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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剑似无心两份容,谁解青衫满面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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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枫一愣,未料李玄卉出口伤人,用文绉绉的话把他讥讽了一番,他向来自傲,哪肯受气?奈何这是天绍青的恩师,不能随便作色,然他不辩上几句,也不痛快,当下面露不悦道:“在下正是柳枫!”

    回望李玄卉,两人对视了一息,柳枫不示弱道:“江湖传闻,是真是假,还不是由他们妄自评说。”

    柳枫顿了一顿,走开几步道:“我只是做我该做的,想做的,而且柳枫有一言不吐不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真人恐怕是误解我了。并不是见了谁,柳枫都要杀死他们,那与杀人疯子又有何异?”

    天绍青左右顾望,见两人神色不对,不免有些焦急。

    她在想,是不是黄府的事传扬江湖后,李玄卉对柳枫有了成见?而眼下这种形势,师父既然抢先发难,就有质问之嫌,等着柳枫对答,柳枫是绝不会看不出,也绝不会忍气吞声的。

    倘若再说下去,事态演变到何种境地,她也无法预料。

    李玄卉听了柳枫的话,并不为此触动,嘴角露出讽意道:“你觉得自己没错?其他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也没心情理会,但你对我徒儿所做的事,也叫问心无愧?”

    天绍青听出弦外之音,连忙道:“师父?”就想制止。

    李玄卉却扯住她的手臂,向柳枫问道:“别人对不起你,我的徒儿有没有对不起你?我视她如亲生女儿,你打伤过她几次?是不是差点因此害她丧命?虽然我也有听闻你后来一再救她,但你们毕竟是孤男寡女,相处这么久,闹出疯言疯语,青儿以后怎么见人?”这话立时把气氛拉的无比沉闷。

    天绍青恐慌至极,从来没见自己的师父如此咄咄逼人,一时反倒不知所措。一面急于解释此事,一方面又不想提及柳枫的旧事,毕竟她知晓就成,说给旁人,也无益,只是不断揭露柳枫的疮疤。

    事情的真相,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俗话说传言一向有扭曲事实的能力,但也正因为传言,才会暴露一些秘密。

    天绍青急忙转身,朝李玄卉道:“师父,不是这样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话未落定,柳枫已语声铿锵,大声道:“我娶她!”声音打破了一室的沉寂。

    李玄卉与天绍青一惊回头,全都愣住。

    李玄卉提醒了柳枫一个事实,他一下子意识到那并不是可以推卸责任的事,也让他认为自己某种人格受到了羞辱。

    他可以忍受干脆了当的方式,比如残杀解决,果断了事,却不能忍受他心底最在意的事情被诬,一字一顿道:“我——娶——她!”侧身恭揖,郑重道:“请李真人成全!”

    天绍青呆呆地瞧着他,一时间思绪纷飞,想起了很多,当年十三位国色天香的少女都不能将他打动,如今居然轻易许诺?

    她深知柳枫是个我行我素的人,曾经发下重誓,绝不为儿女私情所累。

    是什么令柳枫开始认真起来,改变了初衷?昨夜柳枫一来一去,想过什么?

    李玄卉的出现,是意外,还是非意外?

    柳枫期盼着李玄卉的回答,料得以自己的能耐,李玄卉没理由拒绝。

    不曾想李玄卉语出惊人:“如果我不答应呢?”竟没想过要与柳枫结亲,还背过身不理,也不愿与柳枫再做交谈。

    但柳枫却看到他悄悄斜视,也在注意自己的举动,他的掌心虽未抬起,却凝结了千斤之气。

    柳枫硬下心肠,一步纵前,拾掌袭他后背,迫他与自己正视。

    因为李玄卉乃当世一代奇人,武功深浅程度,柳枫没一定把握,只能攻李玄卉个猝不及防,从正面迎击,他慢了一拍,李玄卉早在等候。

    从李玄卉看不见的角落出发,他的身法也要奇快才行,当下双手齐扬,略一竦身,李玄卉就已发觉,信手来挥。

    劲风一缕缕从两人身上散出,卷起长发飞舞,柳枫浑身的衣衫也缓缓鼓了起来,李玄卉自然也一样,就连天绍青的面靥,亦起了股冷风。

    场面顿时陷入僵持中,天绍青抢身拦截,却被李玄卉一把推去一旁,掌心与柳枫相接,拼的是内力,激起真气四溢,顷刻便将杯碗震得叮当乱响,一桌好菜,还未就食,就跌在地上。

    李玄卉乃武林少有的高手前辈,内功自然不在话下。

    柳枫从容镇定,反而在此关头,凝聚全部心神,露出一抹狡狯的笑容,意在告诉李玄卉,他并不怕,还有后招未出,真气也始终随李玄卉游走。

    片时过后,天绍青望向地面,只见二人落脚之地,现出个深坑。

    那李玄卉与柳枫斗了一场,虽不见惊心动魄,却笑语喧喧,同时收了掌,退开一步。

    天绍青看不出胜负,不由十分好奇,心里讷讷道:“难道我与柳大哥的功夫竟相差这许多?”不敢深思,越想越羞惭。

    李玄卉望向柳枫,神态莫测,柳枫已拱手道:“李真人,多有得罪!”

    李玄卉欢畅已极,大笑道:“果然聪慧,我没有看错人。”

    柳枫接道:“真人过奖,若非真人手下留情,柳枫恐怕难是敌手。”

    李玄卉摆手道:“你无须自谦,平分秋色,我并无相让。”

    天绍青恍然大悟,拽住李玄卉手臂道:“师父,原来你试探柳大哥。”

    李玄卉笑道:“你以为师父想干什么?也是他聪明,一早看出为师用意,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天绍青撅着嘴道:“可糗了我,以后见了柳大哥,可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李玄卉好奇问道:“这是为什么?”

    天绍青有些垂头丧气,嗔道:“师父的武功,青儿本就望尘莫及,如今你们未有胜负,岂不证明青儿这些年都是荒废了嘛,从今日起,哪还有脸做人?”

    李玄卉与柳枫被逗的哈哈大笑,天绍青生气地坐去一边喝酒,吃了一会儿,还不服气,嘟喃道:“本来人家在柳大哥跟前,还有几分自傲的,现在啊只知道他拿我耍的团团转,我那点功夫,他都看不起呢。”

    柳枫走过去,抚住她的肩道:“青儿,你要那么高的武功,莫非是想它日打我不成?”

    天绍青急的脸都红了,跺跺脚道:“哪有?”

    李玄卉看在眼中,欣慰道:“青儿没有看错人!”说罢坐下,看向柳枫微声道:“无情之人,并非真正无情。”

    柳枫笑笑,与他喝了一杯酒,李玄卉长叹道:“青儿对我而言,犹如亲生女儿,甚至胜过我的性命,所以早年我只是带她出来闯荡,授些基本的诀窍,却并不想让她受苦。我也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今日也就不想为难你,青儿不好过,我也难做,这就把她交给你,希望你以后代我好好照顾她。”

    李玄卉这番话说的言真意切,非常诚恳,柳枫也很珍惜,郑重应允。

    三人当下重置酒席,饮酒闲聊,说起了各自的经历等要事,作为互相了解之用,李玄卉又主要说了沈家庄遇难之事。

    天绍青当初不曾进沈家,听过此事,却急于知晓下文,李玄卉道自己此次也是为此而来,怕天绍青不明究竟地胡来,会闯出乱子,便把相关事情相告。

    旧事重提,使得天绍青满面沉重,再也欢畅不起。

    李玄卉见她闷闷不乐,那柳枫也在一旁默不吭声,料是自己多嘴,言语有失,忙又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为师此番一是为了看看你,二是告诉你,绍琪和你姐夫本欲随为师赶回玉华山,中途忽然遇到你师叔上官掌门,便被带去了华山小住。师父这才抽空来找你,也听说了黄府的事,担心你有个甚事,如今你无大碍,绍琪也住在华山,有你七位师公保护,也可以放心。”

    天绍青点点头,道:“青儿知道了,没有得到你们首肯之前,不会擅自行动,免得惊动那些心存不轨的人。”

    李玄卉也比较欣慰,又想起故人,长叹口气道:“前些日子,师父去看过你沈世伯,为他上了柱香,哎,也真是不幸,会遭遇这样的祸事,沈家灭门,你爹也尽力了。”

    那柳枫早就为此烦心,近日又不断遭到程品华骚扰,误以为是月明教纠缠不清,今番被李玄卉一说,触动心事,他再也料不到世道轮转,到头来还是害了自己,才刚刚决定与天绍青在一起生活,终究还是难以摆脱这些阴影。

    他怅然愁苦,就一个人坐在旁侧喝闷酒。

    李玄卉看看他,又看看天绍青,只见两人都不开心,还当是担忧天家之事,连忙道:“青儿,别太担心,你爹没事,师父见过他们。”

    天绍青立时止住悲戚,抬起头道:“师父,你果真见过家父?”

    李玄卉也未隐瞒,直接道:“他们夫唱妇随,另择了地方疗伤,不让人打扰。”拍拍天绍青的肩膀,安慰道:“安心做自己的事情吧,贼人要攻破裳剑楼,就得过玉华山这一关,还有华山,再不行的话,咱们还有”

    天绍青接话道:“还有舅舅家,在清居苑,可有关河四十四个家族助阵呢,青儿听说天名剑一现江湖,就有许多传言,说天名剑是出自清居苑的,那么如果属实,一旦天名剑有失,老太君作为清居苑的首要人物,必不会坐视不理。”

    李玄卉微笑道:“所以有甚可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必会畏惧咱们。”说此,神色一变道:“师父明天便要离开这里,你父母若有了消息,师父派人给你捎信。”

    天绍青热泪盈眶,急忙躬身拜倒,脆声道:“青儿谢过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