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选择

    “师兄，你知道，八贤王身子长年不好，调理的日子久了如今最怕闻着药味，他说光看见门匾上三个漆金大字百草堂头就疼。所以没法子，每次只得上门请脉。”紫霞赶紧讨好的解释道。

    “他是皇亲国戚，咱们不过是江湖庶民，按理该如此！”夏佑熙语气淡漠的颔首赞同。

    “讨厌，师兄，你就不能说句正经话么？”紫霞娇啧的抱怨道。

    对着夏佑熙不冷不热的脸，紫霞只得嘟着嘴鼓着腮帮子重重坐到椅子上，俏脸写着“不悦”二字。

    流转的波光落在湖面微波荡漾的涟漪上，指腹来回摩擦茶杯盖子的边缘，茶香随着腾起的热气缭绕于鼻尖。莫约半刻钟，他才轻笑道：

    “好了，莫要师兄置气。八贤王自百草堂动身回程间，已经在半路改道前往武侯山调养身子，往后个月间，是暂时不回京城的。”

    “你怎地知晓？竟隐瞒这般久也不告诉我一声。”紫霞幽怨的瞥了一眼，倾城的小脸复才绽开的笑颜，绝世的笑颜怕是牡丹比了也要羞愧到凋谢。

    “难得你有闲隙出门游玩，不想减了你的兴致罢了！既然关心他，不如明日启程去往武侯山，也好借机饱览景致。听说武侯山险峰林立，常年雾气环绕而显山色翠色余流，乃玄昭道家崇尚的养生之地。”夏佑熙一双琉璃般晶亮的眼睛淡淡注视清澈的湖水，语气不温不火的慢慢说道。

    师兄总是那样让旁人看不——一若轮相貌，风流倜傥，若说性格，喜怒不形与色，行事不温不火，不急不躁，像个无欲无求的俗家僧人。从来她都好奇，能他这样一个淡薄男子怦然心动的女子该是何等模样？

    他温谦有礼，清澈的琉璃眼掩藏不完一丝冰冷，到底谁，才能走进他心海深处？

    “师兄，你喜欢夏师妹吗？”疑惑间，紫霞忍不住脱口问道。

    “紫霞何有次一问？”夏佑熙抬起脸，温和的双眸平静无波的看向前方。

    “没有，就，问问！”不敢回视师兄的目光，紫霞突然显得局促无措勉强笑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才师兄坦然的目光中似乎隐含着些许凌厉。

    傍晚悠然的徐风刮落枝头绽开的花瓣，转眼落入水面，像无根的浮萍随波晃荡。紫霞顷时间似乎想明白一些重要的事情，哑然笑了笑。

    “师兄，你看那花儿美丽不？”紫霞抬起芊芊玉手，指着湖边那棵盛开的合欢花柔声询问。

    睫毛扑闪，一双秋翦盈盈望着夏佑熙。

    相对于紫霞认真的样子，夏佑熙仅是目光清幽的注视桌面上尚留余温的一盏清茶。

    在最后一缕夕阳沉入山间后，方才开口道：“叫艄公使船靠岸，今夜早点歇息，明早继续赶路！”

    夜半，苍穹染墨，一弯残月挂在天边，微弱的残光几乎被乌云掩埋。零散的星子散落在天际各处，而她，独自一人静坐在院内的葡萄架下，托着下巴仔细的寻找天边每一颗肉眼可见的星星。

    每当见到乌云淹没了一颗星子后，她便跟着叹息起来。

    “夏凉！”

    “哦！”眼睛不动的应声。

    “夏凉！”玄天料不到自己也有无聊到不停重负旁人名字的时候，他想她说话，哪怕只有一个字的回答。

    “嗯！”依旧维持着姿势。

    “黑漆漆的能有什么看头？”况且她还看了近一个时辰。

    “很多！”夏凉眼神迷茫语气却肯定的说。

    光线照不到的地方才更能看清很多事。

    玄天幽暗的眸子迅速闪过一丝惊讶，了然明白她话里所指。

    她安静的坐在一角怔怔发着呆，任由思绪漂浮在墨色的黑夜中，双眼茫然的望着天际微弱光芒的星子跟浮云。

    “曾经，有个少年也喜欢在黑夜里独自一人望着夜空发呆，幻想有一天能自由翱翔天际。”

    丢下手中的酒杯，伸手把她揽入怀中，玄天把脸埋进她馨香的秀发里，轻轻闭上眼睛。

    他的手由身后紧紧环抱住纤腰，炙热起伏的胸膛紧贴着后背，浓郁的酒香扑入鼻尖。

    他的环抱很温暖，紧贴着颈项的络腮胡子刺麻麻的触及肌肤，引得她浑身战栗却又不敢乱动。

    夏凉不敢闭上眼睛，他沉醉沙哑的声音像疲惫的浪子终于找到休憩的归宿。

    “你，有萧么？”她得找点事来分散彼此的注意力。

    “嗯！”玄天慵懒的把下巴搭在她瘦弱的肩头，自腰间扯下一支精致的小笛子递上。“要你吹给我听!”

    霸道夏凉把笛子凑至唇边，峨眉轻拢，双翦轻合。

    吹出的笛声非忧伤非快乐，既无深闺女子的含蓄羞怯，也非风花雪夜的浅吟低诉。

    婉转清泠的笛声让人仿佛置身于山涧一幽潺潺清泉旁，周围是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森林，清风伴白云般惬意无忧。

    “够了！”玄天豁然喝道，大掌猝然的将身前的人儿用力推开。

    夏凉狼狈的稳住身子，交握在心口的双手下意识收紧，视线先是对上玄天有些灼热骇人的双眼，然后安静的注视地面不语。

    “夏凉，我不喜欢阴阴奉阳违的女孩！”

    “我也不喜欢对女子动粗的男人！”冷泠的话音刚落，只见一道白色的影子飞疾逼近，眨眼间翩然无声落在两人之间。

    “多管闲事！”玄天冷冷轻哼，揶揄的眼神却是扫向最远处的夏凉。

    “师兄。”相处多年，即使没有抬头，夏凉凭声音也知道来的是谁人。

    夏佑熙无视左侧一身气息强悍的男人，双手背负，倾泻的墨发不拘飞扬着，灰白色宽大的儒衫被夜风吹得鼓鼓而动，自有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干净气质。

    “跟我回去！”瓷白的俊脸面无表情，粉色的薄唇轻吐着温润的字句，却字字毫无蕴含丝毫温度。

    相对于师兄这种看似温良，却叫人琢磨不出喜恶，猜不透心思的模样，她宁愿选择跟着玄天。

    “师兄，我——答应了人家的条件。”虽然她也不喜欢玄天，但是要回百草堂也已是不可能。

    回去呆在师兄身旁，时刻保持不温不火的心性，她，也许永远也做不回从前的自己。

    “我只说一遍！”

    “我的女人为何要跟你走？”玄天冷笑的越过夏佑熙，当着他的面将夏凉扯入怀中。

    虽然他觉得自己像个要不到糖的孩子在闹变扭，可是他就是心存着不想让这个男人好过的念头。

    夏凉全身僵硬的人有玄天轻揽，心底悲哀的抱着另一个想法：这样也好，不管将来如何，至少现在她不想在师兄面前示弱。

    他永远如仙谪高尚，心境如无波的静湖，对待她多余的爱慕，永远保持着温润却冷淡的距离。

    以前她可以假装看不到他眼里的冷漠，小心强忍着自己眷恋的目光不要多做停留在他的脸庞，即使远远遥望着他清瘦的背影，依然能感觉到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对不起，师兄！”夏凉深呼吸一口气，佯装抱歉的微笑道：“我很喜欢在外面的生活，原来我也可以凭自己的努力自给自足zzzzzz”

    “你抱怨在百草堂内因为你是孤儿的身份，所有的师兄师弟都瞧不起你，不愿与你亲近，自此离开后不愿意再回去是么？”

    “师兄！”夏凉哑然失声。她一直抱有这样自卑的想法，但一直小心隐藏极好。师兄几时觉察到的？更别提今日听他口中说出那样的话来了。

    “夏凉，既然你师兄对你关爱有加，不如请他留下来喝咱们一杯喜酒如何？”被晾在一旁的玄天干脆将唇贴在夏凉的耳旁，故意亲昵的说着。

    紧拧着眉头，夏佑熙依旧一副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神色。

    暗中观察的玄天不由得心底夸赞，不得不说，夏佑熙若不是心胸儒雅到过于宽阔，那便是城府极深。

    传闻他性情温良独善其身，且不近女色。

    “这般轻狂的男人便是夏凉选择夫婿的标准？”

    “不是——我们只是朋友！”

    “别告诉你的清白不是才刚刚毁在我手上！”玄天凉凉的提醒。

    那是被迫——夏凉将满腔气愤的积怨无奈的咽回肚子里。

    “对不起师兄。夏凉感激你多年的照顾，可是我真的很想见识外面的世界时什么的样的。”

    “今天若不跟我走，只怕以后，更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