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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五章 风满楼(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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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风满楼(四)

    我的话出口,大殿之中一下子死一般的沉寂,静得仿似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够听见。

    皇上转过头来看着我,他的神色彷佛有些意外,又彷佛是理所当然,他看着我的眼睛:“兰儿,你识汉字吗?”

    我点点头,镇定地说:“可以一试。”

    皇上的眼中目光一闪,嘴角轻轻扬起,说道:“我念,你写!”

    我快步走到皇上身边,拿起朱笔,一副恭候听命的样子。

    黄承恩此时突然叫道:“皇上,祖制规定,后妃不能干政啊!”

    皇上募地转过头去,大怒:“放屁,这大清的江山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了,还来给我谈祖制!朕就是祖制!写!”又对殿外叫道,“安德海,把黄总管扶下去。黄总管我看你今晚是过于劳累了,这就去歇着吧!”

    安德海奔进殿来,客客气气地请黄承恩下殿。黄承恩涕泪肆流,三步一回头,兀自喃喃:“皇上,后妃不得干政啊!”

    可不管他如何进谏,终于还是被带出了养心殿。

    皇上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兰儿,你写。命僧格林沁统3000禁卫军,驰赴胜保军营。速调热河禁军1900人增补僧格林沁。命土墨特贝子德勒克色楞,带东三盟官兵3000人赴胜保兵营,令德勒克色楞,帮办胜保军务。”皇上的声音渐渐由低沉转为激昂,隐隐带着豪迈。

    我心中一热,彷佛在皇上又看到了凡事镇定自若,举重若轻的晟宇的影子。低下头去,思索片刻,挥笔写就。

    写完,拿给皇上过目,他看了看,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目光中满是惊喜:“好!写得非常好!不用改动一字!”转过身去,对安德海说道,“小安子,速把这道旨意传到军机处去,要他们速速按旨行事!”

    安德海上前应了一个“喳”,恭恭敬敬捧过圣旨,带着人去军机处传旨。

    皇上紧紧盯着安德海远去的背影,一眨不眨,我知道那道圣旨载承了他太多的期望和企盼。过了良久,皇上这才回过神来,缓缓拉住我的手:“好兰儿,这次是你帮我解决了一大难题,你要什么赏赐?”

    我轻轻摇头:“兰儿不要什么赏赐,只要四郎一切安好就是兰儿最好的赏赐了。”我咬咬唇,柔柔唤道,“四郎,兰儿一时忘形,只想着为四郎分忧解愁,忘了祖宗的规矩,日后,还望四郎听到别人对说兰儿忘祖揽权时,不要忘了为兰儿分辨几句。”

    皇上看着我,哈哈地笑了起来:“怎么,刚才那么大胆,现在却知道害怕了!”

    我斜睨皇上一眼,哀哀切切地说道:“还不是为了四郎你吗?这时又来取笑人家!”

    皇上笑着把我揽进怀中,下颚顶着我的脸颊,缓缓说道:“兰儿放心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今后要是敢有人如此诋毁我的兰儿,我一定当场呵斥他,减他的俸禄,削他的官。”

    我抬起头,伸出手,缓缓地抚摸着他的眼睛c鼻子c唇,露出满意的轻吟:“四郎,你真好!”

    他把我用力地搂在怀中,轻轻叫了一声:“兰儿。”我感觉他的呼吸就在耳边,热热地,麻麻地,“你才是真正好!或者你是上天派来专门救我的福星!”

    两人不知道彼此相依相偎了多久,猛然间,我又想到一事。抬起头来:“四郎,兰儿以为光凭僧格林沁和胜保将军,只可暂时扭转局势缓解京城危机,但对于剿灭洪杨乱党来说,远远不够。”

    “哦!”皇上挺直了背脊,目光炯炯望向我,“兰儿你还有什么建议?”

    我斟酌着,要怎样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才能让皇上接受。思虑再三,我才缓缓开口:“兰儿以为,目前这形势应该”正对上皇上试探和企盼的眼睛,我心中一热,一字一顿道,“应该重用汉臣!”

    “什么?”皇上大惊,满清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是不许汉人统兵的,我知道我的提议已经超出了皇上的心理接受范围之内。

    我看着皇上的眼睛,清清楚楚c坚定用力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管是满人还是汉人,都是皇上的臣子。既然都是臣子,又何须分满汗。皇上,事态危急,此时能救大清者,非汉臣不可。臣妾恳请皇上重用曾国藩c左宗棠!”我知道此时曾国藩正在湖南操练湘勇,左宗棠也开始招募淮勇,可是满清的大臣们对他们都是抱着打击排挤的态度,不是克扣军粮,就是处处节制。让这两位晚清的肱骨之臣英雄无用武之地。

    皇上看着我,眼底有暗哑的火苗:“兰儿,你可知道祖宗的规矩?”

    我看着皇上,认真地说道:“刚才皇上都说过了,大清的江山都快保不住了,还谈什么祖宗的规矩!更何况”我轻轻抬起头,“如今大清进关都已经几百年了,如果还不能信任汉臣,只怕”我咬着牙,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失去的是更多的民心!”

    皇上没有说话,只是急速地喘息着,额头的青筋爆裂,他望向我的目光滚烫一样热烈。

    我挺直了腰杆站在殿上,直觉自己的鼻尖上亦沁出细密的一层汗珠,却只是屏息静气,静静地看着皇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皇上身子一软,跌入御椅中。他无意识地端起御案上的一杯茶,手却还微微抖着,他掀开茶盖,喝了一口,抬起头来看着我,脸上彷佛是笑,可语气之中却有着淡淡的怅然:“咱们满清朝入关都有数百年了,兰儿你说得不错,如今只有重用汉臣,才可以转危为安。”

    我轻轻叹息一声,心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怜悯c有委屈c有遗憾c有伤心也有着不舍。我跪倒在地:“皇上圣明!”

    皇上放下茶碗,疾行到我身边,欲扶起我。我却不愿抬身,皇上发出一声叹息,顺势竟然也跪倒在我身边:“兰儿,你可是在怨我?”

    “不!不!”我急速地摇头,可却说不上来自己在抗拒什么,在挣扎什么,“兰儿只是想,皇上好难兰儿”我咬着唇,“也很难!”为什么要让我穿越时空回到清朝,为什么要让我面对这样一个满目疮痍的大清,为什么要让我在这个时空遇到这样一个优柔寡断的“晟宇”?心底有太多的为什么不知道该对谁诉说,尤其是夜深人静时想到兰贵人日后的处境,心中更是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上天安排我坠落这个时空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呵呵”皇上凄惨地笑了两声,“朕真的是一个无能的天子吧!”皇上坐在地上,和我面面相觑,“就像眼下,京城告急,我却找不到一个人能来帮我挑起这副担子,还要让你,一个弱质女子来帮我出谋划策!”

    我看着皇上,心下侧然,伸出手去,揽住他的脖颈,摇摇头:“不,四郎千万别这样想。当年大行皇帝把这江山交到四郎的手中,正是因为四郎仁爱天下,以民为本啊!”我说的这番话是有根据的,当初道光帝欲传皇位时,有两位皇子年龄和身份都合适继承大统。一是四阿哥奕詝,一就是六阿哥奕欣。道光帝决策不下时,用了别出心裁的考题来考试两位竞争人。第一就是春暖花开之时,在皇家御用之猎场南苑,带两位皇子去射猎。表面上是父子同欢的一次郊游,暗地里却含了比试射猎的意思。一天下来,六阿哥奕欣满载而归,而四阿哥奕詝却空手而返。道光帝正要责备奕詝时,奕詝却回道,只因为时值春和景明,万物复苏之际,一年孕育之时,所以他不忍伤野兽之性命以干天和。而且他也不愿以弓马之长与弟弟竞争,使兄弟之间生隙失和。道光帝听了此话,深深被奕詝的这番道理打动了,认为他善良仁厚有大度之心胸,由此才下了决心,决定将大清的江山交与四阿哥。只是,四阿哥虽然为人仁厚,却缺少断绝之力,以他的性格如果在治世,守成是绰绰有余还会得到臣子和亲眷的赞美和忠心。可眼下,大清江山四面硝烟,奕詝的这种性格未免就优柔寡断了起来。唉,如果当初是六阿哥奕欣想到这里我不由想起了在宫墙外遇见的静皇贵太妃,那样一个沉稳端庄的女子,会生下什么样的儿子呢?

    突然之间,一个念头闪进我心里,我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奇,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我紧紧握住皇上的手,说道:“皇上,何不让恭亲王来负责京城各项事务呢?”

    皇上微一怔仲,我听见自己飘忽却有力的声音在大殿上想起:“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个时候,皇上还犹豫什么呢?”

    一场秋雨一场凉,一夜秋风一地黄。我推开了窗,临窗望出去,储秀宫花园比之昨日又大不同,叶自飘零许多,落满庭院,满目苍凉。

    倚着窗棱,冲外伸出手去,不知名的细花残瓣随风飘落肩头,驻留。挥挥衣袖,不沾染丁点。

    仰目望出去,只看见宫殿的六角飞檐,作势冲天,它是要随候鸟南迁么。可是我,已经深深陷落在这深宫中,春夏秋冬,平凡人的生活离我已经好遥远了。

    正想到此处,门外王宝来细长的嗓音叫道:“安德海安公公求见。”

    我点头,月珍唤人掀开了帘子,安德海踏步走了进来。

    看见我先跪伏请安,这才说道:“兰主子万福金安”头微微仰起看着我,却不接着说下去。

    我明白他的意思,挥了挥手,摒退一干无关的宫女内侍,单留月珍伴在我身边,王宝来守在门口。

    安德海这才从从容容说道:“主子上次交待的事情奴才已经办好了。”

    “哦?怎么安排的?”

    “奴才按照主子的意思,先请了刘大人去给他家老母亲治好了病,又安排他弟弟进了一间饭庄当伙计,然后再找个由头把那家饭庄想办法转让给他弟弟;给他家妹妹也找了一户王姓人家,现如今聘礼也下了,就等着择日过门呢!”

    我微笑着点头:“这事靠得住吗?”

    安德海说道:“主子尽管放一百个心。只是”安德海面上露出不解的神色,“奴才不明白”

    我抬起头看着他:“什么不明白?”

    安德海陪笑道:“奴才不明白那人被狗吃了良心,主子怎么还如此关爱他一家人。”

    我伸手拿起案几上的青瓷茶杯,细细地抿了一口茶,有一些恍惚,:“你不知道的。我当年”看安德海不眨眼地看着我,这才慢慢笑道:“俗语说:‘攻心为上’,我也可以找人看住他一家人以此要挟他,只是这样又怎能让他卖命于我。我还有那么重要的一出戏要有他配合才演的下去呢!”我放下茶杯,提高了一点声音,冲外唤道:“王宝来,你都听见了,还不给我把人找来。”

    王宝来应道“喳”,行个礼就出去了。不到片刻又走了回来,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低着头,恭恭敬敬跪在我面前。

    王宝来俯身说道:“禀主子,小连子叫来了。”

    我也不回话,只是闲闲地坐着喝茶,月珍和安德海站在一边也不敢吭声,满屋子只听见我的手掀茶盖清脆的声音。我端起茶杯,用眼睛的余光一瞥已经看到地上跪着的小太监头已经贴到了地上,肩膀在微微地发抖。

    我笑笑,轻声说道:“你是小连子吧,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喳”,那个小连子缓缓抬起头来,年纪不大,只有十七八岁,看上去倒是眉清目秀的。

    我放下茶盖,眼角含着笑,看着他的眼睛,细声说道:“你可知道今儿我召你过来是什么事?”

    “这个?”小连子犹豫着,看我一眼又摇摇头,“奴才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笑一笑,不再说话,闲闲地喝口茶,看见那小连子额头上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汗珠。有时候,静默就是最有力的武器,尤其是在面对那些心中有事的人时。我静默着,直到看见小连子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密时,这才轻轻说出一句话来,“春贵人给你的五百两银子,你都用到什么地方去了?“

    只听“砰“的一声,小连子四脚朝天跌倒在地上。

    我从嘴角慢慢溢出一丝笑容:“小连子,你这是在干什么呀?”

    小连子慌慌张张从地上爬起,捣头如蒜:“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啊”声音中已经带了哭音,“奴才奴才是一时间被鬼谜了心窍啊!”小连子仰眼看着我,双目中泪水涟涟,一边往前爬了几步,一边伸出手来打着自己的耳光,“主子,奴才也是迫不得已啊!”

    我缓缓起身,走到小连子身边,他仰头看着我,连连磕头,不时打自己几个耳光。我居高临下看着他,突然伸出手去,扶住了他。

    小连子呆呆地看着我,目中露出疑惑c不解,且混合着恐惧。

    我扶他站了起来,说道:“好啦,好啦,我都知道了。你家中六十岁的母亲身患重病,无钱医治,弟妹年幼,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家人都等着银子救命呢。”我看着小连子的眼睛,“想当年,我也经历过家境贫困的时候。阿玛病死任上,扶灵回京,竟然落魄困顿到连船钱都付不起的地步”回首过往,心中事百转千宛,一股深彻心肺的悲凉慢慢蔓延至四肢百骸,“老母身弱,不堪重压;弟妹年幼,嗷嗷待哺,这一家人的重担都压在一个人的身上,深夜江中风大,迎风而坐,真是想投入那一汪碧水中去,却终究不敢”我强忍着自己眼中的泪水,静静诉说,“不是舍不得自己这个身子,是想到一家人的性命,不得不硬挺直了腰背,撑起家中所有事务啊!”我牢牢盯着小连子的眼睛,“今日我知道此事却不重责你,是因为你今日的处境我也处过,你的难处我也经历过。只是”我一字一句,“小连子啊,你做出这等欺上瞒下的事情来,白白断送了一条人命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可能安睡?可能淡然自处?”

    小连子“咚——”地一下,跪了下去,嚎啕大哭:“主子啊!”

    我咬着牙,缓缓说道:“我不怪你,你年轻不识道理,我只怪那暗中陷害想出这恶毒之计之人。”

    小连子哭着连连磕头:“我近日听家里人稍口信来说,宫里姓叶赫的主子托人对家里人多处提点照顾。奴才心头纳闷却一直不敢来找主子询问,现如今才知道主子真真是观世音菩萨下凡,奴才对主子不起,主子却对奴才一家“小连子哽咽着,泪水满面,“小连子无以为报,唯有尽心尽力服侍主子。”小连子抬头看着我,“小连子这条命,就是主子的了,但凭主子处置!”

    我静静地看着他,叹口气,冷冷地说道:“小连子行为不检,怫逆贵人,特逐出储秀宫以示惩罚,若有其它宫人再犯,必严惩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