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京城趣闻（1）

    这一天，他走到郊外，想去看看田园风光。信步而走，走到一个依山傍水竹林茂密的地方，看到一座破旧的寺庙，名为“智通寺”，门边还有一副对联：

    身后有余忘缩手，

    眼前无路想回头。

    雨村看了，心想：“这两句话文字浅显，涵义却很深，以前也游历过不少名山大寺，倒是从来没听说过这两句，想必寺里有个‘翻过筋斗来的’高人，进去看看”

    雨村进去看，寺里只有一个老态龙钟的和尚在那里煮粥。雨村倒是不介意，问了他两句话，那老和尚又聋又昏，而且牙齿都掉光了，答非所问。

    雨村不耐烦，退出来，想到村里的酒店喝点酒，助助野趣，于是一路往前走。刚进了酒店的门，喝酒的客人里有一个人站起来大笑，出来迎接他：“真是奇遇，奇遇啊！”

    雨村一看，这人不正是那个在京城古董行中做买卖的，姓冷，名子兴的嘛，以前在京城认识的。雨村常称赞这个冷子兴是个有作为有本事的人，这个子兴又欣赏雨村的斯文，所以两个人很合得来。

    雨村笑着说：“老兄怎么在这里？我竟然不知道，今天碰巧遇上，真是有缘哪！”

    子兴说：“去年年底回的家。现在要回京城去，顺路来看个朋友，他留我住两天，反正我也没什么要紧事，就再住几天，到月半的时候再回去了。今天我那个朋友有事，我一个人没事干闲逛到这里，没想到这么巧遇到你！”一边说一边让雨村坐下，另外点了酒菜。两人一边喝一边聊，说一些分别之后的事。

    雨村问：“最近京城有什么新闻吗？”

    子兴说：“新闻倒是没有，不过老先生的富贵本家家里出了一件小小的奇事。”

    雨村笑：“我家族里没有人在京城啊，你怎么这么说？”

    子兴笑：“你们同姓，不是一族的？”

    雨村问：“是谁家？”

    子兴笑：“荣国府贾家，不玷污您老的门楣吧？”

    “原来是他家，真说起来，我们族里人丁确实不少，从东汉贾复开始，支系繁盛，每个省都有，谁能查得清楚。但荣国府这一支，的确是同一个族谱的，但是他们家那样富贵，我们也不方便去相认，所以就生疏了。”

    子兴叹气：“老先生，你别这么说。现在宁荣两府也萧条了，和以前没法比了。”

    “当初宁荣两家人丁兴旺，怎么会萧条了呢？”

    子兴说：“可不是么，这要说起来啊，话就长了。”

    “去年我去金陵（京城）的时候，想游览六朝遗迹，那天进了石头城，从他们家门口经过，街的东边是宁国府，西边是荣国府，两个大宅子连在一起，占了大半条街。门外虽然没什么人，但是隔着围墙一望，里面都是亭台楼阁，看着巍峨富丽，就连后边的花园一带，树木花草，假山飞泉也是生气勃勃，哪里有衰败的气象？”

    子兴笑：“亏你还是个进士出身！原来这点道理都不懂。古人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现在比不得当年那样兴旺，但比起平常的官宦人家到底不一样。现在人口越来越多，事务越来越多，主仆上下都享受荣华，能运筹谋划的却一个都没有。日用的排场一点都不能将就节省，现在啊，外面的架子没倒，里面却空了。这也是小事，最要命的是这样的钟鸣鼎食人家，养育的子孙却一代不如一代了！”

    雨村听了这话，说：“这样的诗礼人家，难道还会不好好教育子孙的？别的人家我不知道，这宁荣两家，是最教子有方的，怎么会到这步田地？”

    子兴叹气：“说的就是这两家呢！你听我说。当初宁国公和荣国公是一母同胞的两兄弟。宁公是哥哥，生了两个儿子，宁公死后，长子贾代化世袭了爵位，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叫贾敷，岁的时候就死了，只剩了次子贾敬，世袭了爵位，现在一心炼丹求道，家事一概不管。幸亏早年留下一个儿子，叫贾珍，因为他老爹一心想得道成仙，所以把爵位给了他。他老爹不肯住在家里，只知道在京城郊外和一帮道士混日子。这位珍爷也生了一个儿子，今年16岁，名叫贾蓉。现在敬爷不管事了，这珍爷哪里会干正经事，一天到晚花天酒地，胡作非为，就算把宁国府翻过来也没人敢管。

    再说说荣国府，刚才我跟你说的‘奇事’就出在这里。荣公死后，长子贾代善世袭了爵位，娶了金陵世家史候的小姐为妻，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叫贾赦，次子叫贾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