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未必自卑

    九三年元旦，武中放假四天。

    陆豪回到家，是在元旦前一天。家里不好学习，难听的呻吟，痛心的叹息，起茧的教诲，无不时刻地绕着他。心里烦躁，家庭困境无声地压着他，逼得他的心难以呼吸。

    做人艰难，尤其是穷人。在心里，他自鞭过去鄙视劳动人的自私c可耻。时代动荡不安，穷人被富人所奴役。大多数的人，现在生活目的是金钱，陆豪却没有想到。

    教育开始实行承包制，有钱谁就承包学校，他就有学校的管理权c分配权c招生权，这样学费大增，学校最终成了攒钱地方。说明年学费要涨，至少在四百块，陆豪担心上大学了。

    回校，中考只6天了。

    在高中，人人有发展能力的机会，这要靠胆量与勇气。昨下午，陆豪真想打那一米四的矮子，矮子读高一，洗碗踩了陆豪的脚，他骂了一句，矮子就过来要打他，矮子后面站着阳勇波，他怕了。如这高个子不撑腰，他早冲过去揍矮子了，至少摔他几巴掌。

    近来，陆豪的心思有点偏。青春年华将入误区，这很可怕。一旦走进泥潭，深陷不自拔，他的梦幻事业，他的信念，他被人关注的嘱托希望，都将被无情地毁掉。

    年少多学知识，老了青春无悔。

    登高未必自卑。

    人生就是选择。选择贝多芬沉思的手指和呐喊的音符，选择耸到的锋芒于万里碧霄的纪念碑——

    不是山，同样承受旭日充满慈爱的抚摸。让生命迎击风雨吧！雨后的水洼，蓝天绿树，每一片叶子都在闪烁，身边流过许多潺潺的故事。脚步匆匆，为了走出封闭，走出爱洛特的荒原，走出真真假假的神话。而前方，听着苏醒的羽钟之音，隆起了一个驿站般的希翼。

    下午，陆豪读贺孝哲的留言薄，因过去给同学留言字难看而恼怒自己。事物由低级向高级发展，人从简单到复杂，谁生下来就会，他总不能不跟人打交道，生活不留点痕迹。十全十美？这是在不断地追求中，他逐渐完美自己，生活才会一天天的有意义。

    从现在做起。今后的路很长，不能因过去的失败伤心，不能满足暂时的成功。他的脑残留着封建时代的小思想，爱计算自己的得失，如在同学留言薄给别人留言。这样下去，怎能走出困惑？给同学留言，笔迹或优美的句子，是同学间彼此的纪念，何必斤斤计较？

    四天过去，一片空白。

    学校放假了。

    陆豪一直在欺骗自己。在学校，他希望放假能把弱课赶上。放假在家，东翻翻西瞧瞧，一天下来没学到东西。人有时犯懒，早上没事睡到吃饭才起床。强迫自己早上七点起床，没几天，结果恢复如初。好高望远，异想天开，做黄粱美梦。现实中，他默默哭泣，不耕耘。

    今夜，他再一次自问了：

    这六天，到底看了几页书？又学到多少知识？如此下去，明年你回家，不必考大学了。今天，跟母亲在一起打豆腐，是不是对生活有了更深感触，知道父母不容易啊！

    白天，陆豪不想去二姐家。

    姐夫过年要酒，弟弟不愿去送，父亲叫他去银田山村。挑着一担酒，刚进二姐家，小姐夫起床正在穿衣，见他进去不笑，却对他二姐说：“看，你这个弟弟，又鬼鬼祟祟地来了！”

    听了，陆豪心里是火。

    不是理智控住，他早就不吃饭回家了。亲人心里，大家都看不起他这样的读书人。父母七十岁了，还送他读书，他又没百分百的把握考上大学，谁会正眼瞧他一下？

    二姐家返回，是除夕夜。

    辞旧迎新，家人欢聚一团。

    陆家不是这样。父亲到村里陈叔家拿布鞋，昨天还债时忘在那里。天黑了，早上出门的父亲还没回来。不理解，弟弟赌气了。家里缸子里没水，弟弟提煤油灯照路，陆豪去村口挑水。路不好走，弟弟照路不管后面，他一脚踩空，摔了个筋斗，两只桶倒在地上，水湿了他一身。恰巧父亲回来。一说，父亲把弟弟大骂一顿。

    窗外，别人饭后点炮仗了。

    他一家人坐在灯下吃饭，个个闷着脸不说话，都心里不快乐。惭愧，为挑水的事。明天是新年了。新年要博个好彩。饭后，按村里老风俗，陆豪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把过去一年来的泪水c痛苦和污秽洗掉。新的一天，在陆家人的祝福中开始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