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索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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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他那一身气势太过阴沉,太过冷,还真以为是哪个文人雅士站在丞相府的大厅欣常画作呢。
柳烟华望着这个男人的背影,有些微微一愣。
先前是因为周氏的原因,柳烟华并不拿正眼看过这个冷酷严肃的男子。
远远的,周炎就已听得轻盈的脚步声传来,却是未曾回过头,仍是负手而立。
站在门口前,柳烟华未出声打忧他。
厅前那一杯茶早已袪了热气,看着样子,他似乎来了有小段时辰了。
“周小将军到丞相府,应不是只想着参观那副画!”站在他身后半响,见他不动,柳烟华无奈笑道。
周炎听得声音,缓缓转过身来。
一如之前所见那般,面无表情,僵硬得连笑都不会。
柳烟华真好奇,倒底是什么样的家教以至于他如此性格。
周炎负手转身来,在柳烟华身上停留半响,才启唇道:“丞相夫人可是见得了那些人。”
僵硬地重复着秋火楼所问过的话,这个人,似乎真的不善言词。
对于他公事化的问话,柳烟华倒是没有半点意外。
“见到了。”柳烟华如实回话时,眼睛却是盯着周炎冷硬的表情。
果然,这话一出,那双沉黑的眼珠更暗淡了些,眼角微微一缩,对她这话的反应还是彼大的,“听刘小姐诉说,是夫人你将她扑倒?”这话是肯定。
显然,他是审问过了刘雨莘那边,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些无用处的东西,照理说,这事她也算是受害者,毕竟当时她就站窗边。
“嗯。是我没错,可是这有什么问题?”柳烟华认真地看着他,表情带着几分生动,纯净清澈的黑色眼睛直直与他冰冷的视线相撞,不避不躲。
周炎眼角微挑,声音比之将才更添了一份森冷,“你看到了什么。”又是如此的肯定句,仿若他所说的每一句都会成真般。
那种感觉让柳烟华心尖暗暗跳了一下,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我看见了。”她眉眼笑得有些天真,看似调皮的回应。
周炎对这般不认真回答自己话的女子却意外的无半点恼怒,站在他身边的两个属下不由诧异地看向柳烟华。
若是以往,自家大人遇上这种不认真回答审问的人,不管对方官居何处,是男是女,是老是幼必然会出声震住对方。
最令人奇怪的是,他们的大人竟然不顾避嫌的将已为人妇的丞相夫人抱下秋水楼?以前他们谁也没敢想像有这么一幕。
周炎看着柳烟华不说话,那漆黑如渊的眸子似要从那双永远纯真干净的眼里看出些什么,这双眼总能将人骗过。
柳烟华低下头,似受不得他如此冷冽的眼神。
半响,柳烟华仍感觉那道光线停在她的头顶上,无奈地冲地面一笑,知道自己不说些什么,这个男人必然会一直盯着自己不放。
抬头,笑如花,“我看见了他们从你们那个方向飞来,其中一个青衣看到了我,用箭向我射来,当时刘小姐正巧站在我身后,我便扑了过去,之后的事,周小将军也知道了。”
柳烟华在说话时,周炎一直冷冷盯着她的眼睛,似不想错过些什么。
“是吗。”周炎冷声接话,那语气在告诉柳烟华,他不信。
一定还有什么东西是柳烟华瞒着他的,而他也没有再追问。
“周小将军可还有什么需要我回答的?”柳烟华眨巴眼睛。
周炎又看了她半响,“无。”
柳烟华却是抬头与他对视,男人的眼神很冷,相信,这样的眼神没有多少人敢如此对视,可是柳烟华知道,自己若不表现得自然,周炎怀疑得更多。
她没说,她看到了那东西,甚至是,还看到了叶溟。
那个人是叶溟,虽然只是看到了一片衣角和一双脚,可是她敢肯定,那人是叶溟。
而周炎也许也在心里怀疑了,他刚将柳烟华抱下秋水楼,叶溟就这么刚好出现了。
“将军不信我。”这一回,柳烟华直接挑眉,敛了全部的笑容。
柳烟华如此举动,令周炎那冷酷表情也不由愣了愣。
“不是。”他冷硬回答。
回答得太快,甚至比刚刚有些大声,这一下换了柳烟华愣住了,蓦地抬头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那双黑如潭的眼里闪过什么不知名的东西,但柳烟华却自动忽略了过去,扬唇一笑,“既然如此,那便无我的事了,将军请便!”
柳烟华退开数步,笑着就欲退下。
“你还是如此,看来病是真全痊了。”周炎突然漠声道了一句。
柳烟华奇怪地抬头,“什么?”
见柳烟华疑惑出声,周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没什么。”依旧的冰冷。
而正是这时,周炎抬头向门口望去,迎面而来的月白衣已踏入门槛,那张带着些苍的谪仙容颜彼此正带着些阴沉向周炎走来。
望着这位年轻丞相,周炎面无表情。
柳烟华顺着他的目光回头,刚巧撞上叶溟那双平静如水的眼,但他的步伐,还有动作,都在控诉着。
他在生气。
现在,柳烟华才知道,这个男人是多么容易生气。
似乎这几日她很容易就能看到他这样的表情,温和且迫人的气势压得周边的人喘不过气来。
周炎习以为常,只是冲叶溟微微行了一礼,“下官见过丞相。”声音比以往都要生硬,都是要冰冷。
柳烟华退开数退,站在旁边,偷偷在两人身上相看了一眼。
周炎也不等叶溟出声,人就已经站直,看向叶溟的眼神更阴沉。
“听闻周小将军亲自上府‘审问’本相的夫人,又想起秋水楼的出手相救,本相特地过来替夫人谢过周小将军。”叶溟温笑道谢,语气客气得很。
柳烟华有些纳纳地看着眼前的叶溟,从一进来他就没有看她一眼,一双眼却是直直盯在周炎身上。
周炎不卑不亢道:“举手之劳。”
借字如金的人,能不答就不答。
“周小将军难得过府,今日就在府上用过了膳再回”不等周炎有所反应,叶溟就已经转头向外头的人吩咐了起来。
“下官重案缠身,恕不能奉陪。”周炎直接冷声拒了叶溟的好意。
“案子天天缠人,周小将军如此说来,是不给本相一个面子了?”叶溟笑得温和,言语轻淡如水。
周炎眉毛挑了挑,与叶溟的眼神对峙上。也知对方如此坚持的原因,想到此,周炎不动声色地看了柳烟华一眼。
见周炎看过来,柳烟华有些懵。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叶溟,气得有些重。
就在周炎看过来时,叶溟竟也随着将视线定在她身上,两人似乎在征同她的同意?又似不是。
柳烟华低头,打算装做什么也没看到。
等了半响,两人仍是固执地将线视定在她身上。
柳烟华被看得莫名奇妙,她不是真正的柳烟华,怎么知道他们之间倒底是怎么回事?被迫挟在两人中间,柳烟华突然有些来气。
两个大男人什么话也不说,只用目光看人,谁知道他们想干些什么。
柳烟华刷地抬眸,看到一温一冷的眼睛仍直盯着她,“看我做什么?”
周炎收回眼色,冲叶溟漠然道:“案情紧急,下官告辞。”
周炎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最后那一眼,则阴沉沉掠过叶溟。
那意思很是明显,连你丞相大人也被他周炎怀疑在其中了。
叶溟也未再阻,一言不发地站地门前,看着周炎越发远去的身影,那总是温和的眼神里似闪过了些什么。
叶溟转回身来看她时,一如既往的温柔。
向她伸手出手,“来。”
柳烟华愣愣地伸出手,任两手交握,就如昨夜那般,握得紧紧的。
柳烟华抬头望着握紧自己手的人。
他在害怕?
“你”
“往后再见周炎时,尽可能避开。”他温声道。
“嗯。”柳烟华心中虽有疑问,为何他会如此排斥周炎。再者,就算他不说,她始终是要避开的,与周氏扯上关系的人,对她也没有什么好处。
可是,柳烟华与周炎之间似乎又有些什么,“以前,我,嗯周小将军与我很熟?”
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不熟。”
柳烟华挑挑唇,这语气,这眼神,分明在告诉她,以前周炎与自己真的很熟,至于到什么程度就不得而知,总之不会太陌生就是。
叶溟被柳烟华看得心慌,索性停下来,眉心微拢,“说了不熟,莫乱想。你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你现在是丞相夫人,你”后边的重话愣是说不出来,哽在喉头。
柳烟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对于他突然而来的抓狂有些莫名奇妙,没有就没有,不熟就不熟,也不必气恼成这样子。
“嗯。”柳烟华低头,轻轻应了一声,心中却不禁叹息。
看着这样的柳烟华,叶溟更是心慌。
“烟华。”他哑声轻唤。
就在将才远远的看到他们站在一起,儿时的片段便如潮涌来,他欲忍了再忍才能忍下心头的气怒。
“嗯?”柳烟华见他突然停住身,跟着微昂起了头,
那满眼温柔深情的眸子,令得她整个人神经一绷。
徒然,腰间一紧,握着她柔夷的手改成紧搂住她的腰身,蓦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柳烟华呼吸一紧,唇一张,未语,就已被深含住。
“唔?”柳烟华脑袋一片空白,微张的唇未来及合上。
舌头被外力卷袭上来,将她口腔中的甘甜一扫而空,舌与舌被迫交缠,后脑被一手用力抵压上来与他唇齿相贴,这一吻,温柔且霸道。
身后所有的下人见了这一幕,蓦地瞪大了双眼,然后回神过来时,人人背过身去,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
柳烟华第一次被男人这么对待,沾雨楼那一次她暂且忽视过去,对比这一次,她更把这次当作是自己的初次。
“唔唔”柳烟华回了神,用尽力挣开,叶溟也适时恋恋不舍分开两人的唇。
“呼呼”柳烟华似被人抽干了力气,一个没恢复过来,两手抓住他的两臂,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大口大口呼着气息。
刚刚来得突然,居然忘了呼吸,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得了便宜的叶溟,两手扶住她的人,嘴角飞扬,要多看好就有多好看。一扫之前的阴郁,心情愉悦。
“你怎么”偷袭。
柳烟华缓过劲来,埋怨恼道。
叶溟却地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性感薄唇,眼底是浓浓的,但他却能很好地掩饰了起来,而柳烟华正将当头抵在他胸膛上,目光下往下看,根本就没法看到他的表情。
声音沙哑,“我如何?这样?”说着,手又不安分地放在她腰间之上,向前拉来,让她的身子贴上来。
“嗯?”柳烟华被迫抬起头。
唇经过刚刚的泽润,艳丽得更诱人,纯净清澈的眼带着几分迷离,那小脸染着胭脂红,刹是迷人!
柳烟华迎上男人的目光,心尖猛地一跳。
两人之间的暧昧动作,气氛,都能让彼此的心跳越来越快。
噗通,噗通
柳烟华已经听得见自己的心,起浮幅度越来越大。
温柔如水的眼眯了起来,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突抬起,正要挑向她的下巴。
柳烟华被他的表情,动作吓了一跳,当下两手一推向他的胸膛,猛地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望着落空的手,叶溟也其是自然地收回去,上扬的唇角正泛着笑意。
柳烟华瞬间有种想死的心,竟然就这么让大庭广众之下调了情,还被他给吻得忘了呼吸。自觉丢脸的柳烟华,人一跳出来,扭身几个踉跄,然后跑了!
“呵”身后还清晰听得男子低哑的轻笑声,更是让柳烟华有种撞墙的冲动。
微眯着眼,白皙的两指正轻轻地磨擦着下唇,望着那抹逃跑的纤影,眸光更黑。
绿柳等丫鬟红着脸,低头匆匆错过时向他福了福身,然后才急急忙忙追上了柳烟华。
络欢面无表情地站在叶溟的身后,什么也说不出来。
“周炎那边派人盯紧,不要让夫人再受到打忧。”叶溟敛了笑意,表情淡然。
络欢点头应是,“夫人她似乎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只怕周小将军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而对方似乎也有杀人灭口的意思,大人,是否要安排一些暗卫跟在夫人的身边?”
叶溟却是摇头,“周炎必然派暗卫守着相府,我们若动,只会惹麻烦。况且,他未必会让烟华受到伤害”眼神有些恍惚。
“大人的意思是说要借周小将军的手保护夫人?这,会不会有些不妥?”络欢有些汗颜叶溟的想法。
叶溟抿了抿唇,道:“她既已看到,就会再引来那些人,周炎必然会布好天罗地网等着对方”
“属下还是觉得不妥,万一周小将军无视夫人的安危,又当如何?”到时候伤心死的还是叶溟,跟着,做属下的他们,日子更是难过。
叶溟却仍坚持,“别忘了,暗中盯着相府不只是周家军,还有更忌惮本相的权力的人在。”
络欢重重地点头,“属下明白了,只要夫人不离府,就不会受到半分威胁。”而在府中的安危,自有叶溟亲自相护。
对方被周炎追了一夜,刚好在晨时被柳烟华瞧见了。
叶溟眼神莫测地往静昕阁的方向看过去,一阵闷咳传来,才回了神,静逸的空气里突然响起他低沉的声音,“快回来了吗”
络欢自是知道他说的是谁,沉默了半响,才接口:“大人,属下未曾将三皇子的消息透露给夫人”
叶溟没看他,转身往碎玉轩走回。
今日见夫人与周炎在一起就起了这般醋火,若是那个人回来了,那岂不是要暴发?络欢实在是担忧会出些什么事。
柳烟华羞红着脸直跑回了静昕阁,一把扑进了桌榻,用被子将自己捂得死死的。
绿柳等人进了内阁,见此景,不由偷偷笑了出声。
“夫人,再捂可就坏了!”绿珠打趣扬声道来。
柳烟华死揪着被子,她什么也听不到,听不到
真是丢死人了,他怎么就这样做了?
看他一副君子模样,不曾想却是如此的无赖,是她错看了人柳烟华真恨死了自己,当时她怎么就僵住不知反应了?而且最丢人的是,她竟然被吻得无力
“夫人,奴婢们可什么也没有看到,你也莫羞了。再捂下去,可就真的不能通气了,到时候可没有大人的胸膛作抵”绿柳的声音更是扬得高了些,言语全是倜傥。
柳烟华装死。
原来这帮丫头虽然背过身去了,却还是忍不住偷偷回头看。而且,很显然的,她的模样全给他们看了去。
想到这里,柳烟华更是恼得牙痒痒的。
“呼啦”的一声,柳烟华一把掀开被子,一脸怒瞪着站在屋内调笑主子的丫鬟们。
柳烟华拍了拍两边的脸,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让自己快些恢复正常。
众婢见此,更是抿嘴偷笑。
柳烟华知道此刻自己的脸红成什么样子,这都怪那个可恨的男人。更对自己的举动,恼怒着,怎么就经不得这阵仗,想到自己一个现代人,如此突然慌乱,实在是丢脸之极。
“咳”柳烟华干咳了一声,“好了,都下去做自己的事。”
突见柳烟华恢复了正常,众人不由微愣,都隐了笑意,正经的福了福身,退了下去。屋中只余绿柳守着,柳烟华走在窗前坐下,手中不自觉的拿过书卷,心思却完全不在书上。
绿柳走近在旁,看着托颔盯着窗外景物发呆的柳烟华,刚刚的笑容也彻底的消逝,提醒着柳烟华:“夫人,书拿倒了”
柳烟华愣愣回神,看了眼手中的书,却是正的。温温抬眸看了眼绿柳,又无声转回去。
“绿柳,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假如我不是真正的柳烟华,而叶溟如果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不再是真正的柳烟华,你说他会不会很伤心,很难过?”女子幽幽声线如泉流,末了,犹豫了半响,又在后边加了一句,“我不记得以前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我倒底是不是叶溟想要的那个柳烟华。”
因为她们性格上或许真的是天差地别,而现在她所表现出来的,都是按照着古代那种该有的懦弱。
就连她自己现在也弄不懂自己该是以怎么的样子示人?是儿时的柳烟华,还是痴傻醒来后懦弱的柳烟华,亦或是现代的李沁?
绿柳听了这话,表情非常的古怪,“夫人再怎么变也是夫人,为何夫人要担心这些?不管夫人是记得还是不记得,大人看到的,始终只有现在的夫人!大人若是追究过去,何若又对现在的夫人如此宠爱?”
见柳烟华回头看着自己,绿柳又接着道:“在夫人还是‘生病’时,大人就没有计较过。而且,夫人不是也没有计较大人的病吗?怎么现在反倒是夫人担心起自己记不记得的事了?难道,夫人与大人一起还想着靠过去来生活吗?”
绿柳甚是好奇地反问,那模样倒是像个哲学家在分析着爱情观
柳烟华突然失笑,心中霍然开朗!
绿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夫人奴婢”
“你说得对,我就是我,哪来这么多假如,是我愚钝了!”柳烟华扩大笑容,突然从椅上弹跳起来,“从现在起,我便做一个不一样的柳烟华。”
绿柳微张着嘴巴,愣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简单点,就是不知道眼前的夫人倒底怎么了?
柳烟华眯着眼睛,笑着伸手轻轻拍了拍绿柳的脸蛋,“走吧,去看看我的好六妹妹!”
绿柳愣愣地看着突然好心情的柳烟华,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哦。”接过她的书,放回原位,陪着出内阁。
“砰!”
柳月清听了那边的人来报,说起了那事,脸色不由刹白,手中的茶具一个握得不稳,整个掉落在青石板上,碎成一地。
“小姐!可是割到了手?”冬青惊呼上前就要检查。
柳月清恍惚地眨了眨眼,苦涩笑着摇头。
冬青挥手让人将地上的碎片清扫,将柳月清扶过他处坐下,出声安慰,“小姐,老夫人认定的,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莫忧!”
柳月清却是笑了笑,低头咬唇,“我又能如何?只要我未曾正式成为相府的人,就一天名不正言不顺,老夫人再如何看重我。若姐夫他极力反对,根本就奈何不得。”
“小姐”冬青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家小姐越发消瘦,如今这身份也未争得,丞相也是那种看不见人的人。
真不明白,自家小姐这般聪明,这般知书达理,哪不如那个什么不懂的痴傻了?
冬青为自家小姐抱不平,今天在碎玉轩看着柳月清受那种冷落,更是急得想要哭出来。
“冬青,我已经没退路了,姐夫这样的人见了一眼,就无法再忘。活不过立年又如何?可我就是认定了这样的人。我若不入相府,后边等着我的,必然是万劫不覆。”仿佛喃喃,又似说给冬青听。
从冬青这个角度望来,还可以看到柳月清那双往日总是温顺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狠辣,有一种势在必得的自信。
这样的眼神,冬青在赵姨娘身上见过。
“小姐”
“冬青,难得遇上这样的人,我怎么能放过,怎能。”柳月清喃喃语道,眼神狠厉,玉拳紧握。
冬青却是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自家小姐,不管小姐如何决定,她都会支持。
是夜,夜深。
露重,半轮清月在层云间穿梭,人间的光色,也随之倏忽明灭地变换。
柳烟华屏退所有人,自己侧坐在花间的青石板上,仰着头,长发沿着单薄的青袍凌乱无章地散落,似花间精灵。
伸手掐过一朵花,在两指的指腹间轻轻转着圈,长长的眼睫轻轻扑闪,美得不似人间的女子。
仰望天空星辰,静逸。
花心在她玩弄是,朝下低下,正要弃之再重新掐一朵把玩,身后突然一个浮冰碎玉般的声音,带着笑说道,“叶夫人深夜无眠,花间月下,可是因想了丞相叶溟,还是远在天边的三皇子呢?”
柳烟华捏住花根,清亮的眸子眯了眯,回身,转头。
来人笑语道,“叶溟享着龙玹国一品丞相,病魔缠身,竟是将夫人娶来,凉在这般花月下,独守。”
他的衣,月牙白的颜色,仿似刚从瑶池明月中走下来,带着种难言的清冽和芳香。
他戴着青铜面具,可即便是戴着面具,也有那么种,极其英俊难言的气息。
他的语声,旷远低沉而熟稔。他步履优雅地走过来,在面前的青石板上坐下,盯着柳烟华的脸,细细看。
“叶夫人原来不痴不傻,更不疯,如此这般,真真美得倾国倾城。往前的痴傻传言,却是真是假?天底下也只有叶夫人自己知道吧。”他顿了顿,状不经心地反问,“即便是叶丞相,也是不知道的吧?”
柳烟华歪了歪脑袋,松指,指尖捻着的花枝掉落在青石板上,弹跳落在泥巴上。又复伸手,再折一枝花轻轻在手腹间转着小圈。
她青衣,散发,垂眸,长长的睫毛像两排卷翘起的小刷子,姿仪姝艳静美。
来人又道,“叶溟纵然享名一品丞相,权力不可没,可也不过就是个治不活的病秧子。曾有医下断言活不过而立。叶夫人若是个痴傻,疯子也罢,可如此盛世美人,却也甘愿如此守着这最后的日子过活?看,他便是现在活着,也法给你想要的,令你独守空闺。如现在这般,也没法护你周全”
月入云中,人间光影幽暗。
来人伸手也是折了一花,学着她的动作转旋开来,轻轻抵放在她精美下巴处,取代他白皙手指托起她的下巴。
迎上男子面具下的黑瞳,柳烟华淡淡一笑,将手里的花柄一拈,盛放的黄花遂在她的指掌间,轻缓地旋转开。
来人见此,道:“你怕我?”
柳烟华却陡然轻轻地在暗夜中垂下头。
拈着那朵黄花,柳烟华看也没看那美若谪仙的青铜面具一眼,起身便要离开偏院。
“叶夫人就不好奇在下是何人,为何深夜出现此?亦或者,特来此处,因何?”声音在身后再次响起,不缓不急。
柳烟华站定,风拂罗衣,月亮正穿行到薄云间,照得她半身光华半幽暗。
她回头,勾唇一笑,“难道阁下不疑,如此深夜,我一女子因何坐此处?”
突闻她的话,来人倒是有些微讶,却是无半点急躁,只是站起来说道,“叶夫人却是因何深夜从此?”
心中虽猜测着柳烟华是因被冷落,在此寞寞无法入睡,起身在此处停留罢了,但表面上,来人还是平静地顺着她的话问道。
来人是无法猜测得到,一个深闺女子会如此大胆,是特意在这里等人的。
而那个人,恰巧就是眼前这个人。
柳烟华摘了片花瓣,弃落掉,复摘下一片。
来人斜靠在身后的石上,彼是赏心悦目地看着女子。
来人等了许久,未见她有其他动作,更是半垂着头不语。
伸手也摘了朵黄花,花尚含苞,他只轻轻把玩了一下,便弃在地上,拈了拈染香的手指,说道,“不瞒叶夫人说,在下,是来取叶夫人性命”
柳烟华捻玩花朵的手微顿,抬起纯净的眼望着他。
来人从石上站过身,说道,“在下如此明说,却不见叶夫人面上有恐,可见夫人胆色过人,亦或者,夫人聪明,早猜得在下会来。”
柳烟华微微一笑。
那一笑,令得来人也跟着愣怔。
却听得柳烟华淡淡道来:“怕了,你可会放了我?”
来人想也没想,轻摇头,“夫人看了不该看的,就该为这个不该付出点代价。”
柳烟华听了,笑容慢慢扩大。
“哦?”她长长哦了一下,那音调,好听如黄莺!
来人慢慢度步就前,在隔数十步远时顿步,道:“夫人是自行,还是劳在下动手?”
那意思很是明显,是自杀,还是他杀。
她,只有两种死法。
“这两种,都不是我喜欢的。”柳烟华将被自己扯掉花瓣的黄花放在鼻翼间,轻轻一嗅,笑语道。
来人愣了愣,讶异地抬头望着笑语盈盈的女子,有些恍惚的飘渺。
“呵”来人笑了,“叶夫人是个妙趣人儿!可惜了。”
柳烟华笑容不止,从花间抬头,看着来人。
“可惜什么?可惜阁下无法杀我吗?”漫不经心,神情淡然,眉眼含笑。
那样子的柳烟华蓦地让来人心头一跳,似有什么东西是他错过了。
来人,双眼微微眯,再细看了柳烟华半响,突地一笑,“叶夫人莫不是还想着周小将军,或是叶丞相的人守着,令在下无法下手吧”
那人似在笑柳烟华天真,若不是有把握他也不会轻易的出现在这里。
“阁下不知,我已在此等侯多时了?”柳烟华笑着跨步上前,捻着花枝的手轻轻一转,放在胸前的位置,道:“阁下若不杀,就恕我不奉陪了。月虽美,我却困了。”
言下,却是她没空再陪他耗下去了。
柳烟华转身便走,这一次再也没有回头。
来人,眼眸冷眯,白皙的手指突曲起,两指之间暗器闪闪发光。
“噗!”
一声闪光而过,直飞疾向柳烟华的后脑门。
柳烟华捏花的手一紧,花枝折断。
就在来人转侧过身去,以为一击成功之时,那方,青衣突然弹跳而起,翻身躲过他百发百中的暗器。
柳烟华凌空扭转身体,干脆利落地落地,步伐突然飞了起来,直扑向他。
来人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女子,竟然有如此猛的弹跳力,甚至是他几乎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的人已经来到了面前。
这个女子明明完全没有内力,更不会武功,怎么突然
她躲过了他的暗器,还暴发如此惊人的力量,这两点瞬间绕着来人的脑子挥不掉。
他永远忘不了,女子那轻盈如燕,横手作劈势,刚刚射出去的暗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她的手中,她这是要以牙还牙。
来人大惊失色,从来没有一个人这般近得他的身,况且还是一个看似懦弱的女子,当下有些恼怒。
柳烟华纯然的眼神陡然一厉,下手更是毫不犹豫。
因为她知道,她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趁着对方没有防备,措手不及之时,才能是她轻易得手之时。
“哧啦!”
那尖角暗器从他的胸前划过,将那片地方给生生划了一条长道。
衣服撕裂声,借着幽幽月色,还可以看到血液飞出的颜色。
来人阴郁地停下,抬眸望去,但见月下青衣女子长发散落回肩上,那一汪清澈已不知何时染上了冷酷,还有——杀意。
一个女子身上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结合?这身手,这速底,还有这力量,根本就无法想像得出,是从眼前这个看似脆弱不堪的女子身上暴发出来的。
他,第一次被人如此伤着。
而且,还是伤在一个女人,一个不会武功,懦弱的女子。
这是他的耻辱,天大的耻辱。
但不可否认,眼前的女子的确有种让他血液沸腾的错觉
来人,眯起深幽的黑色眼睛,伸出白皙的指尖,轻轻划过胸膛前的那一道长长的血痕,沾上血腥,在指腹间轻轻磨砂。
“丞相夫人,果真非同凡响难怪,难怪。”他连说了两个难怪。
柳烟华却是暗暗皱眉,就只能伤得他这点程度,在他毫无防备之下。力量还是下降了,若是以前的自己,对面的人,不死也要了半条命,哪会还会像现在这般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
“可惜了。”来人弹了弹指尖的血迹,道:“你伤了在下”
柳烟华皱眉,道:“你是谁,我不想知道,你想走,现在马上走。若不想,也该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
来人轻轻呵笑,走出几步,柳烟华作势抬劈,手中染血的暗器正握在她玉手上,那么脆弱的人,那握着血器的手,却是那么的有力。
正要再次出手,静昕阁外突然现一股阴风,来势迅猛。
来人眼角跳了跳,皱眉退后一步,“今日丞相夫人很幸运。”说着就要转身,突地又想起了什么,笑道:“柳世子如今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在下就暂且代替四皇子照顾一二!丞相夫人且莫谢在下!”
说完,人影已掠出去,消失在黑夜里。
柳烟华脸色陡变。
“该死。”冲着那人远去的方向低咒了一句。
身后,一抹月白无声无息落到她的身后,突见她手中血迹,脸色蓦地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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