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小鱼儿

    师父并并没有很快回山，这让廖云平有些诧异。

    肯定有什么事耽误了，难道还有比眼前的事情更重要的吗？

    他每日带小鱼在天柱峰内转悠，游山玩水，内心有些隐隐有些不安。

    幸而小鱼给他很大安慰。凡看过一眼的草药，即过目不忘，草药的生长习性与功效也熟记于心。草药的鉴定与识别方法一向有各种歌诀和归类技巧，小鱼却是看一种记一种，这种记法无疑是最笨拙的方式，但也记得深刻最长久的一种。

    并不是所有从医之人都拥有一座不周山。

    并不是所有的山都像不周山这样生长着这么多珍奇药材。

    并不是所有的医馆都会像不死泉这样拥有一个药品拍卖场。

    天下三大药品拍卖场之一的库房，连军方都垂涎三尺。

    “这些，都是属于你的，你要熟悉它们，”廖云平对小鱼说。

    这对许多从医之人来说是不公平的，起步，就差着一座不周山。有人终其一生，也难以见识这么多的药材，难以接触到这么多的医药宝典，更不会有名动天下的老师手把手教授。

    半个月了，外公还没有回来。小鱼已经把库房翻了三遍，各种膏散丸丹更是颠来倒去折腾，乐此不疲，把数百种药物昏天黑地混在一起，然后一一区分开来，也不会有丝毫差错。

    至于各种药典，她是根本无须看的，守着这么好的老师，除非脑子有问题才去看书。

    为了人类共同的健康和福祉，无论是皇家还是民间医馆，都不会将基础的医药知识当做秘密，相反，许多常见病的经典验方会通过医馆和医士在民间流传，比如《黄帝内经》c《难经》c《伤寒论》等医典——当然，各大宗派都有自己独到之处而秘不示人。想成为一名优秀的的医士，仅凭这些基础的医药知识是远远不能够的，把全天下的药材完全背下来也成不了名医。

    民间医士或医馆大多凭借前人成熟的验方行医治病，说文雅些悬壶济世，但也仅至于此了。大多对于病理及药理并无系统研究，一张方子，三分三就是三分三，增减一厘都不敢。

    廖云平让小鱼熟悉药材，也仅仅是打基础，越是天分高，就越要把基础扎牢，这是至简不过的道理。

    他觉得，小鱼就是上天赐给自己的小精灵，自己绝不能有丝毫懈怠，方承得起这份恩赐。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问题，超出实际年龄的锐敏聪慧，有模有样的故作老成，这段时间让自己的心都化开了，整个人像躺在了不死泉的大池里，载沉载浮。多年来停滞的太清一气也隐隐出现破境的契机，他知道，应该很快了。

    一头猎鹰自京师而来，降落在太清阁，带来一封信：

    “老子在京师，有事要办，你替老子把小鱼照顾好。”没头没脑几句话。廖云平乐了，心头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提笔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此时师父去京师洛阳，想必有两件事要去办，一是去太医院走一遭，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治疗小鱼的病；二是不周山之战已经结束，大魏取得了胜利，更借此战余威一举夺了汉中，南北力量对比已隐隐发生了变化，朝廷怎会让他这位“山中宰相”清闲？

    看来三分三馆医士们的足迹，要跨过长江了。但这些事情，自有大师兄徐子敬去运作，自己无需操心。看情形师父短时间不会回来，那么，对自己来说，小鱼才是头等大事。

    不周山足够大，仅天柱峰一脉，小鱼也不过只看了一角而已。反正往后有的是时间，这山上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终将都是她的臣子，她也终将成为这个大陆上最顶尖的医士，廖云平心里暗暗想。只是，她现在年龄还太小，需要有伙伴。师兄c师嫂和自己虽然给了她无微不至的疼爱，但给不了她整个童年，她终究还是个孩子，

    于是，他决定，亲自开坛授课，招收几名少年。

    不死泉有一整套教育体系，白水馆的徒众由三分三馆出任教习，而三分三馆的医士，不设教习，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三分三馆和太清阁的藏书，则是医士们修习的方式，医士们之间的交流切磋，也是一种学习。只有遇到不解的问题了，才会由大师兄和二师兄出面解决。大师兄c二师兄和慕掌门，平日只是炼丹药看医典，对前圣先贤留下来的医典验方进行整理修编和验证注解。太清一气，第三重之前，由弟子们自行修习，突破第三重之后，则需二位师兄祥加指导并在每次突破时为其护法，以防出现意外。

    不死泉二师兄要亲自招收一批少年学习医术和太清一气。这个消息迅速由白水馆传向整个大陆。

    不死泉与皇家和军中的关系整个大陆都清楚，很多时候，不死泉就是朝廷的一面旗。

    无风的时候，那面旗就是医馆门前的一道幌子，悬壶济世，滋润万家，把根深深扎入大陆各机枢要地厚厚的土层，风起的时候，那面旗自然也会闻风而动。三百年的经营，错落在世间的不死泉医馆就像一张大网，至于这张网会捕捉到什么，没人说得清。

    风吹到京师。洛阳城里的不死泉医馆比往日热闹了许多。

    洛阳城的铜驼大街从阊阖门一直延伸至宣阳门，一对丈余高的青铜骆驼肃立在阊阖门外左右两侧，冷眼看着这条大街上形形色色的人。从汉武帝起，从长安至洛阳，它见过了太多的兴亡更替与楼起楼塌，连正午的阳光似乎也无法让它感到一丝的暖意。

    不死泉医馆便位于这条全天下最繁华的街道中段，看外观却不像医馆，因为在前朝，他确实就是一座王府。后来，王府的主人举家迁去了南方，这儿就闲置下来。战争中，无主的王府成了战时医院，战后军方不愿付给不死泉一笔巨大的医药费用，于是这王府就成了不死泉的医馆。

    贺霆岳走进不死泉医馆。

    一个月前，他在不周山下亲眼见到廖云平施展太清一气救治伤兵，岂肯错过这个机会。

    医馆的伙计识得这位掌管着皇城禁军新晋宣威将军，引入内堂坐了，奉上茶，竟也不问是否看病。

    “鲍馆主不在？”贺霆岳问伙计。

    “一早就软轿给抬进左司马府了，”伙计恭敬回话。

    贺霆岳无语，心想不如就在这儿等着吧。伙计似看透了他的心思，“贺将军，我看您也别等了，司马府门口停着十几顶轿子呢。”贺霆岳更无语，他这个宣威将军才是个五品裨将，自然轮不到他。

    他从衣袖里摸出一块乌黑的木牌，黑黝黝的，沉重如铁，以错金的方式嵌满纹饰，看起来更像一把机关锁。他将木牌递与伙计，“鲍馆主回来，烦请小哥将此物交与他，说我来过。”起身告辞。

    牌子是不周山战役时徐子敬送他提调不死泉库房药品的信物，因廖云平回山，竟忘了还，一直带在身上。

    从医馆出来，贺霆岳并没有回府，骑马来至洛河边一座茶楼。他不喜饮酒，虽然军中多豪饮之士，虽然醉可以使人暂时忘却眼前的烦恼，但他不希望自己有一刻不清醒，所以他喝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