文臣武将,像是恭送什么贵宾一样。

    昭晏斜眼望着“无能阿兄”那一脸呆呆的表情,压低声音嗤笑一声:“我那阿兄把你当宝,你可别真把自己当宝了。”

    燕南山努了努嘴,“我怎么不是宝了,看你皇兄的样子明明就是在看着一棵摇兵树。”

    昭晏看着他那得意洋洋的表情,只想一拳挥将过去,却终只是嘻嘻一笑:“昭澈是无能,你是无能的树。”

    燕南山丝毫不怒,孩子脸上的小酒窝笑得可爱明亮:“那永安是不要我这棵无能的摇兵树了?”

    昭晏微一挑眉,半晌后懒懒道:“眼下不是我要不要你的问题,是你要不要我的问题。”

    燕南山望着她一身男装一脸坦然的说出这句遐想非非的话来,嘴角笑容有些猥琐了起来,猥琐的笑容在可爱的孩子脸上有些违和。“南山怎会不要你呢,南山当然要你了。”

    昭晏望着他猥琐的表情,想了想他的话,忽然明白了,恨恨白了他一眼,却感觉两颊有些不自然的发热。

    那人还似是想趁热打铁,宣永帝忽然望向这边,他又变回了那个纯净清澈的翩翩公子。

    只听宣永帝一脸诚恳的笑道:“永定侯可欲随朕与公主到点兵台上阅兵?”

    正行着,原来已是到了军营。南征大军中有一部分是江陵军,昭晏在江陵招的黑甲骑此刻列队在前,看见这多番对战的敌人,都磨拳擦掌咬牙瞪着他。

    燕南山笑着迎上那些吹胡子瞪眼睛的身影,灰色的身影依旧从容不迫,反而宣永帝急了起来,扯着妹子的衣袖低声问:“阿妹这些兵士”

    燕南山似是听见了他的话般,似笑非笑的望了他一眼,让他的脸一下子尴尬的泛红。昭晏反而像长姊安慰幼弟般的拍了拍宣永帝的手背,一直拍得他的手掉下她的衣角,才悠悠道:“阿兄少安毋躁,阿妹的兵士都是识英雄重英雄的好汉。”说罢还懒懒撇了那张孩子脸一眼。

    燕南山迎上那道挑衅的目光,回以一个挑眉,两道弯得像月儿的眉仿佛在说:“挑战你老爷,没门!”

    昭晏却没有反击,微笑着侧身一让,让出一条宽阔大路直通高台,嘴里说着:“永定侯君,请。”

    燕南山静静的看着她,半晌,忽然一眨眼睛,在她还呆呆望着他的时候却已转过头去,走上高台。昭晏怔忡的跟在他身后走上点兵台,日光照耀下那抹灰色身影蒙上了一层淡金,潇洒c从容,散发着不似凡人的光芒。

    昭晏有些呆愣,高台上灰衣的背影与当年的那个人原来心底深处的那抹灰影终究还是没有散去。

    是啊,这一世出头是为了他,守卫边疆c说客结盟亦是为了他,要忘了那个人,要放下那些往事,又谈何容易!

    燕南山站上点兵台最前方,昭晏远远的站着,环视四周,果然还是仇恨的目光居多。宣永帝显然比燕南山本人还要紧张,在昭晏耳边压低声音焦急的道:“阿妹这不是再给永定侯难堪吗?”

    昭晏眼角也不瞥他,只是定定的望着随风而摆的灰色衣角,漫不经心的道:“姓燕的若真得了难堪,他也没有资格让齐秦联军信服。”

    宣永帝一时愣住,不知如何反驳,心中却是更加觉得眼前这阿妹是越来越陌生了。昭晏听着他的沉默,脑海里漫起那抹熟悉的灰影;如此英姿勃发c勇武不凡的人,是怎样教出这样一个草包儿子的?

    或者从太后与宣永帝的字里行间里她听得出来,那人根本从来没有教养他的一双子女之心。骇人的想法刚起,昭晏还没有把它压下,却已听高台上的声音起了,一如既往的清澈如大少年,却已没有了一贯的孩子气与轻松笑意。

    “诸位必是恨极小侯,”燕南山的语速不急却也不懒散,声音远远地传出,不刺耳却让人无法忽略。“齐地百姓也恨这东西。”说着从怀中取出一物,昭晏眯眼看去,却是一枚秦地刀币。

    地上兵士还在端详着那物事,燕南山却已续道:“百姓恨这东西,无非因为秦币不能用之齐地。秦币不能用之齐地,今天下割据,边境纷乱,边疆之地今日齐币c明日秦币,荆南之地更是昨日齐币c今日越币,明日便是沧币。”

    昭晏感觉到笑意在自己的脸上漫了开去,却也不知这笑意是松一口气c是惺惺相惜,还是别的什么。她忽然有种感觉,这姓燕的龟孙子定是在心里笑开了锅。

    燕南山吸了一口气,淡然道:“诸位不愿相信小侯便罢,可诸位的家人朋友c城中百业百姓,希望的都只是以后不再有齐币秦币越币沧币之分——而小侯所冀,亦不过如此!”

    而小侯所冀,亦不过如此——由始至终,他说了寥寥数句,而真正语意所在,却是最后一句。自天下四分时,商氏姬氏姜氏都废止了本来一统时统一的货币。然而天下百姓从不在乎自己用的是齐币秦币越币沧币;天下百姓的希冀,不过是手中货币不会有一日因城镇主权易手而变成废铁。兵士出身大多是小氏族或富家庶民,而燕南山所言,正是勾起了这些士兵出身家族的同理心。

    昭晏的目光掠过了地上稍有动容的黑甲骑,他们正是生于长于边疆的人,最是感同身受的一群,嘴边漫起了一抹不知是欣慰还是苦涩的微笑:“阿兄可还会为永定侯担心?”

    说罢抬首迎向那张笑出了酒窝的孩子脸上那双澄澈而耀眼的眸子——那双眸子里漫着温润儒雅的笑意,恍恍惚惚的又有种恰似某人的感觉。待看清了温润中的那抹挑衅笑意,昭晏才汗毛倒竖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待终于把燕南山送走,回到宫中时,已近黄昏。

    宣永帝把她送至“自幼”所居的殿阁前,一脸诚恳的把双手放置她肩上,像是无言感激的样子一般。昭晏微微蹙眉,正想说她可受不起这样煽情的表情,宣永帝却忽然垂下双手,声音平静地问:“阿妹什么时候动身?”

    昭晏松了一口气,坦然的望着他:“永定侯已动身,阿妹这两日便会回军营。”

    宣永帝那张天塌下来也不见得紧张的脸难得严肃了起来。“阿妹去和阿娘说说话吧,这次回来,阿妹和阿娘疏了许多。”

    当然是疏了,难道我还会和昭恒的元妻母女情深不成?昭晏撇撇嘴,不说话,却还是抬步往长乐殿的方向行去。

    长乐殿里熏烟袅袅,也不知是什么香,呛了昭晏一口,不自禁的咳嗽了起来。轻柔的声音却忽然响起:“晏儿终于回来了。”

    昭晏耸了耸鼻子,“嗯”了一声。她从来都不明白为何那些妇道人家大多喜欢熏香,她只觉得刺鼻无比。

    太后一如既往的席地而坐,钗环衣饰简单如民间妇人,这一次却没有如上次“倒履相迎”的热情,也没有那种掩饰不住的热烈母爱与渴望,只是双眸静静的c直直的望着她。昭晏坦然迎上她的目光,轻唤了声:“阿娘。”

    太后却咬了咬唇,似在想着该如何说话,半晌忽道:“晏儿从前可是很喜欢阿娘的菱香的。”

    菱香?这是什么香,难道就是现在殿中这香?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名字?不过无论是什么香的名字她其实也基本上都没听过。

    昭晏习惯性的便要伸手入怀掏颗核桃,却触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不自觉的掏出一看,却是燕南山“赠送”的压抑晕血症的锦囊,一看也不知是什么感情涌上,慌忙收回怀中。“儿自从那次高烧以后有好多事都记不清楚,阿娘可是记不得?”

    太后的脸色却没有丝毫恍然大悟的样子,反而立时变得淡静如水,没有一丝冷意,却也没有一丝暖意。太后的眸子直直的望着眼前“女儿”,一眨不眨的,声音也是一颤不颤:“阁下非吾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