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是他家最不愿意说的字

    陆豪喜欢历史政治。

    这方面的书，他最爱看。刚发下来的国读教育课本《屈辱的岁月奋斗的历程》，不到一天就看完了。心里美滋滋的。在这书中，他找到了近代中国历史的许多不为人知的事。

    除了历史政治，他更爱文学。

    歌德的成名作《少年维特之烦恼》，曾听说过。今夜偶得，他细细品尝这颗世界文学宝库的明珠，得知维特可怜的故事，从主人公的痛苦中吸取安慰，而去探知当时德国的现状。

    如此看来，陆豪选择文史是正确的。

    星期天早上，陆豪打开水时不小心烫了一个同学的脚。那人是九十班的，当时没事，现在这人找上门了。人表面看起来老实，不像打油无耐的人。那人找上来，说手上有“伤痕”。

    鬼痕！陆豪只看见一点浅红痕迹。

    那人以此为由，要陆豪赔偿二十块钱。这是故意找茬，行为举止有的像社会上的无赖。这人不简单，出事那天早上不找他，后来间隔找了陆豪一回，看不出怀有恶意。

    如今，见面就狮子大张口——要钱。

    陆豪看出了那人的本质——阴险c狡猾。人站在面前，说话不重，脸上还有一点善意的笑容。可无赖性格却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了。陆豪不说话，希望用沉默来博取人家好感，那人不当一回事，露出贪婪本性，硬以受伤为由要陆豪赔偿他二十块。

    剑拔弩张，同学胡湘君走了过来。

    帮他说好话，人家就是不退步。后找了班主任，希望能得到老师援助。老师出面，陆豪的真诚道歉，一番解释后，人家最后答应了只赔偿——出五块钱的医疗费。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这是教训，不小心使陆豪花掉了五块钱。他不怎么心痛，心怕人家还会找他的麻烦。

    又调座位了。

    陆豪想起这个学期只一个月学习了。近来贪玩，不想去读书。昨天那事使他夜不能寐，没睡好觉，以致今天英语课打起了瞌睡。他的心，在睡梦中也感觉是痛苦的。

    钱乃身外之物，就让它过吧！

    第六节班会课，罗校长在大会上说高考改革，这又唤醒了陆豪那一颗沉睡了的心。想起了小学建国老师说：初中容易改变一个人，更重要的是高中；高中刻苦学习，三年如一日那是很难做到的

    过去与未来仿佛摇摆眼前。

    陆豪又在给自己打气：现在开始，上课要专心，夜里晚自习更是如此，不要去跟同学聊天。

    午夜时分，宿舍里阳辉和几个同学在闲话。唧唧喳喳，就像一些乱叫的麻雀。闲话打断了他睡前回忆，灯熄灭了一小时他仍不能回忆。他睡不觉，心里感到十分烦恼。心在跳跃。闭着眼睛，他甚至蒙了头，仍睡不觉。眼睛闭痛了，肚子饿了，心里更烦躁了。

    后来，他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唤醒了他的良心；宿舍里乱哄哄的闲话直到一点。这样下去怎能睡好觉？睡不好觉，怎能有精力学习？如此带来的，将是一张空白的纸，陆豪就会失去一个学习的好机会。

    他问自己：我对得起父母吗？

    如果这样，将是毁灭；假如再呆在这里，将是自亡。为了茫茫人生路，为了争一口气，不能这样下去了！反正吵得睡不觉，明夜起，就到路灯下去打夜班，没办法，这是被逼的。

    第二天，陆豪参加了学校《语文知识竞赛》。结果，他感到自己在这方面的知识很贫乏，主要是字词与文言文。榜上无名。通过这一次竞赛，他认识到平时学习的重要性。

    周静良说：通过一次考试，能促使你去复习。

    竞赛使陆豪对语文感兴趣了。而英语方面，他渐渐隔膜起来。老师说他记忆力好。学习英语不仅要记忆，还要一点毅力。为什么不去顽强学习？英语太差了，那就要利用别人吃饭c玩耍c起床c睡觉的时间去学习，充分利用一切可能利用的时间去学习。

    他入迷了，忘了身边世界。

    夜里，陆豪差点遭殃了。

    事情是这样的：近来，武中校园时常发生一些偷盗现象。下午在大扫除，陆豪晾在外面的新衣服，同学帮他收进了宿舍。他忘记了，还以为晾在外面。想起没收衣服，已到了晚自习第二节课。窗口往下看，铁线上晾的衣服不见了，他心恐慌了。假如有人顺手牵羊，自己就惨了。衣服丢了，他会遭父亲的责骂，母亲更会伤心流泪。他们为给他做这件新衣服，花了二十多块钱。这一件衣服，是他穿在学校最体面的衣服，在心里永远是最高级。要是丢掉，他就只能穿补丁衣服了。

    下课冲到宿舍，见衣服还在，放心了。

    礼拜六，天阴了。

    陆豪从学校回到家。一进家门，父母就紧张了，问：

    “放假了，回来拿钱吗？”

    他不想听，内心在流血啊。

    父母年老体衰，挣一分钱很不容易。每次回家都是为了钱，陆豪真不想开口说话。父母也怕儿子问要钱。

    钱——这是他家最不愿意说的字。

    夜里落了一点细雨，路有些滑。陆豪挑着一担稻谷去村口辗米。过梅莲嫂嫂家门口，人家见他就说：

    “老弟，你回来了！啊，你娘你爹两个老人多苦啊！老弟，你可要努力读书”

    一句轻言细语，扎得他的心针刺似的。

    父亲干瘦的身躯，只剩一层皮。母亲背驼了，走路好像弯腰去捡地上的东西。陆豪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他该死的读书。为了他，两个老人日夜熬在风雨中，就是冬闲季节也在劳作。

    辗米房灰尘很大。乡亲们见陆豪回来，故意在眼前说笑。他不想再听，走出了门。眼前天地阴暗，黑夜就要来了。

    真没良心！

    陆豪对着村口那片溪水责骂自己，父母磨成了这个样子，你读书还吊儿郎当，还乱挥霍父母的血汗钱。你啊，是一个多么可卑c可耻的人！

    村里“仁毛”在他家屋门前下地基。

    为这事，陆豪辗米回来就风风火火去了银田山。二姐夫妇不在家，她们到大姐去了。饭没吃，又风风火火下山，回学校。上完自习课，他又风风火火赶到火星村大姐家，把那些事告诉了他们。

    树云哥新修的楼房要“进火”，姐她们要去喝酒。大姐夫不在家，照看外甥和喂猪的任务就给了陆豪。想及骨肉之情，要不他不会答应。第二天中午，从学校赶来火星村，姐她们已经走了。

    陆豪交代好事情，便回了学校。

    上完晚自习，他冒着寒风与细雨来到大姐家，没想到大姐夫回来了。陆豪想到不必来照看外甥，不必来喂猪了，于是松了一口气。但大姐夫要做工，今夜他回来是不放心。白天没在家，晚上很晚回来，故陆豪还得来火星村照看外甥和大姐家那一头猪。

    第二天，还是下雨。

    放学后，他向班主任说明事由，又到办公室的胡老师那里请假。这是陆豪第一次缺晚自习，他怕夜里的寒风和冷雨。大姐家烧了饭菜吃了，没想到停电了，屋子里一片黑暗。

    点上昏暗的油灯，他坐在煤火灶旁读书。身上没一点精力，人昏昏沉沉欲睡。二个多小时，没看几页书。后来在九点钟，他就上床睡觉了。这个夜晚，就这样白白乱费了！

    一躺在□□，睡不觉了。

    近来，陆豪参加了学校接二连三的考试和比赛。借此扬名，结果一次一次地失败了。今天的生物竞赛，自我感觉良好，心里想这次可有把握了。同学范爱良说，你应该没问题。

    通过这些考试，陆豪觉到自己还有许多知识没掌握好。这学期只一个月了，心里似乎恐慌起来。他对自己说，现在应该要全面复习，要全力以赴去迎一个新目标。

    还有一事，好朋友老刘今天特别反感陆豪。他自己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他跟老刘的关系一直很融洽，自踏进这所学校到现在，算起已是二年了。今天，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问言自语。

    脑海里追寻过去的画面。跟老刘的关系，要说不好那是不可能。这，可从他俩找机会要坐在一起来证明。两人都有理想，是地地道道的志同意合的同学加朋友，都有各自的个性。

    老刘今天的反常，可能是陆豪言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