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下界

    冯长老的宫殿一向被仙界的仙们津津乐道，大红配大绿的颜色搭配 ，在仙界绝无仅有。

    红色的厚重大门上，是鲜嫩绿色的牌匾，上书“逍遥宫”。

    蔚溱示意季秋上前去敲门。

    季秋依言敲了门，他问蔚溱：“君上是在开玩笑吧？”

    小孩子做错事是要道歉的，让他给冯长老道歉？

    他不是小孩子，给冯长老脑门上画乌龟也不是做错事，所以，君上的意思一定不是他以为的意思吧？

    而且，他画乌龟的时候，还是用了冯长老最喜欢的绿色呢。

    季秋敢保证，若是冯长老知道绿色乌龟是他画得，冯长老不似骂死他，也会打死她的。

    蔚溱缓步踏上台阶，在季秋满含希冀的目光中摇了摇头，“我从不开玩笑。”

    所以，君上并不是不介意他替换了韩韫寻来的男宠接近她的事。她在这儿等着他呢。

    季秋腿一软，抱住了蔚溱的大腿，“君上，求您垂怜！”

    蔚溱：“”垂怜什么鬼？

    冯长老宫内的小仙童听到敲门声打开了大门，被眼前两人的架势吃了一惊，他恍恍惚惚地道：“长老说了，我们宫门前是禁止乞讨的，您换别处去？”

    蔚溱问他：“冯长老在宫内？”

    小仙童认出了蔚溱，忙道：“君上？呔，何方乞丐竟敢抱君上大腿强行乞讨？君上，您且稍等，我去拿扫帚来！”

    季秋站起身来，一派云淡风轻，好像前一刻跪地嚎哭的不是他一样，他甩甩衣袖，面向小仙童，“你见过我这么好看的乞丐？”

    小仙童歪头看着他，“见过的。”

    季秋：“这就对了，乞丐哪有我这样的，所以你刚说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仙童稚嫩的嗓音带着天真的残忍，“见过啊，而且，你不好看啊，你没有胡子。长老说，不长胡子的男人不是好看的男人。”

    季秋：“你说我不好看？你说一个作为别人男宠的男人不好看？你这不是侮辱我，而是侮辱了整个男宠的行业！”

    蔚溱将废话的两人拨开，走进宫殿内。

    小仙童忙拦，“君上，您且等等，我要先去通报长老”

    蔚溱动了动手指，小仙童被定在原地，动也不能动。

    蔚溱是第一次到冯长老的宫殿来，她闭目感受到了冯长老所在的位置后，便直接去寻他。季秋跟在她的身后，想说些什么，蔚溱在唇边竖起食指，示意他噤声。

    审美奇葩的冯长老，宫殿内的景物以极其大胆的配色，让人不忍直视。季秋假装自己瞎了，催眠自己看不见。

    蔚溱一路目不斜视，离得很远，便听到了一阵熟悉的游戏音效声。玩游戏的人，似乎是生怕别人听不清，将音量开得极大，——也有可能是自己耳朵聋了。

    季秋自觉领了马前卒的身份，他一脚踹开了传出游戏音效的房间门。

    白胡子三尺长的冯长老，被突然的踹门声惊扰，一下子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他声如洪钟地张口就骂：“哪个小兔崽子敢来爷爷这里撒野？看爷爷不骂”死你。

    “君上？”

    蔚溱锐利的眉眼因笑而柔和了不少，“冯长老近来身体可安好？”

    冯长老手忙脚乱地将手机关闭了游戏，假装若无其事地藏起了手机，“我身体好得很，再骂君上五百年不成问题！”

    季秋不干了，“冯长老是嫌自己脑门上的绿色乌龟还不够绿？”

    冯长老见是季秋，极为轻蔑的一笑：“我当是谁呢？一个红颜祸水，也配和我说话？”

    蔚溱拉住季秋，将视线投向冯长老背在身后的手，问道：“冯长老拿着的是什么好东西？不如大家一起欣赏欣赏？”

    冯长老支支吾吾不愿意拿出来，他看到被踹开的门，猛然反应过来，“你们怎么不经通报便进了我的房间？君上，为君者的气度和修养呢？”

    蔚溱睁眼说瞎话，言说看门的小童偷懒贪睡去了，无人应门，她才一路寻过来的。冯长老明显不信，却也不在这上面与蔚溱多过纠缠，他只希望蔚溱赶紧离开，他好接着玩他的游戏。

    那叫什么来着？手机，对手机，太他爷爷的好玩了！

    冯长老：“你们来干什么？”

    蔚溱从善如流地指了指季秋：“之前冯长老脑门上的绿色乌龟是季秋不小心画上去的，这不，我带着他过来给冯长老道个歉。”

    “季秋，来，道歉。”

    季秋隐约猜到了蔚溱要做什么，他不情不愿地给冯长老道了歉。

    “是你？”冯长老恨不得用天底下所有不好的词汇来问候季秋一遍，但他顾忌着手中的手机不能让蔚溱看见，明明恨得想跳起来打季秋一顿，却忍住了。

    他扭曲着脸皮，声音因为过度控制而怪诞阴森，他摆摆手，假装大度道：“老夫白胡子都一大把了，还与这小辈计较？你快带他走吧。”

    再不带走，他就忍不住扔了手机动手揍他了。不计较？这话虚伪地他自己都不信。脑门上顶了一个月的绿色乌龟，在宫殿里躲了整整一个月没出门，成为名副其实的缩头乌龟。他想杀了画乌龟人的心都有。

    蔚溱坚持做错事不能这么简单就原谅，她坚定不移地将季秋留在了冯长老的宫殿内，一定要确保冯长老确确实实地原谅了季秋，季秋才能离开。

    冯长老没法，任由季秋留了下来。

    季秋送蔚溱出了宫殿门，被定住的小仙童依旧在原地。他站在台阶上，看着蔚溱下了台阶，他喊了一声：“君上”

    蔚溱回头，季秋抬手，原本是打算演一出凄美离别，结果袖子里藏的洋葱不知道掉哪里去了，弄不出眼泪，他只好干巴巴地道：“君上，早点来接我回去啊”

    蔚溱对他摆摆手，勾唇一笑，传音道：“偷到冯长老的手机，你就可以自己回来了。”

    她握拳，对着季秋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记得，一定要让冯长老知道，手机是你偷的。加油，季秋！”

    季秋：君上，求给条活路。

    蔚溱将季秋扔在冯长老的宫殿内任他自求多福后，她没有立刻回自己的寝殿，而是去了从仙界降临人界的轮台处。

    但凡仙人要下凡界，必须从轮台处下去。

    蔚溱到轮台处的时候，看守轮台处的两位仙人喝得烂醉，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酡红的脸，看起来不太正常的样子。

    蔚溱皱眉，使了个小仙术，让两位仙人醒了过来。

    他们见是仙帝亲临，慌忙下跪求饶。

    蔚溱未与他们计较，只问：“自从侧柏和贺丹下界以后，还有何人下过界？”

    其中一个看起来伶俐一些的仙人道：“小仙记得清楚，只有两人，一个是韩韫上仙，一个是陈文斐仙人。”

    “只有这两人？”

    因蔚溱的威压而战战兢兢的仙人抖着身体道：“只有这两人。”

    他将下界的记录拿与蔚溱：“此记录与轮台相连，凡是下过轮台的仙人，自动显示在记录上。无论何人，都是改动不了的。”

    相对的，它还有一个特性，一个仙人，最近的一次下界记录会自动覆盖之前的所有记录。也就是说，这记录上，只有仙人最近一次的下界记录。

    从它上面，是查不到一个仙人一共下过多少次界，都是何时下界的。

    蔚溱接过记录，上面显示韩韫是今日下界的。他看到仙界里侧柏的命灯熄灭之后，立刻下界寻找，然后带回了侧柏的遗体。

    她细细翻开着，却也看不到其他信息，“韩韫上仙，除了今日下界，前几日有没有下界过？”

    两个仙人对视一眼，磕头如捣蒜，“小仙们不知。”

    “不知？”

    蔚溱嗅了嗅桌子上残酒的气味，“这酒是何人送予你们喝的？”

    一个小仙抬起头惊讶道：“为何君上会知道是别人送我们的酒？”

    “上好的千日眠，你们可不像是会做出将它放在酒里的举动。”

    两个仙人身体抖得更狠，那频率彷如风中残叶，“求君上明鉴，小仙们并不是失职贪杯，实是，实是”

    “是谁？”蔚溱的声音越发冷如寒冬，千日眠，可让人沉睡不醒，若不是蔚溱使了仙术让两位仙人醒来，他们怕是会一直睡下去。送了含有千日眠的酒给看守轮台处的两个仙人喝，其目的不言而喻。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在最近一次下界记录之前，他何时下过界，下过几次。

    而这个人，费尽心思遮掩自己的下界记录，定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侧柏的死，恐怕也与他有关系。

    在蔚溱冰冷的视线下，一个仙人承受不住，终于坦白交代：“是陈文斐，是他将这酒送给我们喝的。他说，这酒是上好的仙酒，滋味奇特。他说我们俩是识酒之人，这酒给了我们喝才不算是浪费。”

    陈文斐。

    蔚溱的细长的手指在下界记录上点了点，他在四天前去了下界，而今，依然未曾归来。

    “他下界的时限是几日？”

    仙人抖抖索索道：“三三日。”

    按规矩，刚飞升仙界的仙是不能下界的，即便有特殊情况，下界也最多不能超过两日。

    看来，陈文斐是用那加了千日眠的酒多换来了一日。

    可今天已经是第四日。

    蔚溱扔了记录，寻了张椅子坐下，她倒要在这里，等一等陈文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