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东行漫记 （六）

    建安四年七月初十，郭淮郝昭二人领着一百五十人的铁卫充作孔融的卫队，保护他出使辽东。 临行前，袁熙将郭淮郝昭二人唤道帐中，嘱咐一二，队伍中又多了几张生面孔。三郡乌丸在袁家与公孙瓒争雄幽州时，坚定的站在袁家一边，为公孙瓒的最终灭亡出了大力，袁绍曾经答应要给予他们相应的回报。这次出使三郡乌丸，袁熙就是为了重申盟好而来。随身不仅带有大量金银财帛，还有天子授予爵位给三郡乌丸首领的诏书。除此之外，重开胡市，汉胡通商是袁熙和荀谌早就商量好的策略，袁熙此行也有着这个目的。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辽西乌丸大人楼班的母亲阿黛乃是辽东乌丸大人苏仆延之女。阿黛十四岁嫁给丘力居，十五岁生下儿子楼班，没过两年丘力居死了，剩下阿黛母子孤苦无依。阿黛是权力欲和掌控欲都很强的女人，本以为自己的男人死后，自己可以按照草原人的习俗在自己的儿子楼班长大以前掌权，却不想塌顿却成功上位，坏了她的好事。所以阿黛对塌顿怀恨在心，连带着楼班对自己的兄长也不感冒。。一直想从塌顿手里夺回大权。塌顿最近很得意，自从叔父死后自己做了三郡乌丸之主，联合袁家，打败了曾经横行乌丸，鲜卑中的白马将军公孙瓒，三郡乌丸的实力迅速增长，超过了上谷乌丸成为乌丸部落中最强的存在，许多小部落望风来归，更是趁南下之际掳掠了数万汉部百姓为奴。袁家实力是强大，可不还是要向蹋顿我低头。眼下，三郡乌丸光控弦之士就有八万之多，比之丘力居时期有过之而无不及。塌顿也因此在部众中威望崇高。塌顿的野心也因此膨胀，自比为冒顿，檀石槐。原本关系亲密的两兄弟之间产生了裂痕。孔融东行后，袁熙逗留在乌丸部落中，每日飞鹰逐兔，好不自在。而与乌丸人的交涉自然不需要袁熙亲自出马了。有专人负责。刘放，字子弃，涿郡人。刘放虽然现在不为人所知，将来却是袁熙不可或缺的的膀臂，大魏凌烟阁功臣。此时却还只是个毛头小子，刚被袁熙征辟为属官，整个人干劲十足。孔融也多次夸奖刘放的才干，所以袁熙才特地将他从蓟城调了过来，负责与三郡乌丸人的交涉，至于护乌桓校尉，最会与乌桓人打交道的阎柔此时已经驻防到了上谷，负责盯着上谷难楼部。刘放前些日子刚刚从蓟城赶到，身边却还跟着个女子。袁熙虽然生气，也不愿多问，只以为是刘放少年风流。有了刘放在此，袁熙将杂事交给刘放打理，自己忙着在乌丸贵族中公关，这些日子以来袁熙也的摸出了门道。在加上绣衣使者收集到的情报和孔融临走之前的分析，三郡乌丸渐渐被剥开在袁熙面前。

    乌丸人围绕着塌顿和楼班隐隐的分成两派。楼班身后站着外祖父苏仆延和丘力居时代的老臣，塌顿身后是些少壮派的乌丸贵族。丘力居身死时，楼班还是个幼童，还不及车轮高。为了保证三郡乌丸的实权掌握在自家人手里，丘力居将位子传给了正直壮年的侄子塌顿，塌顿也在丘力居面前保证待楼班成年后自己就避位奉楼班为主。只是权力这东西，极容易使人沉迷。如今楼班已经长成，甚至帐中的女人已经为他生下了儿子，但塌顿就是霸着位子不放。塌顿自身骁勇善战，最近几年三郡乌丸在他带领下实力蒸蒸日上，因此塌顿在族人中口碑极好，而且塌顿经过几年的征战，手下网罗了一批忠心耿耿的心腹，实力冠绝三部。楼班身后虽有右北平和辽东部落的支持，实力却仍不足以抗衡塌顿，事情也就这么拖了下来。前些年塌顿为了安抚楼班母子和堵住有心人之口，将辽西乌丸大人之位让给了楼班，可是实际上大权仍然掌握在塌顿手中。楼班只是多了个部落大人的空头衔而已。楼班和塌顿这对堂兄弟，为了争权夺利在暗地里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但在明面上还是一副兄友弟恭的面貌示人。这，对袁熙来说何尝不是个机会。利用兄弟两之间的矛盾争取最大的利益。内力敌不过塌顿，这些年楼班也试图借助外力相助。放眼整个幽州能与蹋顿抗衡的也就那么几家。辽东公孙度楼班曾派人秘密接触过，只是公孙度忙着对付高句丽，没时间和精力来参合他们兄弟之间的事。辽西公孙瓒楼班可不敢求上门，公孙瓒视乌丸人为仇寇，若是让他知道乌丸人内部不和，不趁机灭了他们才怪。还有就是上谷乌丸大人难楼，上谷乌丸实力强大，难楼一直想吞并三郡乌丸做乌丸人的冒顿和檀石槐，楼班也只有放弃这个外援了。眼下，恐怕也只有中原的汉人可以一试了，楼班知道塌顿一直想南下侵略汉地，掠夺财富，这一点不为汉人所喜，也许汉人会是不错的选择。当袁熙出现在三郡乌丸中时，楼班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对袁熙来说，塌顿自比为冒顿，檀石槐的言论早就有所耳闻。而冒顿，檀石槐是何许人也，熟读汉书的袁熙自然明白。汉高祖白登之围，汉灵帝是夏育，田晏，臧旻三道出塞讨伐檀石槐，结果汉军惨败，死者十之七八。他们两人都是汉家的生死大敌。塌顿自比为这两人，其心昭然若揭。强势的塌顿并不符合河北的战略，相反一个相对顺从的三郡乌丸才能为河北带来最大的利益。所以，塌顿的存在对河北袁家来说是一个隐患。与塌顿相比，楼班可能会是袁家另一个选项。袁熙和楼班开始秘密接触，暗通款曲。秋高马肥，草长莺飞。斗鸡走狗本就是世家子弟日常活动之一。秋高气爽之时，正是飞鹰逐兔的好时节。“嗖”控弦飞出，将一只野兔钉在地上。四肢扑腾几下后，归于沉寂。“二公子好箭法。比之我们最善射乌丸勇士也不遑多让啊。”袁熙一箭射中八十步外草丛中的野兔，楼班不由得出声赞道。袁熙这几日一直随着楼班到处打猎，可是祸害了不少野物。袁熙的箭法也让这些乌丸人印象深刻。作为世家子弟，特别是袁家这样的高门大族的子弟，他们从小就家教甚严。君子六艺礼c乐c射c御c书c数，袁熙自然是不敢荒废，领军过后，袁熙的射术是越发的精进了。在军中也堪称一流。“哼，这么拙劣的箭法也好意思被人吹嘘。”唤作孙静的女子，仿佛天生就对袁熙带着敌意似的，从第一次见袁熙起，就与袁熙过不去，袁熙的一切作为在她眼中都卑鄙无耻，天理难容的。令领着她过来的刘放叫苦不迭频频替她向袁熙赔罪。袁熙随意的瞥了一眼这位一身劲装的女子，此时裁剪得体的武士服穿在她身上，虽然是在马上，仍然将她傲人的曲线显露无疑。袁熙尴尬的咳嗽的一声，并不理她，这几日自己也是习惯了她的言辞，早已见怪不怪。到是楼班睁大了眼睛，一脸诧异的看着这对男女。汉人中也有这么泼辣的女子么，不是说汉人女子一个个都是温婉贤淑，花容月貌的么这样的性格，当着外人的面训斥自己的男人，就是乌丸女子也不多见的啊。“二公子，果然不同于常人，对女人的品味也异于常人啊。小弟佩服”楼班是误会了。“小贼，胡说什么呢。我和这个大恶人可没什么关系。”楼班将袁熙和自己挂在一起，这位劲装女子恼羞成怒，作势欲弯弓射箭。“二公子，救命啊。虽说宠自己的女人没什么错，可也不能不顾兄弟吧。”见美女提刀找自己的麻烦，楼班不由得暗暗叫苦。“哦”袁熙两眼痴痴看着前方，心思却是飞到了千里之外邺城里自己的娇妻身上，心里不由得一丝歉然，自己出征又有一年多了，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很不得立马飞回邺城，陪在她身边心里也暗暗打定主意，回去之后一定要将宓儿接到蓟城夫妻团住。看来楼班将劲装美女误认为是自己的女人了，袁熙可担待不起。孙静正是跟在刘放身边的那个女子，自己当初还以为是刘放难耐旅途寂寞，少年风流。却不想这个女子却是冲着自己而来的。刘放当日将她从山贼手中救下，本打算差人将她送回家中，却不想她无意之中听到刘放是袁熙的手下后，就赖上刘放了，说要去见见最近风头正盛的大汉后将军，幽州牧。刘放也不好赶她走不是，沿途多有山贼和胡人，若让她在被捉了去却不是刘放愿见的。孙静虽然长得姿色貌美，有一种不同于中原女子的英姿，然而与自己的娇妻甄宓比起来还多有不于，第一眼见到她袁熙也只是略微失神片刻，自然不会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有什么想法。袁熙知道孙静肯定不是这个看似懵懂无知的女子的真实姓名，虽然她脾气古怪，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世，袁熙也不强求，在乌丸人的老巢，有个这么美丽的汉人女子与自己“过不去”也是件美事。袁熙的心思全在邺城自己的娇妻身上，根本没在意楼班说些什么，随意的应了一声。听在孙静耳里，不由的怒火中烧。孙静正是离家出走的公孙静儿的化名，可怜我们的公孙小姐这次可是苦大发了。虽然她自幼习武，性子远比一般女子坚韧，可也是长在深闺未识人，从小接触的不是父母兄弟，就是丫鬟仆人，哪里知道外面世道的险恶，人心隔肚皮。这次也是头脑发热，想见见袁家子（袁熙）是否像人们传颂的那样宅心仁厚，尊贤下士，还是自己印象中杀害自己叔父（公孙瓒）的侩子手。并不曾想到外面的世界并不精彩，前路凶险不自知，糊里糊涂的奔着袁熙而去。在临渝与乌丸人交界处，可怜我们的公孙小娘就被一伙马贼打劫了，她曾经引以为傲的武技在实战上一文不名，要不是刘放恰逢其会，现在公孙静儿就不知道在哪里给人家为奴为婢了。这次遭遇公孙静儿也学乖了不少，不敢托大，跟着刘放一起到了柳城。袁熙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种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样子，相反整个人从里而外，散发这一种吸引人的气质。虽然长得不算英俊，可是五官端正，眉清目秀，温文尔雅，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潇洒。让从小到大与异性接触不多的少女公孙静儿芳心撞鹿,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情愫。真正论起来，袁熙是公孙家的仇敌，公孙家最优秀的子弟公孙瓒就殇在袁家手里，公孙家族中子弟在与袁家十余年的征战中死伤无算，原本在幽州与鲜于家并驾齐驱的公孙家因此而没落。作为公孙家的女儿，公孙静儿应该视袁熙为生死大敌才对。可是，少女的心思又有几人能懂呢。在最近一年里，袁熙在幽州风头正盛，一时无两，败公孙的最后一战，袁熙和他的虎贲营有先登之功，此为其勇；释降兵而得民心是为其仁；就是她的父亲公孙琦也多次在他们面前夸奖袁熙，令心高气傲的公孙静儿心生好奇与不满，好奇袁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才有了少女这次的胆大妄为，私自离家。楼班出言相戏，袁熙不及时澄清，反而不置可否，“这个登徒子”原来与那些世家子是一路货色，原本对袁熙的好感荡然无存，公孙静儿双眼喷火，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估计袁熙死一百次已经足够了。袁熙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心虚的看了公孙静儿一眼，一不小心得罪了这个小魔女，还是先走为妙。趁着公孙静儿稍微分神之际，袁熙果断的将手中弓箭仍给在一旁幸灾乐祸的阎志，操着坐下良驹，飞驰出去，趁早摆脱这个小魔女。美丽的大草原上，一男一女纵马狂奔，男的英俊，女的靓丽。袁熙在前面跑，公孙静儿在身后追。在两人身后几百步远是打着口哨，提着猎物的乌丸人和袁熙的亲卫。太阳落山了，夜晚将要降临在草原上。“袁熙，我要杀了你”，魔女就是魔女。