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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借事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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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朝建炎三年,北朝隆武三年,南北朝廷签订西川共治协议。

    有趣的是,协议中两朝都自称“大宋”,而御玺的大小相同c刻印一致:“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唯一不同的是刻印的篆字出自两人之手——北朝的御玺是太祖时雕刻,而南朝的御玺是新玺。为了明显区分,只好又在御玺后加盖皇帝的宝印。

    这纸协议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南北两朝的一种默认:承认对方的存在。

    从继位的合法性来看:北朝赵谌是前皇帝赵桓诏立的太子继位,南朝赵构是太上皇的诏书传位,要打嘴皮子仗,双方都有说的。事实上,这种争正统的口水架在两朝建立初曾有无数来回,但很快双方都厌倦而歇战了。

    对雷动和名可秀而言,这种吵架只是走个过场——刚开始总要闹一闹才显得己方正统,但长期纠缠所谓的“正朔”就是吃饱了撑的——胜者为王,才是道理!

    虽说打嘴仗歇了,但南北双方在朝议和公文中正式出现“北廷”“南廷”这样的字眼却是在签订《大宋西川共治协定》之后开始,此前都讳称对方为“凤翔府”或“杭府”。这种称呼上的改变也意味着:两朝君臣终于在明面上承认了对方。

    元月底,协议正式签订后,选拔出来的西川六司一府的南朝官员已各作完原职交接,在快船和京卫军护送下行往西川。半个月后,抵达成都,此时距成都府更近的北朝官员已到职七八日。

    至此,除了最远的李光外,南北官员全部到任就职。而成都府城在经过一场“清治风暴”后,府城各衙司的官吏几乎被清空了一半,然而政务却以高效运转起来。

    正如转运司的一名书吏说的:“风暴之后是机会。”一批尚属清白的吏员和胥役被提了上去,个别吏员被升到九品的最低级官员,年满后经过考核就能正式的“杂品入流”(吏入官职),一些识字的精干胥役也被提到吏员位置,从跑腿办差的衙役升到公房拿笔杆子,热情高涨。

    因此,府城各司衙长官c幕职官和重贪的各房吏员虽然被拘押,但政事并没有被搁下。然而由于做主的长官被拘押,直接导致了卫国师和雷相公分别入驻的安抚司衙和转运司衙整日都有络绎不绝的官员吏员胥役出入奔走。

    就在这万般繁忙之际,名可秀却启程返回临安。

    “希颜,成都要交给你了。我出来日久,京城催得急了。”她看向爱侣的目光带着歉意。

    “放心,后面的事我会处理好。”卫希颜上前轻轻一拥她,心中不舍,更有些不放心,“可秀,我送你到荆州吧?”

    “希颜,不用。”名可秀忽的俏皮一笑,“你看紧了雷雨荼,雷动就不敢动手,除非他舍得用雷雨荼来换我一命。再说我也不是软杮子,任由雷动掐捏。还有萧五c水六c阿莫和铁卫在,就算不敌雷动,保我逃命却是能的。”

    “那好吧。”卫希颜抿了抿唇,又咕咙句:“我会尽快回去的。”这些微有些孩子气的眷恋表情显露在她清绝如雪的容颜上,让名可秀为之一呆,片刻噗声一笑,手掌抚了抚她脸,“我知道。”

    萧流金和水沁辰的眼角余光看见这一幕,表情都有些古怪,不由齐看向莫秋情,却被表情淡漠的青衣女子没好气的白了一眼。

    被瞪的萧五和水六二人一脸莫名。名花流八大高手中,萧流金和水沁辰因公在外,甚少去枫阁,而对宗主和卫国师的关系知情的几个又不会特别提起,造成这两位至今仍蒙在鼓中。这次赴川同行虽然看出宗主对国师过于亲昵,却没往他处想,只是感觉古怪。此时目睹离别的暧昧情景,古怪疑惑之下自然以目光询问宗主身边最近的老八。

    莫秋情很郁闷。看她做甚?一个两个都这样——花二爷子c谢三哥c宋四意c萧七——她又不是宗主的媬姆!哎回去后还是找个时机告诉他们吧。只是这样的事,为甚么要她来做啊!

    被留在西川的卫希颜更郁闷。军队整编c法司官的选拔c治平推事的筹选c吏治清肃样样事需要她费心思——本应总领全局的新任布政使赵开出于谨慎,大事必请问,小事必报备,更不论六司中的南朝官员的请示叨扰——忙得没有清闲时刻,尤其和狐狸精雷毒花的斗智交锋更是让她头痛万分。

    “为什么我要做这些事啊!”卫大国师发出了和千机阁主同样的哀叹。唯一让她欣慰的是,三月中,雷毒花终于回凤翔府了——总理政务的宰相出巡三月余,北朝的官员们也急得跳脚了。

    时间在雷雨荼离开后很快又过去了两个月,卫希颜每日上午在军营巡视,给各级武官上思想课,下午接见各级文职官员,晚上则要批阅六司一府的文牍,每晚休息不过一个时辰。当然,这对她来说,不会有身体上的疲累,但心理上对处置这些政务却是烦累的。

    “所以我成不了政治家。”卫希颜对此很有自知之明,当然,她也绝无往向方面发展的兴趣。

    五月十五,司使宇文时中的求见让卫希颜的案头又多了一叠文牍。

    最初名可秀提出“法司不涉南北”,雷雨荼同意,因此所有法司官均在西川本土选拔——从各州的州学中选擢品性正直的生员——先代职实习一年,俸禄折半,期满后律法考核合格的正式任职。

    宇文时中呈上的正是十二名法司官的入选名册——经过两月选擢后终于确定——需要钦使代表朝廷进行批复。

    卫希颜翻开名录,“凤翔发了?”

    司使的表情迟疑了一下,答道:“下午驿递将用快马发出。”

    卫希颜微微摇头,“这般来回磋商太慢。驿递先不发,待我看后,连同我的意见一并发给北廷雷相君。”

    “诺!”宇文时中松了口气,卫国师的处置方式正是他期望的,否则往北朝的驿递何需候到下午才发。

    卫希颜扫了他一眼,淡淡笑了笑。宇文时中捂唇清咳两声——这位上任不到半年的司使还没有学会官场的不动声色——隐藏的心思被国师看破后不由尴尬。

    但很快,他的表情就由略微尴尬转为惊愕,因为卫国师竟然说“坦白的讲,这些名单无论对我还是北廷的雷相君来说,看不看都一样,没有多大意义”——难道这是无关紧要的事吗?

    卫希颜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微笑解说:“宇文法司,相比谁会入选,我更关心选拔过程。程序公正虽然不能保证结果同样公正,然而却是保证结果公正的源头。”

    宇文时中思忖了一阵,表情渐渐转为欣然,“国师之意,下官明白了。”

    “那么,”卫希颜微笑,“希望明日能看到详细的报告。”

    “诺。”

    宇文时中离开不到一刻钟,西川的十二治平推事就一齐到了。

    走在最前头的是范祈和王沂两位推事长,一儒一商,板着脸的表情俨然对立——这恰是名可秀和雷雨荼拟任时的考量。走在最后面的是代表江湖的两位推事,唐青衣依旧一脸淡漠,但经历青城派内变后的罗晚嵩变得苍老的面孔却透出几分焕发的神采。

    此时,治平推事一齐拜见卫国师,自然是为了州县治平推事的选举之事。

    在三月法司官开始选拔之时,西川各州的治平推事的选举也进入了筹备期,被南北钦使指定的路级十二推事便成了这场筹选盛事的组织者和执行者。

    但和法司官相比,治平推事属于全新范畴,尽管推事们已出席过公审,并做过有罪评断,然而对如何选举却懵懂茫然,卫希颜便又担任起了“启蒙教育”的学官角色。

    经过两个月的前期准备,并分派教谕到各州县解说宣讲五月初八,选举终于从成都府的金堂c郫县c灵泉c广都等府辖县开始了。

    名花流成都分堂的十几名干办被派出去观察各县乡的选举,最先回报的是金堂县清流村的观察员。因为国师要求场面尽可能详尽,并要求将乡民的话一字不漏字不改地记录,所以观察员在报告中极真实的复录了村民选举时的私语:

    “格老子的,圈了有个屁用,还不是衙门里头说了算。”

    “衙门头的公差刚说了,不画圈圈走不脱人!”

    “你圈哪个?”

    “看见‘2’没的?刚刚念了是郑大户。”

    “你娃咋选那个砍脑壳的?”

    “明年你还想不想租种他家的地哦?”

    “日老子圈!圈他儿子没屁眼!”

    站在堂前静候垂询的青年很拘谨,深褐色的面皮竟隐约看出尴尬的红晕,想起报告中记录的乡民粗语——国师如此清绝风质——他有种亵渎仙神的感觉。

    卫希颜看后不由大笑,心头也涌生出几分无奈。但选举过程的不美好早在预料之中,她和名可秀都没有期望选出来的就是“公正”的推事。正如可秀所说的:“只是要一个‘众’而已。”

    在金堂几县的推举进行方七八日,十二推事就整齐出现在国师临时办公衙署,显然县乡的选举情形让推事们产生了不安。

    担任推事长的金堂书院的山长范祈向有风骨,不懂那些官场的客套,即使面对南朝显赫的国师兼枢密院长官也是直言不讳:“如此推选甚是不妥!小民无知,选出的不是富有田产的豪户就是家财万贯的豪商,让这些图利之辈执律法推判之责,岂能维护律法之公正?”

    另一名推事长——代表西川豪商的王沂——立刻反唇相讥,“诗书之家出来的就能维护公正?嘿嘿,现下羁押大牢的贪犯可不正是饱读诗书的儒生!”

    范祈嗔眉作怒:“几个蠹虫岂能污损儒家?汝等皆商贾之辈,鲜知礼义廉耻”

    “诸君!”卫希颜清泠的声音止住了一场即将引发的儒商争论,将一份令史誉写的报告递出去,“这是金堂县某村的选举,很有意思,各位推事不妨一观。”

    那份报告很快在十二人手中传了一圈。

    “愚哉悲夫!”范祈和灵泉书院的山长李庭对望一眼,座中四位文儒推事都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西川时报》的主编苏临垂着眉若有所思。王沂和另外三位商家出身的推事彼此看了一眼,不作表态。唐青衣撇了撇唇,明显的不感兴趣;青城掌门罗晚嵩心里有想法,但他素来老成持重,看了一眼卫国师,也保持沉默。

    反倒是十二推事中资历最平常的说书伎人季颌摸着诙谐的八字须笑说了一句:“小民为衣食所迫,如此亦无可厚非。”

    卫希颜笑道:“这话说到了点子上。在座诸君,若论最了解小民所思所想者,当推季子介呀!”她话间毫不掩饰对这位借说书讽刺时政贪官的说书伎人的欣赏。季颌不由感动,拱了拱手方压下心潮。

    “诸君,我们无法责怪这些乡民‘不守正而为’,所谓民以食为天,小民忧食而不知义,恰是地方治政之责。”卫希颜看向范祈c李庭,“儒家常说耕读为上品,然耕者往往读不起书,无知则无义。成都府书院不少,但里面的贫家孩子有几个?”

    “这”两位山长捋须,面上隐露惭色。

    卫希颜又看向王沂,“座中几位推事可谓西川豪商的代表,世人道商人重利轻义,这推事的位子可不是好坐的”

    王沂几人心想:卫国师这话是何意思?面上相应的都流露出几分忐忑。

    卫希颜的话题却扯到另一边了:“朝廷允许西川自留三成财赋,布政司施政将用之于学政,在各州县建立免费的三年制学塾——希望今后能有五年c七年的义务制教育——让田户子弟亦能上学。所谓十年树木c百年树人这教书育人德泽当代c利在千秋”

    她微笑看向座中诸人,尤其王沂等人。

    在座豪商身份的治平推事这时都品出味来了,几人互看一眼,王沂拱手道:“我等虽营商谋利,却亦知行德积善之家方为长久。朝廷仁心之举,惠我西川黎民,我等力量虽薄,亦当尽分心力。”

    “唔,几位推事不愧是西川商户的典范。”卫希颜眼底流露笑意。

    唐青衣暗哼。这分明是借选举说学政,几句话拉下两个书院出力c敲出四个豪商捐钱,奸诈的狐狸!

    “关于治平推事的选举,这只是开端”被唐门宗主腹诽的卫狐狸终于将话说到今日议事的正题,“有问题并不意外,选出来的亦未必都是德行公正之人,但不能因此而停步。”

    范祈抗声:“国师,岂能让小人之辈玷污推事之职?况乎无德者岂能行公正的推判之责?”

    “范推事说得不错。”卫希颜点头。范祈面色略缓,便听卫国师又道:“所以,治平推事会的职事重大,如何考核任免那些不称职的推事,必须有个合理章程。在座皆为治平会成员,对此可有善见?”

    座中推事都不由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西川时报》主编苏临抬首道:“官吏为害乡里多与当地豪绅勾连,如此,为免审判徇私,应规定一个回避规则——凡审案牵连到当地治平推事的,不得参与审判。”

    “此法甚当啊!”范祈当先拊掌,李庭想了想,也流露出赞同之色。

    卫希颜微笑点头。

    “此法虽好,不过若多数都有牵连,只余一两名治平推事,似乎也不太妥当。”一直没说话的青城掌门罗晚嵩提出疑虑。

    季颌思索道:“如此,出堂的治平推事应不少于一定数额或许可按州县的望c上c中c下等级而拟定?譬如,下县不得少于四人,望州不得少于十二人。”

    “如此,即意味着治平推事须有备选人员,不然实施回避后,就会出现缺员。”

    “但谁可为备选?”

    “选举规则是票多者入选,票少者可充为备任。”

    “不妥呀不妥!这选举的名单多是县衙里拟定,若有奸吏使猾,恐怕提举出来的人选都非良人。”

    “可使人下去调查,只有身家清白c无过往劣迹者才能提举。”

    “使谁调查?焉知调查者就能公允?”

    “或者派府兵下去?只要避开原籍地,应该没有作弊之嫌。”

    “五十八个县,两百多个乡,都要调查?这时日可耗得多了,恐怕会误了审案。”

    众推事说着争议起来,争议中也不断有新的想法提出,有的道好c有的道弊,却都在围绕如何完善治平推事的选举而群策群力,如范祈c李庭几人,则已忘了原本抱着劝说卫国师“下令停选”的目的而来。

    唐青衣看了眼悠然品茶的卫狐狸,嘴唇一撇,奸诈的家伙。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宋朝的官员和胥吏:

    1c官员:是指有官员身份并且有品级(最低为从九品):如掌书记c参军等诸曹官c主簿均为州县官员。

    2c吏为吏员,是指有官员身份但没有官员品级的下层办事人员,民间多称为押司,如宋江,被称为宋押司。

    3c胥为胥役,是指在官方衙门服役的人员,没有官员身份,即衙役,百姓多称为公差,这些人负责衙门的站堂c缉捕c拘提c催差c征粮c解押等事务。

    ——常说的“胥吏”,实际上就是指吏员和胥役的合称。

    2c关于杂品入流:

    从唐代起,凡是吏员,不列入九品官职,但有编制员额。吏员干得好并达到一定期限,可以通过考核,录用为有品级的正式官员,称为“杂品入流”。

    伙计们,祝元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