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1.文书

    蔚溱泡了壶茶，悠悠地喝着，等待着陈文斐从人界回来。

    他去了四日，再多已不敢停留。轮台处有记录，两个看守轮台处的仙人又是知道他何时下界的，事后若是追查起来，陈文斐担不起这个后果。

    蔚溱料定，他今日定会回仙界。

    轮台处地势开阔，无论是远望还是近看，入目皆是怡人风景。风轻吹，柔柔地拂过脸颊。蔚溱以一个舒服的姿势斜躺在椅子上，偶尔喝一口茶，颇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舒适之感。

    两个仙人站在蔚溱两旁，恨不能为蔚溱鞍前马后，端茶倒水或是捶肩揉背。蔚溱一个冷然的眼神，逼退了他们。

    两个仙人更加胆战心惊，仙帝这是铁了要处罚他们的心了？

    由着两个仙人猜测，蔚溱耐心地等着陈文斐，待落日西下之时，半阖住眼的她听见了轮台处的动静。

    陈文斐出现在轮台上的时候，浑身湿透，黑色长发一绺绺的，黏在脸颊和后背上。潮湿的衣服紧贴住他的身躯，也在不断掉落在轮台上。有水滴从他眨动的睫毛上滑落，落在眼下，像是泪滴一般。

    蔚溱端起茶盏，人坐在椅子上没动，“回来了？”

    陈文斐一惊，猛然转过头看向蔚溱，眸光水润，眼角处红红的。

    似是没反应过来，他惊呼：“蔚溱？”

    他抖了抖脸，拉回了思绪，“君上是在等我吗？我好生感动啊！”

    这次不用洋葱，他此时的模样，配合到位的逼真神色，倒真像是一副感动到落泪的样子。

    蔚溱喝光了茶盏里从茶，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你下界所为何事？”

    她问得很不客气。

    陈文斐敏感地意识到有大事发生，但顽强地遵从了本心，羞答答地道：“我下界是为了我们俩的事。”

    蔚溱轻笑，“季秋装娇羞的时候，会说人家。你这样学他，学得并不像，省省吧！”

    “是吗？我以为君上喜欢这样的。”

    陈文斐眼皮再抬起来，先前的惺惺作态全没了，再度成了蔚溱记忆里那个高高在上身份高贵的陈家少主模样。

    当年的那次饭馆偶遇，蔚溱记得很清楚，陈文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几步，听见随行的人在喝骂她这个乞丐，停下了脚步，转身回来，在她的破碗里放了银钱，而后淡然离去。

    蔚溱那个时候盯着他脚上的丝缎靴子看了很久，那样的靴子一定很舒服，比她脚上露了脚趾的草鞋舒服千百倍。

    她并不感谢他的施舍，她需要的从来不是银钱。

    蔚溱觉得自己的人设更贴近简单无脑武力值超高，阴谋诡计耍心机什么的，她懒得动脑子，是以，她直接问了陈文斐：“可以说说你的目的了？”

    陈文斐就用着那种高高在上的神态说道：“君上应该知道我的目的，从上仙界第一天，我就说过，我想与君上履行婚约。订婚信物成为凶案证据，我拿不回来，君上不认我们的婚约，所以我就回了人界，拿来了我与君上当年订婚的文书。”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精致纸笺在蔚溱的眼前晃了晃，“君上，我要与你履行婚约。”

    蔚溱问：“你的目的？”

    陈文斐：“与你履行婚约就是我的目的。”

    蔚溱身形一动，一瞬间贴近了陈文斐，她一手掐住了陈文斐的脖子，缓缓凑近了他的耳边，声音很轻地说：“你以为我会信？”

    陈文斐根本逃不开，他的脸色很快涨红起来，他的眼里却含着笑，与蔚溱对视。

    蔚溱甩开他，再度坐回了椅子上，顺带拿走了陈文斐手里的精致纸笺。

    蔚溱打开，果真是订婚文书。她爹蔚南成的笔迹如假包换，蔚溱的手指在上面摩挲片刻，而后指尖冒出了细小的火苗，将那纸笺烧了。

    陈文斐被她甩开后，捂住脖子，低声地咳着，见蔚溱烧了订婚文书，也无动于衷。

    蔚溱知会了陆弛，让他处理看守轮台处两个仙人玩忽职守以及陈文斐私自下界并多日停留的事情。

    她上了轮台，没多久，出现在了玄魔之渊的封禁处，同时，也是侧柏的身死之处。

    地上的血仍在，黯淡地散落在地上。

    蔚溱仔细查看了被破开的两层封禁。里面的那一层封禁，似是没破开多久，她掐指算了算，人界大雨多日不停息，便是这封禁被破开后的异象。而最外面的那层被破开的封禁，时间似乎挺久了，蔚溱心底一动，十年前玄魔之渊有异动，难道就是因为这一层封禁被破开了？

    而她也定是查看到了被破开的封禁，进而去了玄魔之渊的深处查看。

    蔚溱在原地站了许久，按压住心底蠢蠢欲动的念头，才动手将破开的两层封禁给补上。虽然从外表看，破开的封禁已经被补上了，看不出什么差别，但是，蔚溱清楚，它们作为封禁的作用已经大不如从前。可起码，人界的大雨终于停了。

    侧柏绝不是破开这封禁的人。上面没有他的气息。

    那就是侧柏发现了这破开封禁的人，被杀人灭口。杀人灭口，这封禁破开的事迟早会被发现，不是侧柏，也会是其他的人，所以，犯不着对侧柏杀人灭口。除非是破开封禁的那个人是侧柏认识的人。

    侧柏的实力是仙界公认的，人界的修仙者基本上不可能杀得了他。仙界的仙，那个时候在人界的只有贺丹和陈文斐，韩韫有可能在。

    所以，他们三都有可能是杀了侧柏的凶手？

    韩韫曾对蔚溱说过，要相信他，这是不是也在暗示着什么？

    蔚溱闭了闭眼，从封禁处离开。

    她想再去玄魔之渊的深处，但是，如今的仙界并不安定，她必须留下来。

    杀害峦意的凶手和杀害侧柏的凶手都在等着她去找。

    蔚溱回了仙界，再出现在轮台处时，看守的仙人已经换了，他们恭敬地对蔚溱行礼。蔚溱摆了摆手，便回了自己的寝殿。

    两个憨态可掬的传音纸鹤在她的门前徘徊，蔚溱伸出手，它们就自动落在了她的手上，里面的传音便出来了。

    “君上，季秋好苦啊，冯长老不是人，我被他捆了起来，用鞭子抽，还对着我滴蜡烛。”

    “我知道，君上将我留在这里，是赋予了我重任的，不是不管季秋。季秋喜欢君上，自然愿意为君上做任何事，可是，君上，我的双手被捆了起来，不能动弹，我怕长时间下去，我的手会废掉，以后就不能给君上煮粥了”

    鞭抽，滴蜡？

    蔚溱：“”她的思想真是太不纯洁了！

    蔚溱抖了抖传音纸鹤，里面什么都没了。她便回了一句：“我想问问双手不能动弹的你是如何折叠出传音纸鹤的？”

    也难为他，能将姿态优雅的纸鹤折叠得如此的憨态可掬，简直像是跨了物种。

    传音纸鹤慢悠悠地从蔚溱的寝殿里飞了出去，然后，再也没有飞回来。

    仙界传音一般不需要借助外物，可以直接对接到人，跟打电话差不多。但是，蔚溱刚刚去了人界，季秋传音给她，她便收不到了。季秋这才折了传音纸鹤，等在了她的门前，让她一回来便能听到。

    去了人界便收不到传音？

    蔚溱觉得她似乎漏掉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